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手給你牽
陸湛陽笑了笑, 沒有說什麽。
他不想就這樣随随便便地,将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紀晞晞看着窗外的景色, 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着話, 直到高速路口出收費站的時候,她看見路牌才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轉過來問他:“紹興?怎麽是紹興?”
陸湛陽“嗯”了一聲,說:“不是想吃梅菜扣肉嗎?我知道這裏有家扣肉最為有名。”
紀晞晞只是詫異:“長三角的城市怎麽挨得這麽近?從郊區到市區的時間都夠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了。”
陸湛陽說:“以後要是有時間,可以都去看看。”
紹興雖然文化古跡衆多,但其實城市規模并不大,陸湛陽跟着指示進了城, 很快将車開到了倉橋直街。
他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場, 跟紀晞晞解釋:“餐廳古街裏面,車子開不進去, 我們走過去吧。”
紀晞晞從前出門旅游老是跟團走, 要麽是去發達國家買買買,要麽是去海邊島嶼度假, 連稍有特色的自然風光都很少去, 何況這樣的文化名城。
她跟着陸湛陽下了車, 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新奇。
老街的地上鋪着大塊的石板路,路上有行人騎着自行車來往。旁邊白牆黛瓦的建築,竟然真的是普通民居,樓下還有老式的理發店,彩帶招牌規律的旋轉着。
紀晞晞啧啧稱奇:“小橋流水人家,原來江南真的是這個樣子啊!”
老石板的小路凹凸不平, 她穿着高跟鞋雖不至于摔跤,但也走得不輕松。
他放慢自己的腳步,陪着她慢慢走。
走了一會兒,陸湛陽頓住,一臉算了給你占我便宜的表情,語氣頗為忍耐:“路不平,勉強把手給你牽。”
紀晞晞愣了下,擡眼看他,卻皺了皺眉頭:“不要。牽手感覺好暧昧。我聽說在閩南話裏面啊,牽手就是妻子的意思呢。”
陸湛陽沒想到她會拒絕,正要解釋,卻又聽她一本正經地說:“再說了,牽手也走不穩,幹脆我挽着你胳膊吧。”
話音剛落,紀晞晞就來挽他的手臂,不僅如此,還過分地整個人靠向人家。
陸湛陽只覺一陣香風襲來,手上心上忽然就是一軟。
難得他有些懵,站在那裏沒有動。
紀晞晞搖了搖手臂,說:“走啊,陸老師我好餓了。”
“哦,走吧。”
陸湛陽邁開腳步,向狀元樓走去,心裏還在犯嘀咕,他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嘻嘻嘻,紀晞晞低頭偷笑。
她反應怎麽這麽快?原來陸教授也有這樣傻氣的表情呢。
陸湛陽準備帶她去的狀元樓離街口不遠,兩人很快就走到了。中午的客人不算多,剛好有兩人的位置,他們跟着服務員上樓落座。
“你們這兒的分量多不多?”紀晞晞翻看菜單,想把特色菜都點了一遍,又怕吃不完。
服務員說:“怕吃不完可以點半份的。”
這下她心滿意足地把招牌菜都點了一份,還要了一瓶芒果汁。
服務員很快為他們上菜,有梅幹菜扣肉、狀元雞、紹三鮮和鐵板鲫魚。
紀晞晞舉箸一樣戳了一小口,雖然不覺驚豔,但也挺和她口味的。
“這邊好人性化啊,還可以點半份,這樣客人就能多嘗嘗味道了。”
陸湛陽颔首,為她倒果汁:“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紀晞晞望着他笑道:“你大老遠地帶我來,情誼就價值千金了。”
陸湛陽被她哄得心裏一甜,臉上卻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紀晞晞問他:“這個梅菜扣肉,是不是有點像川菜裏的燒白?”
“大同小異,只是每個地方對于底料的處理和搭配都不一樣,味道自然也不一樣。”他嘗了一口,解釋道,“像這道梅菜扣肉,除了江浙一帶有,粵菜裏面也有,口味自然也有所區別。”
“陸老師,你為什麽從來都是畫吃的啊?”
