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銀河【修改】
“嗯什麽?”賀祁第輕輕敲了下孟之舟的帽檐, “每次都看不到我,你是不是應該檢讨一下自己。”
賀祁第冷着嗓子,孟之舟能聽出他似乎有點不開心了, 忙收起思緒, 解釋道:“你昨天穿的是黑衣,所以我着重在看黑衣服的人。”
“哦?這麽說來是衣服的問題?那為什麽你包這麽嚴實, 我都能一眼看到你。”賀祁第抱起胳膊,眼睛凝着孟之舟, 幽幽道,“說到底, 還是我不夠好看,不夠顯眼呗。”
“不不不, 你很好看, 很顯眼。”孟之舟慌了,趕緊說,“是我眼睛太直, 總是只盯着眼前的那一塊地方,不會統覽周圍。不是你的問題。”
孟之舟口拙, 越解釋越覺無力,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消除掉賀祁第的不開心,抿唇,低下了頭。
她低頭時, 沒注意,賀祁第唇邊浮起了狡黠的笑。
那笑很快被他斂起,換上假意板起的臉孔:“我不好看。我要真好看,你就不會找不到我。”
“不, 不是的。”
“是嗎?”賀祁第還在演,如果不是工作人員喊他名字,他很想繼續逗她,“到我了,我該去拍戲。太陽很曬,你找個陰涼的地方呆着,知道嗎?”
叮囑完孟之舟,他大踏步回到鏡頭前。
陰涼的地方……
孟之舟環顧四周,右後方倒有個棚子,她走向棚子,可發現,站在棚子裏,根本看不到賀祁第。
不行,我是來看賀祁第的。
她走出棚子,往賀祁第的方向去。
賀祁第正在拍打戲,孟之舟還沒走到跟前,就聽到兵器相接的碰撞聲,這使她加快了腳步。
場邊有許多工作人員,她找個位置站定,目不轉睛地看着不遠處的賀祁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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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祁第的武打動作連貫潇灑,一看便知,有刻苦練過。
随着他的動作,鮮紅的衣擺便也飄灑流轉起來,好看得令人心驚。
孟之舟不覺看呆。
旁邊的一位女工作人員也被賀祁第驚豔,捂嘴小聲嘆道:“賀祁第怎麽能這麽好看,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這句話剛嘆完,換孟之舟嘆出。
不是嘆賀祁第長得好看,而是她忽然看到賀祁第身後,蹑手蹑腳,走來位偷襲者。那偷襲者露出狠厲的眼神,揮拳就要打向他。
她驀地張開嘴,本能地想提醒賀祁第,可張開嘴剛呼出一個“小”字,意識到是在拍戲,并不是真的,忙收住聲音。
可為時已晚,她的一聲喊,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大家紛紛轉眼看她,疑惑:“這人是誰?”
“工作人員嗎?哪個組的。”
“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出是誰。”
一位場務盯她看了陣,覺她穿着度假似的連衣裙,根本不像混跡在沙漠多日,灰頭土臉的工作人員,而且她的身形也十分眼生,便走到她身邊,問她:“這位女士,你是我們劇組的人嗎?”
沒料到會遭遇盤問,孟之舟怔了下,如實回答:“不是。”
回答完,她看到場務臉上明顯起了變化,透出不耐煩:“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片場?請你馬上離開!”
“我……”
“你什麽你,快走。別逼我動手趕你。聽到沒有!”
場務的聲音很大,他一吼,全片場所有人都朝孟之舟看了過來。
如此多盯視的目光,讓孟之舟感覺自己仿佛置身顯微鏡下,被人研究審視,她覺得渾身不适,低下了頭,躲避那些眼睛。
場務見孟之舟定在原地不動,嚷了聲:“不走。非讓我動手?”
他聲音未落,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下,同時,耳邊落下一道慵懶散漫的聲音:“沒聽到。需要你再說一遍。”
“誰呀!”場務氣洶洶地轉頭,當看到抓着自己那人的面龐,火氣頓散,縮了縮脖子,殷勤地打招呼:“賀老師,你好。有事找我?”
賀祁第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我不好。”
“啊。”沒想到賀祁第會說個我不好,場務一時間愣住,愣了會兒,緊張道,“怎麽了,是拍攝強度太高,讓您累到。”
“那倒不是。”賀祁第放下手,挑着眼尾,唇邊發出一聲輕哼,“我就是想知道,你想怎麽動手。”
“不不不,動手不是指您。是對這位不知道從哪來的女士說的。”
“不知道從哪來,你就要動手啊。那我告訴你,她是跟我來的,你還要動手嗎?”賀祁第眼神倦懶,唇角盈着淺淡的笑,聲音悠悠的,但不知為何,場務卻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是,是跟您來的,我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嗎?”
“知,知道。那我忙工作去,不打擾。”場務找了個借口,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今天也是倒黴,趕人趕出個簍子。
那女生竟然是跟賀祁第來的,她誰呀?
