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應将性命逐輕車

怪老頭并沒有允許韻清多作休息。用他的話說，多事之秋，必得分秒必争，方可立于不敗之地。

韻清對于天下大事始終興趣缺缺，卻也知道自己此番是避無可避了，只得不情不願地被怪老頭拉到了那張亂七八糟的所謂布陣圖面前。

韻清只看了那圖一眼，便覺得頭都暈了，索性不去管它，回身坐到桌前，拿手撐着腦袋，竟是打起盹來。

怪老頭哇啦哇啦講了半日，才發現韻清根本沒有在聽，氣得只管亂叫亂嚷起來。

韻清嘻嘻一笑：“您老人家可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沒人替你哦！這麽大把年紀了，身子骨可不比年輕人哪！”

怪老頭平生最恨別人說他年老，此時見韻清故意提起，更是暴跳如雷。

韻清靜靜地靠在案前，待他跳夠了，方淡淡笑道：“我方才說錯了，原來師父不曾老，您老人家雄風不減當年，跳起腳來還是那麽虎虎生威，吼起來還是那麽地動山搖……”

待見怪老頭臉色漸漸由鐵青轉為醬紫，韻清收了頑皮神色，笑道：“我又不會去打仗，您給我講這些又有什麽用嘛！我只需要知道，我們現在在跟誰打，接下來要跟誰打，就夠了。至于怎麽打，我要是知道，要你們幹嘛？要那些什麽将軍啊軍師啊那些人又是幹嘛？那些雞毛蒜皮的小破事，你們去處理好了！”

小師弟在一旁笑嚷：“師父成日裏說我懶，現下姐姐回來了，可再不說我了吧？這些年姐姐不在，師父都忘了什麽叫真的懶了！”

怪老頭瞪着大眼吼道：“你懶是她調教的，以為我不知道麽？哼，我怎麽會收了你們這樣混帳的徒弟，簡直是自讨苦吃！”

韻清笑呵呵地走上前去，一把将怪老頭按到椅子上：“行了，您也許本來不老，都是操心操老了！具體的行軍作戰，真的應該放手讓下面的人去做！哪怕打幾次小敗仗又如何？不經歷失敗，他們永遠不會成長！你也不會希望自己到了一百歲的時候，還要成日拄着個拐杖，指揮他們去打這些過家家似的小仗吧？”

怪老頭若有所思。

韻清不去理他，自己跑到布陣圖前看了幾眼，笑道：“這布置是十分周密的，陣陣相連，環環相套，一看便是出于高人之作，師父下了不少功夫吧？”

怪老頭本該大大得意一番，只是他此時正在思索韻清方才言下之意，竟顧不上自誇，只不耐煩道：“是我布置的，你有什麽意見？”

韻清不答，反向冷玉問道：“如此高明的陣法，打一個小小的紫仙門，竟是一直相持不下？”

冷玉有些無奈地點點頭：“兩三個月了，誰都沒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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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衆人都是皺眉不已。韻清笑道：“這樣說來對方倒也不容小觑。只怕他們軍中，也不乏曠世奇才。”

怪老頭一向自诩才能曠古絕今，這些日子因着戰事無甚進展，早已愁得眉毛胡子更白了幾分。見韻清只是平平淡淡地稱贊對方，不由焦躁道：“那該如何是好？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何時才能算完？”

韻清笑道：“誰要跟他們相持下去？”

衆人不解，韻清喝了口茶，漫不經心道：“與其這樣僵持下去，不如大家冒個險？”

怪老頭瞪大了眼睛：“混賬丫頭！你道行軍打仗是你小孩子玩的過家家麽？冒個險？你一冒險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嗎？一場仗敗了，可能就會再翻不過身來你知道麽？”

韻清依舊淡然：“打一場敗仗就翻不過身來的，那是楚霸王。我覺得我比劉邦都流氓得多了，我不怕敗仗，就怕不死不活的拖着。再說了，長久拖下去，餓死的無辜老百姓，只怕絕不會比沙場上戰死的軍人少吧！”

怪老頭一怔。韻清笑道：“師父您想：對方軍中若有高人坐鎮，您擺的陣他必然都看得懂，便是未必能破得了，跟你僵持着也夠讓你頭疼一陣子的。可是如果我軍忽然放棄陣法亂打一氣了，他們會不會先自亂陣腳呢？‘咦？這是什麽陣法？以前從來沒見過哎？’”

衆人看着韻清怪模怪樣地扮小醜，都覺好笑。細想之下，她的主意雖是有些兒戲，在無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失為一條好計，不由都沉思起來。

怪老頭自顧自地在屋子裏轉來轉去，直到轉得韻清頭都暈了，方狠狠地一咬牙：“這可是你的注意！到時候輸了不準哭！”

韻清撇了撇嘴：“放心好了，這些年我還沒你哭的多呢！“

事情就這樣在韻清的玩笑和衆人的忐忑中商定了。

鳳靈軍中有些頭臉的人物早已從韻清同來的那撥人口中打聽到，他們神往已久的主人終于駕臨軍中，人人興奮不已。是以傍晚時分怪老頭把他們召集起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人人臉上掩不住的喜色。

怪老頭有些吃味兒：自己這一年裏操心受累的，從未見衆人這樣熱切過；這個小丫頭初來軍中，卻已得他們如此愛重。雖是自己教導之功，到底心裏有些郁郁。想到此處不由撅了撅胡子，哼道：“老實點！探頭探腦的成什麽樣子！”

“師傅好兇哦。”身後傳來輕輕的嬉笑聲，怪老頭嗔怪地回過身去，卻見是說好不出面的韻清帶着衆人緩緩走了出來。一襲冷紫色紗衣飄然出塵，雖是戴了面紗，卻依舊難掩傾城之色，連怪老頭都微微恍了下神。

諸将立刻明白，這來者必然就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主人了，當下紛紛躬身下拜。韻清笑着虛扶一下，向怪老頭道：“師父就是習慣了把每個人都當小孩子，總是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滿意，其實在場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好男兒？在您的羽翼之下，他們只懂得乖乖聽命；您若放手讓他們施展才華，有多少人會變成展翅的雄鷹，只怕您想都想不到呢！”

諸将聽得此言，無不熱血沸騰。怪老頭已知韻清之意，當下便轉頭向衆人道“既然紫鳳如此相信你們，我便給雄鷹們一次展翅的機會，希望不要讓我失望！明日出戰，各部可以不依原定計劃，怎麽痛快就怎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