他放下筷子,頓了頓說:“因為食物讓我覺得很溫暖。”他給紀晞晞講了曾經異國求學時的一個小故事。那時陸湛陽常常忙着做實驗忘了吃飯,有天晚上飲食不規律引發了急性腸胃炎,整個人疼到抽搐,還是房東阿姨幫他撥了911送急症才轉危為安。
“她看我可憐,還專門學着煮粥給我喝。”他換了公筷為她布菜,“其實食物很有靈性的,你一眼就能看出做菜人是否用心。”
“我覺得畫畫也是。”紀晞晞彎起唇角,“以前我剛看到你的畫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大神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她說到溫柔的人時,含笑望着陸湛陽。
陸湛陽卻覺得,若真要說溫柔,大概就是她眼下這般眼波流轉唇角微揚的模樣吧。他的視線落在她舉箸的手腕上,柔白的腕間帶着那根細細的金鈴铛手鏈,他微微笑道,一語雙關:“你喜歡就好。”
他們吃了飯,沒有急着去取車,而是順着倉橋直街漫步。
路邊的小河裏停着一兩艘烏篷船,偶爾也有人駕船而過。
紀晞晞拿着手機邊照邊說:“我一直以為這都是小說裏面才有的情節呢,原來人家的生活當真就是這樣。”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青藤書屋,門庭清幽冷清,只有一個售票的年輕人和一名中年保安在喝茶。
他們買了票進門,順着小路一轉彎就見到一座小花園,花園裏有一方一圓兩間門,方形的門裏就是展廳,門旁邊是一堵高高的黛瓦白牆,牆上長滿了綠色的藤蔓。
進了屋子,紀晞晞只看到裏面擺滿了各類書畫作品,牆上挂着一張古人的肖像畫,除此以外就是一些旅游紀念書。
院落很小,她又看不懂,于是等着陸湛陽轉完一圈就出去了。
紀晞晞問他:“徐渭是誰?”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陸湛陽什麽都知道。
“是明朝有名的大才子。”陸湛陽簡單為她介紹,“徐渭在書法繪畫上都有很高的見樹,還是位有名的軍事家,曾經擔任幕僚的時候,指揮戰鬥擊退過進犯的倭寇。徐渭自認‘書第一,詩第二,文三,畫四’,可即便是他的畫,也被世人百般推崇,連鄭板橋都自稱是‘青藤門下走狗’。喏,青藤就是指的徐渭藏書的青藤書屋。”
窄窄的石板路上,她與他并肩而走,小巷兩邊的白牆因為常年潮濕,有着深深淺淺的墨跡。
紀晞晞望着他的下颌線,聽他不疾不徐娓娓道來,雖然不甚明白,但滿心滿眼都是佩服。
她問:“那他很厲害嗎?”
“嗯,很厲害。”
紀晞晞說:“那你等等我,我回去再照張相。”
她說着就又倒回了青藤書屋,跟售票的工作人員解釋,自己想再照張相。
大約是游客罕至,售票的小哥揮揮手,放她進去了。保安大叔笑着說:“去吧,現在很少有年輕人對這些感興趣了。”
她照完了出來,心滿意足地想,很少有年輕人對歷史感興趣,可是我們陸教授什麽都懂呢。
“好啦,走吧!”
他們重回停車場取車,又去了魯迅廣場,廣場上的游客明顯比倉橋直街要多一些,大多是旅行團。
陸湛陽說單獨請個導游,這樣講解得更詳細。
她搖搖頭:“我想聽你講。”
“我也是一知半解。”
紀晞晞沉吟片刻,偏着頭說:“我記得以前上課的時候我最怕學魯迅的文章,每次要記好多筆記,似乎他的每一個詞都有深意——手都給我寫軟了。對了,魯迅原名叫什麽來着?好像姓周?哎,不對吧,周迅是女的,我認識。”
她見他陸湛陽面上閃過一絲詫異,自己沒忍住,拍着手大笑起來:“你瞧你!這是網上的段子,陸老師你真當我是文盲啊!”
