第50章 049
“哎?細眼沒來?”明酥仰頭往空中望。
“來了, 在後面跟着,估計快到了。”黑翅眼睛盯着桌上的幾盤肉,嘴上抽空說:“她估計是病了, 瘦了不少, 說話的聲音聽着也怪怪的,剛剛一路飛來她至少歇了兩次。”害的她以為那面甜心苦的奸鷹中途溜走了,等了好一會兒聽到有動靜才放心繼續飛。
“病了?”
“嗯,應該是之前你奶給她催吐弄的。”
“但她留在我家的時候吃吃喝喝也怪好的,我看她能吃能喝了才趕她離開的。”明酥疑惑地嘀咕。
“我也不知道, 待會兒她來了你自己問她。要不是那天她答應幫忙找你,最後還誤打誤撞地救了你,我才懶得搭理她。”黑翅忍不住了, 蹦到桌子上埋頭大口吃肉,含含糊糊驚嘆道:“禾苗, 今天的肉格外好吃哎!”
“阿許爸也搭了錢,買了牛裏脊肉,說是這個部位的肉最嫩。”明酥蹲在地上,頭搭膝蓋上, 看兩只鷹吃得顧不上說話,咂巴了下嘴, 她是無緣吃生肉了, 好在阿許爸也給她買了一份,已經炒熟下肚了。
遠遠站在別人家屋脊上的細眼也是嘴裏生津,想到她在禾苗眼裏就是個不安分的賊, 跟她住了幾天還被嫌棄, 說不定去了還要被黑翅嘲諷,她就想立馬掉頭回山裏。她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更沒有遭遇過這種尴尬兩難的境地。
“好好吃哎,肉好嫩,沒一點肥肉,不黏嗓子。”褐耳頭偏了一下,大聲驚叫說:“肉這麽嫩,一定很好消化吧?禾苗,待會兒我們如果沒吃完你就給我裝起來,我跟黑翅帶走,明天早上吃。”
黑翅眯眼,看他誇張的假到變形的演技,暗呸一口,爛好心!
但在有心鷹眼裏,這就是臺階。就見空中極速沖來一個黑影,重重落在桌面上,昂頭掃視一圈,揀看着最軟的柿子捏,強裝聲勢地質問:“禾苗,我都沒來你怎麽就已經開宴了?還要把我的份額送給其他鷹。”
“……至于這麽講究嗎?我也沒答應啊。”考慮到細眼為救她出力了,明酥也沒戳穿她早早來了就是端着架子不過來的事實,把旁邊那盤沒動過的肉挪她面前,示意她可以開動了。
唔,原來新鮮牛肉是這個味兒啊!細眼頭頂的耳羽不自覺高高揚起,剛想狼吞虎咽,就見黑翅站在桌子對角開始梳毛了,顧忌所剩不多的形象,她矜持着一條一條的進食。
明酥留意着她慢吞吞的動作,确定細眼是真的胃出問題了,不然不可能一副不想吃肉的樣子,這牛肉鮮紅的顏色她看着都想撈一條肉嘗嘗味兒。
黑翅瞧不得細眼故作姿态,撇過眼說:“禾苗,我跟褐耳先走了啊。”
“打包!”褐耳急切擡爪,指着兩個盤底的肉條,讨好地指使:“小禾苗,找個袋子給我們收攏收攏,不然你奶又拿去喂那傻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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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哪兒傻了,它聰明着呢,你別老跟它不對付。”明酥糾正他的稱呼,進屋從牆縫裏掏出個小塑料袋,把肉給攬進袋子裏,看黑翅端着嫌棄的表情,直接把袋子提手挂褐耳爪子上。
“你明天上學小心點啊。”褐耳收緊爪子,夠着脖子蹭了蹭明酥的手背,細心囑咐:“見到陌生人要趕緊跑,明天太陽落山了我再來看你,要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回來給我們說,我們去把他的狗頭摳幾個洞。”
這是跟狗過不去了。
明酥點頭感謝他的挂念,剛想伸手撓撓他的頭,就看他像躲瘟神似的避開,羞澀地解釋說:“那個,別動手動腳的,人家是有主的鷹了。”
“嘔!”
