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自那日紫蕤負傷歸來,展眼已過半月有餘。這半月之間,旁人尚可,唯有青鸾衣不解帶日夜侍奉在側,連太妃亦滿口贊她賢德。衆人勸她休息時,她只道本是自己連累紫蕤,合當侍奉,旁人倒也無言可勸。

果如紫蕤所料,新年過後,各地有關紫鳳的謠言愈演愈烈,愈傳愈真。已有不少地方出現了以“紫鳳”名義攻城略地,自立為王的人物,雖然都像幹旱時節的蝗蟲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原本一派清平盛世的簫家王朝,終究為此在短短半月裏便有了風雨飄搖的意味。

紫蕤傷勢已大致無礙,這日見天氣晴好,便由青鸾陪着往太妃屋裏說話去。

太妃與韻清二人見紫蕤傷勢大好,自是寬慰。太妃上了年紀的人,歡喜之餘,不由絮絮道:“叫你出門多帶些人,偏又不聽,非要吃了些虧才罷。也不見每日那麽多出門的,偏是你出事。你做的事我也不懂,只怕又是惹了什麽人吧?”

紫蕤無言可對,只得笑着安慰。青鸾立在他身旁,只管低頭不語。

韻清在一旁笑道:“哥哥你可算來了,你是不知道,你養傷的這些日子,這番話娘每日念二百遍,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還不敢打哈欠!今兒個念完這一遭,可再不念了吧?”

紫蕤哈哈一笑道:“如此實在辛苦你了,每日代我受過!日後母妃再念一遍,你便遣人去我那裏照樣兒念兩遍如何?”

太妃戳了下韻清的額頭,笑向紫蕤道:“不見你跟這小猴兒崽子說過幾句話,油嘴滑舌的功夫倒跟她學了個十足十!”

青鸾笑道:“這倒也不能怨他。不拘什麽性子的人,跟師妹相處久了,多少都是會有一些兒油嘴滑舌的。”

韻清沖她扮個鬼臉,笑向太妃道:“娘你聽聽,師姐拐着彎兒說你油嘴滑舌呢!這可斷斷抵賴不得的,這些人裏頭,可就是娘跟我相處最久了!”

青鸾聞言,便要過來擰她的嘴。紫蕤一把拉住她,笑道:“別跟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丫頭一般見識,那丫頭不只油嘴滑舌,攪渾水的功夫更是天下無敵的!”

韻清早已躲到太妃身後,見青鸾不再過來,方止了笑,正色道:“說真格的,哥哥竟沒問出是什麽人要害你麽?”

不待紫蕤開口,青鸾已搶着道:“你沒見當時對方有多少人!我和墨兒都是頂不了什麽事的,紫蕤又是沒等交手就受了傷,那時候只想着保住自己性命便罷了,誰還記得要留個活口呢!仗着人多欺負人的,左不過是些山賊草寇罷了,還能有什麽大來頭不成!”

紫蕤皺眉道:“只怕也未必完全沒有來頭,我總覺得此事與皇兄脫不了幹系。無論如何,江湖之上我可沒結過什麽不死不休的深仇。”

韻清若有所思地看了青鸾一眼,道:“說的是哦,山賊草寇不過是圖的錢財,你們三人又沒帶什麽錢。何況山賊哪有跟人拼命的,打不贏他們不會跑麽,還至于死得一個都不剩下?依我看這事兒十成十是有人要取你性命!”

太妃道:“清兒說得有理。此事雖不能肯定是皇帝幹的,卻也不可不防他。上次你那般作為,他豈肯輕易饒你!何況近日我恍惚聽到,有些地方流言竟說,你身邊又是鳳又是鸾的,八成你便是那什麽勞什子的‘紫鳳’!這些混話,只怕也未必傳不到皇帝耳朵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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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蕤安撫地看了青鸾一眼,苦笑道:“這又是何處傳出的妖言?着實荒誕!”

韻清正色道:“再荒誕也不能不當回事。你不信,自然有人會信,皇帝本來就疑心你要奪他的天下!謠言是真是假本來就不重要,衆口铄金,積毀銷骨!等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你要反,你想不想反還重要麽?現在不做準備,你就等着到時候被滅掉吧!”

青鸾皺眉道:“不至于吧?皇上與紫蕤畢竟是兄弟,焉有不信至親,倒去信市井謠言之理?”

太妃笑向她道:“你呀,本是極聰明的一個孩子,就是太單純了。皇室之中的事情,豈是那般簡單的?生在皇家,最不敢相信的只怕就是親情了。皇帝不跟你談親情還好,若哪日提起了,你便要留神着自己的腦袋了。”

青鸾靜靜聽着,眼角瞥見紫蕤伸手欲給杯中續些茶水,忙替他取過壺來。紫蕤笑着接過,向她道:“這些話,你只聽聽便罷了,宮中那些肮髒的事情,不懂也有不懂的好。”青鸾微笑應是,擡眼見紫蕤正滿眼笑意的看着自己,不覺紅了臉,忙低下頭去,抿着茶水再不言語。

韻清嘻嘻一笑道:“師姐,你真的姓鳳麽?”

青鸾被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問得滿頭霧水,因素日知道韻清促狹慣了的,怕落了她陷阱,一時倒不敢回答,只得問道:“師妹為何有此一問?”

韻清正色道:“我懷疑你其實姓關。”

這時不只青鸾被鬧糊塗了,太妃、紫蕤連帶正換了點心過來的蕙茹都莫名其妙地盯着她追問原因。

韻清掌不住大笑:“你方才臉紅成那樣,不是關公的妹子又是哪個?”

衆人轟然笑了起來,蕙茹湊趣道:“正是呢,我只說方才看着鳳姑娘極像一個人,再想不出是誰,原來卻是像着關公!”

青鸾此時方知又是被戲弄了,一時又羞又惱,滿屋子裏追着韻清要打。

韻清豈肯輕易被她捉住?繞着桌子轉了幾圈,看看不好,甩開簾子便往屋外跑去。青鸾愣了一下,忙笑着趕了出去,屋裏三人已笑得打跌。

青鸾追出屋外,看看前方卻已不見了韻清蹤影,正自東張西望,忽見門廊一側閃過一角紅裙,不由笑道:“看你這促狹小蹄子還往哪裏躲!”

待得追過山牆,只見韻清靜靜坐在石凳上,臉上卻已無半分玩笑的神色,不由狐疑起來,便住了笑,湊過去問道:“怎麽了?是不是磕着哪兒了?”

韻清滿面愁容,伸手拉她在身旁坐下,盯着她的眼睛問道:“師姐,你是最不可能害他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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