陸湛陽擡起手來,輕輕捏她的臉:“您可真幽默!”
他們跟在旅行團後面,參觀魯迅的祖屋。看着兒時課本上的場景一一成真,紀晞晞有種別樣的奇妙感。
走到私塾課堂的那裏,游客們全都擠在栅欄外面,争先恐後的去看那個課桌上是不是有個“早”字。
陸湛陽怕她穿着高跟鞋被人群踩到,扶住她的肩膀護着她快步走出了景區。紀晞晞渾然不覺,叽叽喳喳地說:“我老是想不通,為什麽上學要起那麽早,晚點不行嗎?晚點就學不到東西了嗎?”
“小心看路。”
她喋喋不休還在糾結:“陸老師,你說你們聰明人怎麽不發明一種傳輸帶,把我直接從家送到教室?這樣就不用每天早起了。”
他笑起來,親昵地罵她:“懶豬。”
紀晞晞厚臉皮地說:“世界的舒适度進程可都是我們懶人推動的。”
陸湛陽聽她胡謅,握住她的手腕牽她過馬路:“對面還有景點。”
馬路這邊的游客明顯要少一些,居民騎着電瓶車進進出出。他們對直走進去,只見兩邊商鋪多是餐廳,路上的梧桐樹在陽光下枝葉翻飛,人行道外有一灣碧綠的小溪。
紀晞晞四處張望,忽一擡頭,看見綠色路牌上的街道名,止住了腳步。
“春波弄?”她将這三個字反複咀嚼,忽然嘆了一口氣,“這個名字真好聽,好聽到讓人覺得不該出現在人間。”
他低頭見她微微仰着臉,眉眼如畫,朱唇輕啓。陽光傾斜而下,照在她粉嫩白皙的臉上,連細微的絨毛都纖毫畢現。
陸湛陽看着她長長的睫毛,一根一根微微扇動,覺得像是輕輕掃在他的心尖上,又癢又難捱。他緩緩開口道:“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嗯?”紀晞晞聽他背詩,眼眸望向他,“是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他點點頭,說:“這是陸游懷念發妻的詩,前面不遠就是他們重逢的沈園。”
紀晞晞感嘆:“結發夫妻結發夫妻,怎麽古人這麽浪漫,結婚還要把頭發編在一起?”
她說完一擡頭,見他盯着自己的眼睛看,還以為是眼妝吸引人,早上的付出沒有白費,心裏洋洋得意,還故意朝人家眨了眨眼睛:“怎麽看着我發呆?”
陸湛陽輕咳一聲別看眼,卻問她:“你很熱嗎?”
她沒想到他怎麽突然這樣問,“啊”了一聲。
他指了指她的眼窩上亮晶晶的一片,說:“你眼皮上都熱出汗來了。”
紀晞晞:“???”
“你在開玩笑?”她摸出手機當鏡子照,除了有一點點飛粉,完全沒有其它問題啊。
她晃了晃手機,眼窩裏的金粉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地反射着點點光芒。
“是我的眼影啊,眼影裏面有金粉,哪兒來的汗水?”
紀晞晞咬着唇瞪他,怕他是故意開玩笑,哪曉得陸湛陽也是一臉尴尬。
她心中忽然一動。
陸湛陽難得出洋相,有些自嘲地笑了:“原來是眼影,我還真沒看出……”
紀晞晞偏頭斜眼望着他,伸手将散落在眼前的幾縷碎發挽至耳後,抿嘴淺笑,打斷他:
“陸湛陽,你是不是沒交過女朋友呀?”
作者有話要說: 長假結束啦
假裝跟他們一起出去小玩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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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陸教授怎麽這麽好
我覺得我要當晞晞的情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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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雲深不知處 的再次投雷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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