黑翅扭頭,眼睛裏滿意的笑意還沒完全綻開就已經開始破碎,直至掉渣化成冰霜。
“呦!看來我猜對了,你快死了,要不怎麽吃着吃着就開始反嘔了。可惜沒吐出來,憋着怪難受吧?要不我給你幫幫忙,給你踩吐出來?”黑翅炸着毛奚落。
“謝謝,不用了,你猜錯了,我沒什麽病,何談快死了。”細眼嫌惡地瞥眼褐耳,沒想到他會變得如此油膩,嬌滴滴的辣眼睛,簡直丢鷹臉,沒一點公鷹的氣魄。她往禾苗身邊挪了兩步,冷漠解釋:“我是被肉膩到了,你剛剛不是說要走嗎?趕緊走吧。”
想到黑翅竟然眼瞎看上了這種軟蛋,一瞬間她氣順了,抖了抖羽毛,和氣地說:“之前那事對不住了,明天我回去後會去找其他鷹解釋。”
“那群喜歡嚼舌根的?我管他們誤不誤會,跟我關系不大,我也不會跟他們打交道,随便他們怎麽想。”黑翅被她這突變的态度弄的有點懵,本想再吵幾句的,但想着她跟自己也不會有來往,掙這一口氣也沒必要。
“褐耳,我們回山吧。”黑翅招呼道。
“好。”
明酥目送褐耳跟黑翅離開,好奇道:“你跟黑翅還有什麽仇?你給她道歉?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了?”
細眼不說話,垂首不停啄肉吃。
“還有,你剛剛好端端的嘔什麽?褐耳說的那句話惹到你了?不挺好的嘛,人家小兩口的情趣。”明酥作為見多識廣的鷹,接受能力也很強,別說褐耳撒嬌害羞了,他就是來跟她讨教打啵姿勢,她也能面不改色的把知識傳授給他。
“你不覺得他那嬌羞的樣子丢公鷹的臉?”細眼真誠求教。
明酥搖頭,“你見少了,這在人類生活裏很常見,我媽也時常警告我爸是有主的男人,讓他在外規矩點。嗯……我爸也撒嬌,我還聽他學電視裏的叫我媽好妹妹呢。”
細眼惡寒,難怪褐耳會成這模樣,原來是有樣學樣。
“我不吃了,我回山的。”她感覺肚裏不餓了就停嘴,就怕吃多了待會兒再吐了。
“吃這麽少啊?”明酥看盤裏還剩一大半肉,憂愁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之前給你催吐弄出毛病了?我明天放學了去隊裏的醫生那裏問問,你有啥症狀?”
細眼猶豫了會兒,确認道:“不用帶我去看醫生吧?”她都被折騰怕了。
“不用,她也不會給鳥看病,我就是問問,然後回來給我奶說,她養雞年數長,有經驗。”之前細眼鹽中毒,劁豬的獸醫都沒法,但她奶回來後說雞要是病了就餓幾天,只給水不給喂食,好轉的幾率很大。果然被她一番折騰,細眼當天精神就好轉了,命是保住了。
“那算了。”細眼現在見到禾苗奶奶就腿軟嗓子疼,腹腔裏也泛酸。
“我沒病,我好得很。”她後退幾步飛上柿子樹,眼睛瞄到盤裏剩餘的肉,糾結一番,小聲說:“你也給我打包吧,我也給帶走明天早上吃。”
明酥無語,進屋拿袋子把肉都給裝上,交代道:“明天早上要是肉還是吃不完就別吃了,天熱,肉壞的快。還有,你要是不舒服就出來找我,我倆好歹也是相互救過命的,你有困難我肯定能幫就幫。”
“嗯。”細眼悶悶道。
“想吃肉來找我,別自己想歪招。”明酥把袋子挂她爪子上,不放心地問:“你懂我的意思吧?”
細眼沒理她,猛振翅膀,一溜煙就沒影了。
“嘿,可真難打交道。”明酥空憋一股氣,搞得像是她欠細眼一百只老鼠似的,不如褐耳讨喜,也沒有黑翅坦然,說個話還藏藏掖掖的,她如何跟她好好相處?
