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拽壞他衣服

沒了外套,賀祁第上衣便只剩下件白色T恤,最簡單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卻也十分好看抓眼。

“衣服幫我拿着,我要長跑,不方便。”他懶聲說,頓了片刻,又道,“風有點大,你可以兩只肩膀都披上,免得被風吹掉。”

話畢,賀祁第接過寧軒遞給他的水,單手插在褲袋,閑閑地離去。

寧軒也快步跟上賀祁第,徒留孟之舟在原地怔愣。

愣了好一陣,垂眸看肩頭的外套,秀眉細微地蹙了起來。

這個将衣服搭在她一側肩上的動作,是從前,賀祁第把衣服交給她保管的習慣性動作。要跑步或打球時,他經常這麽做。

為什麽他……不把衣服給助理保管,偏偏給她,而且還和小時候一樣的動作習慣,難道他,沒忘記以前?

孟之舟打了個寒噤,可能嗎?還是自己想多?

也許他正好來拿水,馬上要比賽,看到個人,就把衣服扔了過來,無所謂是誰。至于動作,可能因為他個子高,從上往下扔,巧不巧落在了她肩頭。

是這樣吧。

是這樣嗎?

孟之舟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反而越想越覺頭昏腦漲。

到了下午,更覺昏沉難耐。她想找個地方坐會兒,可走了幾步,發現腳下也變虛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努力強撐,走進距離最近的教室,拉了尾排的一張椅子坐下,閉上眼,想緩和那種不适感。

但是,風一個勁地從門裏灌入,直往她身上打,像要打進她骨頭縫裏去。她咬牙起身,去關上門,返回時,把手穿進賀祁第外套的衣袖,拉上拉鏈。

從早上接連的噴嚏,還有鼻酸流淚的症狀,以及現在的昏沉、發冷、無力,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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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有可能是那天在河邊看電影吹太久風種下的因,再加上沒睡好,所以她第二天便開始不舒服。

坐回椅子,趴在桌上,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自己在教室裏呆了多久,只覺天地都暗了,四周靜谧無聲,像是掉進了水裏,還在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

突然,砰地一聲,仿佛有人躍入水中,一把抓住她,将她拽出吞沒她的水。

她得救般深吸一口氣,睜開雙眼,眼前似乎被蒙上層水霧,迷迷濛濛的,而那迷濛中,依稀有一張臉,但看不清是誰。

她伸出手,試圖撥開那層水霧,好看清那人。

下一秒,她觸上了個沁涼柔軟的東西,上面覆有薄薄的一層水珠,她疑惑地用指尖刮過,忽聽到“絲”的一聲,輕淺的倒吸氣。

她霎時僵住,眼前的水霧,在那一刮之後,像真被刮去了般,逐漸散開,視線也由模糊轉清晰。

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間,孟之舟也猛地倒吸了一口氣,很深的一口氣,同時駭然地睜大雙眸。

賀祁第蹙眉:“怎麽看到我像看見鬼?”

“啊?沒,沒有。”孟之舟忙斂起臉上的震驚,可又看到了更令她震驚的東西。

賀祁第頰側有兩道新鮮的微紅痕跡,像指痕。痕跡四周,是細密的汗。

她心裏猛地一顫,自己剛剛觸到的,不會是賀祁第的臉吧。

念頭剛起,又聽到賀祁第說:“你為什麽躲在這兒?”他語氣帶不悅,似在責問。

孟之舟怔了下,回答:“我有點不舒服,到這裏來休息一會兒。”

“一會兒?拍攝早結束,人都快走光。”賀祁第氣悶地直起身。

孟之舟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光已黯淡,房間這麽亮,是開了燈的緣故。

“走吧,送你回家。”賀祁第仿佛無奈地說。

“不用,我自己可以……”