除了場務,其他看到這一幕的人,也生出同樣的疑惑。
小熊本來站在另一側,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目睹了場務說要趕人,他剛想阻止,但賀祁第突然出現,搶先他一步。
當聽到賀祁第說出那句“她是跟我來的”時,小熊驚地眼睛差點脫出眼眶。
天吶,一群人盯着呢,賀祁第怎麽能這麽明目張膽,就差把孟之舟攬進懷裏,宣布這是我的人了。
那天從福利院接走扮人偶熊的賀祁第,他本想防患于未然,把賀祁第出現戀愛苗頭的事,報告給經紀人。可又想到賀祁第平時待他不薄,實在狠不下心打小報告,一番掙紮後,選擇替賀祁第隐瞞。
可現在看來,賀祁第本人,似乎沒有想要隐瞞的意思,只有他一個人在畏首畏尾,擔驚受怕。
這合适嗎?這不合适。
他湊向賀祁第,壓着聲音道:“那個,咱能不能低調點。”
賀祁第沒聽清小熊說了些什麽,他的注意力在孟之舟身上。
孟之舟戴着帽子,但帽子只夠遮臉,根本遮不住胳膊,她皮膚皙白,吹彈可破般的纖薄,被太陽一曬,立時泛起了紅。
“傘呢?”他問小熊。
“在休息椅那裏。”
“去拿過來。”
小熊步履匆匆,拿了快速返回,遞給賀祁第。
賀祁第撐開,黑色的傘,把兩人遮在一片陰影中。
孟之舟仰頭,看着賀祁第。
要傘居然是為了給孟之舟撐?
我的天,咱就不能低調點嘛。
小熊心裏已經有無數個小人兒在撓頭,快把腦袋給撓禿。
他不能再坐視不理,否則傳出去,被經紀人和公司知道,他就要經受來自高層的拷問,那對他來說,堪比酷刑。
“我來撐。”他趕緊上前,從賀祁第手中拿過傘。
賀祁第眼睛掠向小熊:“你在旁邊陪着她。”
小熊做了個ok的手勢,催他快回去拍攝,導演都在那兒伸長脖子看了。
有小熊照顧,賀祁第便放下心,轉身,回到鏡頭前。
賀祁第走後,好奇者一個個湊過來打探,有大膽些的,甚至直接問:“這是誰呀,不會是賀祁第女朋友吧。”
小熊笑着擺手:“什麽賀祁第女朋友,笑死人。這是我朋友,來看我的,你們這些人都走開,讨厭得很。”
盡管小熊這麽說了,但相信的人并不多,仍舊不時地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孟之舟。
孟之舟甚至注意到,有人舉着手機,朝向她,似乎在拍她。她壓低傘面,把自己埋進去,但依然有種遮不住自己的錯覺,她不自控地心慌。
扯了扯旁邊的小熊,她低聲道:“我還是回房車裏吧。”
“好,我送你。”
小熊撐傘,送孟之舟往房車的方向走。
走出幾步,孟之舟轉頭,再看一眼賀祁第。
陽光毒辣,炙烤着這片沙漠。
腳下的沙礫,積蓄夠了熱量,氤氲地往上蒸騰。
孟之舟能看到空氣中袅袅的熱流。這熱流籠罩着賀祁第,使得他那一身飄逸的紅衣,看起來,像極一團紅色煙霧,搖搖曳曳,像要散去。
孟之舟盯他看了幾秒,确定他不會散去後,才轉回,繼續走。
小熊把孟之舟送到房車,便撐傘離開。
半個小時後,到了午休時間,他捧着盒飯返回,放在餐桌上,招呼正在炖湯的孟之舟:“午飯來了,快來吃。”
孟之舟把火調小,走到餐桌旁,坐下,接過小熊遞給她的盒飯:“賀祁第呢?”
“他一會兒就來。”
小熊話音剛落,賀祁第出現在了車廂門口。
他手背在身後,微笑着走向孟之舟,挑了下眉:“有好東西給你。”
“什麽?”孟之舟好奇地問。
賀祁第正要說你猜,已經看到他身背後拿着什麽的小熊,笑逐顏開地一聲大喊:“哇,雪糕。你從哪弄的?”
賀祁第轉眸,瞪小熊一眼:“在導演那裏拿的。”驚喜還沒營造,就被戳破,他語氣冰冷。
已戳破,不用再隐藏,他把手拉到身前,草莓味的雪糕遞給孟之舟,自己留香草味的。
小熊瞬間從笑逐顏開,變成目瞪口呆:“沒了?只這兩根?”