但次日中午放學了,她還是帶着阿許跟小溪拐道去了劁豬老漢家裏,得知他也沒有經驗,晚上放學又去了村醫那裏——
“人要是長時間吐那肯定會傷胃,但拿點藥再吃的清淡點問題也不大,鳥嘛,我也沒治過,但人吃的藥鳥也能吃,就是劑量沒法把握,你看你要不要拿點藥回去試試。”
“胃傷了會怎麽樣?吃清淡點?意思就是消化不好?”明酥問。
“那肯定的,胃傷了就是吃點涼的辣的硬的,它都沒法消化,又拉又吐。”
“噢。”明酥皺眉想了想,還是沒拿藥,她怕一個搞不好再把細眼給治死了。
“等我長大了我就學給動物治病。”明酥出了衛生所的門,搖頭嘆道:“給鳥看個病可太難了。”
“你要當醫生噢?”阿許撓耳朵,他還沒想過以後呢。
“明溪,你長大了做什麽?”他問。
“校長,我要當小學校長。”明溪猖狂大笑,“到時候我管學校的老師,哪個老師拿竹竿打娃我就把他辭了。”
“你手還疼?”明酥幸災樂禍瞄他的左爪,上課扔紙飛機,還飛到老師水杯裏了,活該被打。
“疼,火辣辣的,都給我打破皮了。”明溪委屈。
明酥沒安慰他,走過去摟住他的腰,暢想道:“等你當小學校長了,你讓老師去拔操場裏的草,別讓我們從家裏帶鐮刀割草了。”
“可以。”明溪來勁了,拍手說:“學校裏種的橘子随便讓學生摘,不分給老師,也讓他們幹看着過眼瘾。”
“到時候我有娃娃了都送到你的學校,讓你管教她們。”
“你随便生,生多少我教多少。”明溪豪氣揮手,“你的娃是我侄子侄女,他們來我的學校上學我不讓他們交學費。”
“還包吃包住,反正你當校長工資肯定多。”
“那肯定少不了,頓頓能吃肉。”
“那也加我一個,以後我的孩子也送到你的學校。”阿許湊上來央求。
“你嘛?”明溪宛如已經坐上校長的寶座了,敲着下巴昂頭打量,說:“你把你的零食也分給我吃,我也不要你孩子的學費。”
“我又沒有少你的。”阿許抿嘴,不高興他還要講條件。
“都是先分給我姐才分給我的,我要我們仨平分。”
“那不行。”阿許一口拒絕。
“那我就不讓你的孩子在我的學校上學。”
”不上就不上,我送他去鎮裏的學校。”
明溪看向他姐,試圖讓她幫忙說話。
“等你當上校長再說吧。”明酥大笑着按住他的頭,“天還沒黑呢,別陷入夢裏陷太深了。”
明溪:“……你再笑我就不讓你的孩子來我的學校上課了。”
“略略略……”明酥吐舌,繼續狂笑。
鎮上,明仲夏跟黎玉琳剛從學校到家,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你坐着,我去開門。”黎玉琳壓手讓男人別起身。
“詹警官?”黎玉琳看門外沒穿警服的兩個男人,開門說:“進來說話。”
“明老師黎老師,這是我們局長,姓朱,今天來找你們是想談談跟你們女兒明酥有關的事。”詹立群介紹說。
“你們好,抱歉貿然上門,但的确是情況緊急。”朱局長欠身坐下,說:“我姓朱名峪,山谷峪。是這樣的,我們查到了之前被拐走的幾個孩子的大概位置,但人販子還在行拐,我們不清楚他們那邊的情況,不好貿然下手,當然,也是想一網打盡。所以想請明酥和她的貓頭鷹從中幫忙……她的信息我們會保密,我已經給上級領導報告了,我們局裏的人也知之甚少,我們的意思是如果明酥願意,她的資料我們會就此加密保護,不會讓她陷入危險。”
“明酥才上學,她年紀還很小,擔不了這個重任。”黎玉琳含笑婉拒。
“的确,抓人販子救孩子是我們警察的職務,也是我們貪心,想減少傷亡,見識了明酥這個能力就心動了。”朱局長搓了下手,繼續說:“她現在小,我們肯定也不會讓她露面,我的意思是問她借只願意出公差的貓頭鷹,到時候由詹警官打電話給明酥,讓她翻譯貓頭鷹的話。”
“明老師黎老師,明酥現在小,生活在小山村,她這個能力可能不太顯眼,但她會長大,如果這個能力不是突然消失,肯定能招有心人的眼。她現在跟警局合作,就意味着我們會保護她。”詹立群在一旁敲邊鼓。
“怎麽個保護法?”明仲夏問。
“明酥能跟貓頭鷹交流,要是能好好引導肯定對國家有利,如果走歪了方向,後果也很嚴重……”
這明仲夏就不愛聽了,他打斷他的話,冷聲問:“我就想知道怎麽保護,不想聽你的假設。”
“我們會安排專門的警察跟她對接,遇到有貓頭鷹插手的事我們會特事特辦,把她能跟貓頭鷹交流這個情況壓縮在一定的範圍內,盡量不惹到有心人的注意。”朱局長接話,他聲音平靜地說:“不知道你們聽沒聽過我們國家會對一些從事重要工作的工作人員進行信息保護,目前來說,這方面沒出過岔子,如果後期發展到這個地步,明酥也會有這樣的待遇。”
明仲夏抿唇猶豫,過了一會兒,他說:“讓我們考慮考慮好吧?”
“可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明天晚上之前我們能得到答複。”
朱局長跟詹立群從樓裏出來時天已經黑了,他倆沒說話,神色輕松地像個來做客的,緩步消失在黑夜裏。
而另一邊,細眼爪子挂着袋子也在往山外趕。她昨晚沒吐,後半夜餓了把牛肉都給吃了,一整個白天都沒吐,肚子也沒不舒服,然後天剛昏的時候她不信邪地吃了只老鼠,就在剛剛,老鼠肉混着老鼠毛一股腦的吐了出來。
“怎麽能讓禾苗每天給我喂肉吃?”細眼聽着塑料袋嘩嘩作響,努力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