賀祁第沒理會說話的孟之舟,徑自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司機,讓他把車開進學校。

門口有粉絲守着,他不好帶着孟之舟貿貿然走出,會引起圍觀。

“還能站起來嗎?”賀祁第打完電話,轉頭對孟之舟道。

“能。”孟之舟側轉過身,單手撐在桌面,緩緩站起。

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的緣故,人還沒完全站起,腿忽然一酸,打了彎,整個人立時失了重心,歪倒。

她慌得不知所措,手本能地伸出,想抓住什麽東西。

賀祁第看到,忙去拉她,還沒抓住她,反倒被她揪住了衣服。

随着她的重量,賀祁第的衣服向下墜,圓領T恤,變成V領,露出一線結實的胸肌。

賀祁第蹙眉,低頭看,發現孟之舟的手,沿着他的腹部,還在繼續往下滑。

……

千鈞一發之際,他揪住孟之舟的後領,一把将她拎了起來。

孟之舟還在懵,人已經被穩穩地放在了地面。

賀祁第松開她,唇抿成一條直線,凝眸看她,視線又冷又沉。

“謝謝你。”孟之舟擡睫,對上賀祁第的視線,眉心輕蹙了下,他為什麽又用那冰冷的帶着氣惱的目光看她。

她避開賀祁第的目光,垂落眼眸,而後,她知道賀祁第為什麽氣了,因為她看了賀祁第被她扯得失去形狀的T恤。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好意思地說。

“你敢是故意的。”他的聲音從齒間迸出,耳尖不自然地泛了紅,不過很快退去。

“我可以幫你洗,洗一洗熨燙一下,說不定能複原,如果複不了原,我願意賠你。”孟之舟見賀祁第這麽生氣,盡己所能提出解決方案。

“你以為我在跟你計較一件衣服。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着,嘆了口氣,“算了,走吧。”

賀祁第轉身,正欲擡步,小熊突然出現在門口,手掌着門框,彎腰氣喘籲籲對賀祁第道:“做了一天游戲,還跑那麽快,我都追不上。”擡頭看一眼孟之舟,“哎呦,小孟老師,可算找到你。我們可是一間教室一間教室找過來的。你不知道,找不到你,賀祁第急得跟什麽似的。”

孟之舟:“……”

賀祁第很着急地在找她?

“找我,做什麽?”她眼睛望着賀祁第,聲音低低地問。

賀祁第拳頭握了下,又松開,回頭:“你還穿着我的衣服,能不找你嗎?”

孟之舟抿唇,收回視線。

她果然又想多。

賀祁第說畢,往外走,經過小熊時,小熊注意到了他的衣服:“你衣服怎麽了?”

“被拽的。”

“啊,誰拽的?”

賀祁第不再理會小熊。

司機看到賀祁第,朝他開過來,在他身旁停下。

賀祁第打開車門,轉頭道:“人呢,快上車。”

“來了,來了。”小熊加快步伐。

“沒說你。”

“哦,說小孟。小孟老師,快點。”小熊加入催促孟之舟的行列。

孟之舟還在原地,她想,衣服還他,不上他的車了。

走出,來到賀祁第身邊,脫下外套,給他。

賀祁第看着她,滞了瞬,把衣服接過:“上車,我們談談怎麽賠我T恤的事。”賀祁第的聲音緩和許多,帶着半哄的意味。

“再不快點,可能會被拍到,上頭版頭條。”

這句話比前面的那句奏效,孟之舟看了眼在校門口探頭探腦的粉絲,同時又想到,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未必能穩穩地走到地鐵站。抿唇,坐進車裏。坐得端正,像小學生。

賀祁第低頭,牽了下唇角,矮身踏入。

小熊也上車,在後排落座,扒着賀祁第的椅背:“小孟,是你把賀祁第的衣服拽成這樣的?怎麽拽的?”

“剛才要摔倒,慌亂中拽的。”孟之舟回答時,心虛地看了眼賀祁第的臉上的淺痕,慶幸,辛虧小熊沒注意到,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哦,這樣啊。”小熊看她面色蒼白,連唇都沒了血色,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有點。”

“吃藥了沒有?”