賀祁第拆開包裝,放進口中的剎那,意識到:“哦,我把你給忘了。”
“忘了?你居然把我給忘了。”小熊欲哭無淚。
賀祁第現在眼裏只有小孟老師,都沒有旁人,嗚~
“我的給你好了。”孟之舟道。
小熊心中感慨,小孟老師真是貼心又溫柔,可面對賀祁第帶點威脅的沉冷眼神,他即使想接也不敢接,擺擺手說:“不用,我也不是很想吃。”
誰會想在沙漠裏吃雪糕啊,他不想,他一點也不想,嗚~
吃完飯,孟之舟回卧室午休。
小熊挪向賀祁第,繼續先前只說了一半的話:“你剛才在片場太高調了,咱以後能不能低調點。”
賀祁第并沒覺得:“高調嗎?難道有人要趕她,我不管?”
“你可以交給我,讓我處理,何必親自出馬,引人猜測議論。你得考慮到,小孟老師不是圈內人,她不喜歡被關注。想想,如果你倆傳出戀情,該有多少人去關注她,甚至打擾她的生活。”
對小熊的前半句,賀祁第不以為意。但後半句,讓他眉心蹙起,并陷入沉思。
是啊,小熊說的是對的,而他卻沒考慮到這點。
如果真傳出戀情,孟之舟肯定會被各種追蹤跟拍,全沒了安寧之日。
出門都要遮遮掩掩,無法自由坦蕩地出現在陽光下,逛街、吃飯都可能被偷拍。這種狀況,別說孟之舟會不舒服,即便出道多年的賀祁第,時至今日,也沒完全适應。對此,他甚至是反感的,但沒辦法,這是他的工作,他必須接受。
可他并不想讓孟之舟也經受這些,她不該經受這些。
目光深沉地看向卧室門,他眉心蹙得更緊了。他想,自己應該好好把她藏起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那些不該她承受的傷害。
孟之舟用手機定時,睡了會兒,被叫醒後,出來看自己的湯。
湯已煮好,可賀祁第不在,他是回片場了嗎?
還想和他一起喝湯來着,現在看來,得自己一個人喝了。
她盛出一碗,剛轉過身,湯就被人給截胡。
嬉皮笑臉的某人低頭,聞了聞湯的香氣,說:“辛虧我還沒走。”
孟之舟則靠近賀祁第,嗅聞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你抽煙了?”
“嗯,抽了一根。”賀祁第端着湯,往餐桌走,“這一個月來,我就抽了這一根。”
“真的?”
“騙你做什麽。”他放下湯,又轉身,走回孟之舟身旁,拿出碗來盛湯,笑笑,說,“你盛的湯我來喝,我盛的給你喝。”
賀祁第笑,孟之舟也跟着笑了,臉頰還帶點微紅。
湯喝完,賀祁第跟孟之舟說了晚上見,離開,去片場。
“嗯,晚上見。”孟之舟目送他離開。
明明說過晚上見,可到晚上,賀祁第卻沒回來。
孟之舟看一眼時間,已經快淩晨。
工作這麽忙嗎?好辛苦。
這晚,賀祁第淩晨兩點多才回來。
次日更誇張,早上才回。
“這也太辛苦了。”孟之舟說。
賀祁第雲淡風輕地道:“誰工作不辛苦,都辛苦的。”說畢,他去洗了個澡,便匆匆離去。
離開時,順口跟孟之舟說了句:“晚上見。”
孟之舟保持懷疑,都幾天晚上沒見了。
然而,這次卻并非虛言。
晚上,賀祁第大踏步沖進車廂,一進來先洗澡,脫去古裝衣物,換上現代裝,連頭發也拆掉,出來後,給孟之舟戴上帽子和口罩,牽起她,不由分說地往外走:“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孟之舟懵掉。
“我還是更喜歡你問都不問,就跟我走的時候。”賀祁第笑,“不過也怪我,是我教會的你。”
賀祁第拉着孟之舟,走到吉普車旁,推她坐上副駕駛,并為她扣上安全帶,而後,大踏步走到駕駛位,矯健地上車,安全帶一系,發動車子。
“你還沒說去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反正不會賣掉你。”賀祁第帶笑的聲音,散在沙漠的熱風裏。
車子開了近一個小時,終于停下。
孟之舟看到一片湖,黑暗中,湖水靜谧的像一面鏡子,倒映着繁密的星空。
一路上,孟之舟只顧想賀祁第這是要帶自己去哪裏,都沒往天空看,這時映入眼簾的湖水,提醒着她擡頭。
她急忙擡起,沙漠中的星空像畫卷般在眼前鋪開,比那天在春游的郊外,看到的還要美麗。
你甚至能看見那道界限分明的銀河。藍色、紫色、白色、青黑色,相融交織出一副壯闊的圖景。
“準備好了嗎?”孟之舟正看得出神,賀祁第突然道。
“準備什麽?”她疑惑。
賀祁第勾唇一笑,手伸進褲袋。
下一秒,無數小燈,沿着湖邊蜿蜒亮起,連成一道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