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0
“咋回事?”
“是禾苗的貓頭鷹在叫。”
“禾苗呢?”
“劉老三, 你問問禾苗是咋回事!”有人掂着鐵鍬喊,他們本以為是村裏來賊了,但檢查了一下也沒有說家裏有問題的, 只得喊禾苗的隔壁鄰居劉老三。
“堰裏有人淹水裏了!都趕緊過去。”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村裏的老少爺們聽到聲都往前面堰邊跑。
董三柱都跑到堰埂上了,突然看人聲朝他這邊湧了過來,他看了看堰裏逐漸消失的動靜,轉身又跳了進去,在燈繞過來之前跑到堰中間, 張口喊:”快救人啊,建方好像滑進坑子裏了,我沒撈到。”
“老少爺們一起下去, 排成一行往前走,用腿踢。”村長立馬安排, 他瞅着黑乎乎的水面,看不清有沒有飄在水面,這麽多人下堰了,一時也聽不到哪裏有拍水聲。
“建方啥時候滑進坑子裏的?你咋也沒喊人?”村長怕是已經淹死了, 暴躁得想錘人,年年春天都要挖堰泥下棉籽打秧田, 這堰底到處都是深坑子。想到這, 他又趕緊喊:“都注意點左右的人,別建方沒救起來你們再有人滑進去了。”
董三柱顧不上回話,他也裝模作樣地跟着一起找, 心裏卻盼着董建方已經咽氣了。
“找到了找到了, 我用竹竿敲到了,翹起來了。”三五個人拖着沒動靜的人往岸上挪。
“沒氣了?”
“大民, 你最壯,你箍着他腰給倒過來颠一會兒,看能不能把他肚裏水倒出來。”張老頭說。
“叔,我不行,我最害怕死人。”
甘唐元看地上的人肚大如鑼,害怕再耽誤下去沒救活的機會,如果已經咽氣了還好,水裏沒咽氣,救上來折騰一番再給搞沒氣了,好心還攤上禍了。
“有人去他家裏喊人嗎?”他問。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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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回去開車過來,待會兒他媳婦跟他爹媽沒意見我就拉他去醫院,你們先看着救,實在不行就給擡到石碾子上倒着放。”大民哪是怕死人,是怕碰了就脫不開身,怕被建方家裏人訛上了。
甘唐元回去開車了也是不放心,他有家有業,這要是給拉到醫院再沒救回來,建方家裏人再反咬一口是他拖延了時間讓他賠錢安埋,那他可是遭晦氣了。
“爸。”
“你咋出來了?趕緊進去,你媽馬上就回來了。”甘唐元摟着阿許進屋,讓他上樓別下來,聽到兒子回了自己的房內,他才提起話筒報警——
“明坡村?”
“對。”
“好,我們馬上過去。”
“我現在要送他去鎮上醫院。”
“好,我們知道了。”
挂了電話,接線員去敲值班室的門,看到詹警官立馬招手,小聲說:“詹哥,明坡村有案子,逮泥鳅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掉水裏了,現在救起來,不知道死活。”
明酥被她奶攔在屋裏不許出去,她只得坐在床上等褐耳回來傳達消息,剛聽到有車響,她屋裏的電話也響了。
“喂?詹叔叔。嗯,是我們村,還是褐耳發現的呢。對,是褐耳把村裏人吵起來的。”
“褐耳現在在哪兒?”詹立群問。
“他去看熱鬧去了。”
“我現在去你們村裏,褐耳回來之後別讓他往人群裏跑,讓他在你家等我。”
“噢,好。”
“啥事?”明奶奶站一旁問。
“詹警官曉得了我們村裏的事,他要過來,讓我跟褐耳都別亂跑。”
随着車聲從村裏離開,村裏也逐漸恢複平靜,初春的夜裏溫度不高,下水的男人急着回家換衣裳,女人們也不敢在外多待,尤其是剛從堰裏擡走個生死不知的人。待說話聲都消失了,褐耳才意猶未盡地回家——
“淹水的男人的媳婦哭好慘,跪倒在她男人身上不肯起來,也不讓阿許爸爸擡他上車。”褐耳頗為同情,憤懑地說:“她還挨了一個老婆子一巴掌,被推躺在地上了。”
“然後嘞?”
“然後那男人就被擡上車了,打人的老婆子跟一個老頭跟上了車,應該是那男人的爹媽吧。”說完他盯向禾苗,心下琢磨着該如何報複她教唆黑翅撒謊騙他的事。但之前的救人再加上旁觀救人,他激動了半夜,現在也提不起精神去報複。
褐耳看了看月亮,思量着他該回去了,不然黑翅要發脾氣,只得先放過小禾苗,以後找機會要好處。他也真不能抓她撓她叨她,他要真這麽幹了可就是沒良心。
“我回山裏了,你也趕緊睡,反正救人咱倆也使勁了,之後也不關我們的事了。”
“你等等,詹警官待會兒要過來問你話。”明酥攔住他,還問:“你今晚咋出來了?黑翅呢?”她還惦記着黑翅算計褐耳的結果呢。
褐耳悠悠斜了她一眼,倨傲道:“你別管!”