“還沒。”

“你得吃藥,然後多喝水,這兩天有些降溫,也要穿厚些,注意保暖防風。”小熊滔滔地叮咛。

“買件新的如何?”賀祁第的聲音忽然響起。

孟之舟反應了會,才意識到他在說賠T恤的事。

“好。”孟之舟想,只要別太貴就行,但沒說出口。

賀祁第的衣服應該不便宜,她一面又想。可是,再貴也得咬牙賠,誰讓她給人拽壞。

賀祁第讓司機靠邊停車,車停穩後,他戴着帽子口罩走了下去。

“我去就行。”小熊道。

“你呆着,我很快回來。”賀祁第關上車門,快步走進旁邊的商場。

十多分鐘後,賀祁第返回,手裏拎着個袋子,他從袋子裏拿出小票,遞給孟之舟。

孟之舟做足了心理準備,接過,卻訝住。

不是因為太貴訝住,而是因為便宜。

五十?

自己是眼花了嗎?

眼睛閉上,又睜開,再看,的确是五十。

賀祁第掏出手機:“微信轉我。”

孟之舟擡眸看賀祁第:“不用那麽麻煩,我有現金。”她掏出五十塊錢給了賀祁第。

“……”

賀祁第捏着那五十塊錢,怔怔地看。

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人在身上帶現金。

他無言地收起手機,又從裝衣服的袋裏拿出兩個扁長盒子,塞進她手裏:“這個給你。”

孟之舟垂眸看,一盒是感冒藥,一盒是退燒藥。她擡手探自己額頭,的确在發燙,自己竟沒察覺。

那,賀祁第又是怎麽發覺的?還買藥給她?她不解地蹙起了秀眉。

“你……”

她剛啓唇,發出一個音節,聽到賀祁第懶懶散散地道:“買衣服送的。”

他說完這句話,轉頭,看風景,一副懶再理人的架勢。

買衣服送感冒藥?孟之舟愈加不解。

小熊也不解:“還有這樣的促銷方式?”

賀祁第像沒聽到,專注地凝視窗外。

車子到了小區門口,孟之舟下車。

舉目望遠去的車,又垂眸看手裏的藥。她越來越弄不懂。

車上,賀祁第無聊賴地點開手機,找了部電影看。

小熊也無聊,湊過來問賀祁第:“看什麽呢?”

賀祁第把手機推給他:“恐怖片,看嗎?”

“我不看。”小熊用全身心的力量在後撤,撤到不能再撤,他才又開口,“對了,明晚的唱歌比賽,你準備唱什麽?”

今天的小小游戲家争霸賽,賀祁第隊毫無懸念地獲得了第一名。所以明天,他們組可以自選歌曲,想唱什麽唱什麽,而其他組,則必須唱節目組給他們指定的曲目。

“還沒想好。”賀祁第回答,眼睛沒從屏幕移開。

“明天白天排練,晚上就要比賽,排練時間沒多充足,唱自己熟悉的,會更有優勢。”小熊建議賀祁第。

賀祁第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回到酒店,他慵懶地癱在沙發,把電影看完,而後放下手機,思考明天唱什麽?

起身,踱到窗邊,窗外是燈火流麗的城市。

他眼睛直直地望着一個方向,伫立良久。

當你以為他已成雕像之時,他忽然動了。

走回沙發,打電話給小熊,接通後,他道:“去家裏幫我把吉他拿過來。我房間床頭,裝在黑琴包裏的那把,連同琴包一起拿過來。”

“這麽晚了,怎麽突然想起要拿吉他?”

“話多。去拿。”

“行行行。”

挂了電話,賀祁第走到酒店房間的床頭,拉開床旁矮櫃的抽屜,拿出在裏面躺了多日的草莓糖,撕開,放進口中。

很甜。他不喜歡吃糖,但這個他并不讨厭。

唇角慢慢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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