“我管你啥了?我就問一句。”
“你管沒管你心裏沒數?”褐耳意有所指道。
難道暴露了?不至于吧?明酥心裏打鼓,偷觑褐耳一眼,看他氣鼓鼓的,一時也不敢接話。
“我要回去了,免得黑翅擔心我,我也沒啥要跟詹警官說的。”說完他就要走。
“等等,你聽,是不是有摩托聲響?你再等等,他馬上就來了。”
還真是,褐耳心裏惦記着事都沒注意。
“明嬸子,我聽說這事裏面還有貓頭鷹的影子,我不放心,過來問問。”
“來了,快來問,別耽誤我回家陪媳婦。”褐耳一馬當先飛了出去。
明酥看他這賤兮兮的樣子,嘀咕他活該被黑翅按在巢裏孵蛋,炫耀個啥,人家詹警官也有媳婦。
“你是說你去的時候董三柱站在水裏看着董建方在水裏撲棱?他沒喊人來救人?”
“沒有。”這個褐耳敢确定。
“在這之前你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吵架?”詹立群問。
褐耳看看禾苗,蔫蔫地說:“我今年第一次見他倆,噢,對了,之前我去找梨花的時候看到過董三柱,沒見到那個淹水的。”
明酥從中傳話,又給褐耳翻譯說:“你見董三柱的時候他在幹啥?”
“跟淹水的男人的媳婦在一起。”褐耳突然拍翅膀,激動道:“沒錯,是跟剛剛那女人在一起,剛剛她哭的太慘我都沒想起這回事。”
詹立群皺起眉頭,這還真是謀殺案了?
“褐耳這段時間先不要出山,明酥,村裏要是有人問你褐耳的情況,你就說不清楚,今晚我們仨的談話你也別往外說。”
褐耳沒搭腔,他就是想出也出不來啊。
“詹叔叔,褐耳這次救人加破案……”她支支吾吾地含蓄提醒。
“跟細眼一樣,也算在你的頭上,至于褐耳,我明天可能會過來,到時候給他帶一大塊子肉來犒勞它。”
明酥舒心地笑了。
董建方颠了一路,到了醫院就已經有意識了,往下搬的時候吐了一陣水,值班的醫生直接在醫院外面給他擠壓肚裏的水,醫院都沒進去,轉而跟等在這裏的警察去了警局。因為他說他是被董三柱推倒按在水裏的。
詹立群到了警局又返回去把董三柱給逮了過來,進了警局看到董建方他就吓軟了腿,老老實實招了。事情要從去年跟董建方合夥下簍子逮泥鳅開始說起,才開始逮泥鳅黃鳝賣的時候的确是賺了三五百,後來到了夏天這東西不好賣了,兩人就拾掇着帶回來給炒吃了,董三柱還沒成家,一直都是在董建方家由他媳婦做了吃,吃着黃鳝喝點黃酒,醉醺醺的回家倒頭就睡。
問題出就出在喝酒上,去年夏末,董建方喝多了睡死過去,董三柱暈乎乎地扶他回屋,摔倒在董建方媳婦身上趁勢就沒起來。
事情發生後董建方的媳婦趙紅妮說這事就當沒發生,之後就想法設法地避開他,但董建方不知道啊,還把董三柱當好兄弟往家裏領,一來二去,藕斷絲連,兩人就又偷偷好上了。今年開春董建方去城裏幹了一段時間的活兒,董三柱幾乎夜夜造訪趙紅妮的床,前兩天董建方回來,董三柱不爽了,他跟董建方見面就恨,覺得他睡了自己的女人。今晚又下水下魚簍子,他站水裏眼暈,一時就打起了把董建方淹死的主意。
“也是我活該,我做壞事老天都看不過去,我好不容易把他捂進水底了,一只夜貓子突然叫了起來。”
詹立群桌下的手動了動,聽到門外的敲門聲,他起身開門離開——
“局長。”
“嗯,事我都清楚了,不用再說,你待會兒去村裏善後,淡化貓頭鷹在裏面起的作用。”
“好。”詹立群點頭,想到局長也就昨天才回來,打聽道:“市裏馴養的那幾只貓頭鷹情況咋樣?”
“不咋好。”六只貓頭鷹,其中兩只是從野外抓來的,養了大半年了,還是野性未退,逮着機會就想跑。另外四只是從兩處動物園裏引來的,性格倒是親和,但完全教不會指令,放出去了也不飛,餓了倒是知道飛回來要食吃。
“倒是下了兩窩蛋,從幼鷹就開始教,不知道教不教的會。”全國懸而未決的案件實在是太多了,細眼在滇南為緝毒警察當警探已經取得了實打實的進展,這讓那聽到音信的也遞話過來要借鷹警察。
難哎,鷹警察只有一只,他捧在手心裏供着還怕它生了逃跑的心,出趟公差還要給人家放幾天假,哪敢像抽陀螺一樣讓它使勁轉。而且最主要的是明酥年齡太小了,也不好耽誤了她的學業,她爸媽還在盯着呢。
“對了,細眼回來了,你待會兒去明坡村的時候把它捎回去。”朱局長敲着桌面吩咐,心裏琢磨這明酥那裏還有三只鷹可用,就是使喚不動可咋搞?
這細眼也是的,給它放假它回去也不炫耀炫耀,天天大魚大肉地伺候着,比他這個當局長的還有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