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懲罰”

“又讓我喂。”孟之舟雖然嘴上這麽咕哝, 似乎不情願似的,可手上還是打開了營養粥的蓋子,拿勺子, 盛起一勺, 湊到唇邊吹氣,讓溫度降下些, 才送到賀祁第口邊。

賀祁第張開嘴巴,笑盈盈地接受她的投喂。

正在喂第三口時, 敲門聲響起。

“進來。”賀祁第道。

護士推門,探進半個身, 問賀祁第:“剛才忘了問,你還有沒有頭暈、惡心、想嘔吐的反應。”

根據剛才看到的, 她推斷賀祁第應該是沒有這些反應了。但她的推測并不能彙報給醫生, 還是得聽賀祁第親口說。

“沒有了。”賀祁第回答。

“好,知道了。你休息吧,不打擾。”護士正待關門, 走廊中響起一陣喧鬧,并傳進門內人的耳中。

“這是什麽聲音?怎麽感覺像有人在打架。”小熊問。

護士看了, 道:“不知道,像是有幾個人在追趕一位病人。”說畢,她關上了門。

“這是什麽熱鬧,我得去看看。”小熊樂呵呵地走到門口,推開門, 往外探看。

其他病房,也有不少人,像小熊一樣,在探頭看熱鬧。

“別追我了, 我這次不逃跑,就是找個人。”一個頭上纏着繃帶的精瘦中年男人,對追他的人,高喊道。

孟之舟聽到了這句話,覺得聲音熟悉。

小熊伸長脖子:“诶,小孟老師,好像是你爸爸。”

小熊話音未落,孟之舟已站到他身畔。他給孟之舟讓開道路,孟之舟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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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男人的有兩位警察、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和幾位護士。

一位警察道:“你別再試圖逃跑,能抓住你一次,就能抓住你第二次。”

護士則道:“這位病人,你頭上有傷,不能亂跑。如果你實在想離院,也得先把醫藥費結掉啊。”

被追的男人還在繼續往前跑,正跑着,眼睛瞥見了孟之舟,不由一喜,像見到救命稻草。

“小夢,我的女兒,你怎麽在這裏。”孟旭輝眼睛都亮起,“你來看望賀祁第的?”

他加快腳步,向孟之舟沖去。同時,身後的警察也加快腳步。

在他離孟之舟還剩一步距離時,揪住他的胳膊,架住了他。

孟旭輝掙紮:“警察同志,讓我跟我女兒說幾句話。”

兩小時前,他已跑過一次,警察費了番辛苦在抓到他。這次,并不敢放松,怕又被他溜走:“你說吧,我并沒有堵住你的嘴。”

孟旭輝見對方不松手,無奈,只能這樣被架着,跟女兒說話:“小夢,早上我去找賀祁第,只是想跟他見個面,聊聊天。他開車走掉,我去追,并不是想撞他,單純想攔下他,跟他聊兩句。可不知怎麽,一個不小心,撞上,這是場意外。”警察在他身邊,他并沒提自己喝了酒的事。

然而這不過是自作聰明,他被送到醫院後,抽了血,已驗出他血液中有酒精,只是他尚不知道。

他一副悲慘的可憐相,央求孟之舟道,“你去和賀祁第說說,讓他撤掉對我的控告。我真不是故意傷他的。”他切切地望着女兒,壓低了聲音,“我不想被帶進警局。”

也不能,因為一進警局,他就得完蛋。這句他沒說。

“控告?”小熊疑惑,“賀祁第從進醫院起,都在忙着接受治療,哪有時間控告你。”

“是賀夫人的命令。”随後到來的西裝男道,“我是她的代理人。賀夫人說了,傷害他兒子的人,應該付出代價。控告不可能撤掉。”

“賀夫人。”孟旭輝喃出這三個字,愣忡片刻,他又轉向女兒,現在她是他最後的希望,“小夢,你去找賀祁第幫我求求情吧。他如果說要撤銷,他媽媽也說不出什麽的。女兒,算我求你,成嗎?你就幫我這個忙。”

孟之舟默了半晌,冷淡地道:“既然你覺得自己無罪,去接受警察的審問又何妨。我相信,警察并不會冤枉好人。”

聽了孟之舟的話,孟旭輝的眼睛突然睜大,目呲欲裂般,露出兇相:“說到底,你還是不願幫我。我就知道,你跟你那個媽是一路貨色,沒有良心。你們母女倆拖累我那麽多年,讓我養了那麽多年,難道不該給我些回報嗎!”

孟之舟覺心神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不堪回首的過去。

沒了工作的爸爸,整日整日地喝酒,喝完酒便拿媽媽和她撒氣。挂在口頭的就是那句:“如果不是你們拖累我,我早去大城市發展,飛黃騰達。都是因為你們,我才不得不窩在這鳥不拉屎的長河鎮,受這種屈辱!都怪你們!都怪你們!”

随着刺耳的咒罵聲,拳腳也落下。

孟之舟閉上眼,不願再回想。睜開眼時,她轉身,步進門內。

進門後,腳步頓住,她沒回頭,說道:“念在我兒時,你也曾對我好過的份上,我會幫你付掉醫藥費。至于其它的,我幫不了你。”

見女兒決然要走,孟旭輝又開始說軟話:“小夢,你別走。你既然能幫我付醫藥費,肯定也能幫我說情的。爸爸錯了,爸爸剛才太心急,沖動,說了重話,你別和爸爸一般見識。你幫幫爸爸好嗎,幫幫爸爸。”

孟之舟沒理會他,走進去,回到賀祁第床邊,紅着眼眶,一言不發地繼續喂他喝粥。

賀祁第沒喝,拿掉她手上的勺子,放進碗中,握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難過了?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幫你爸……”

不等賀祁第說完,孟之舟斬釘截鐵道:“我不希望。”

賀祁第撫她的背:“看來你和你爸爸關系不好,能跟我說說嗎?”

“不想提他。”孟之舟垂眸,眼睛盯着自己纏在一起的手。

“行,那就不提。”賀祁第和父母關系也不好,能理解孟之舟為什麽不願提,所以并不逼她講。只無盡溫柔地擁住她,晃了幾晃,想以此安撫她的難過。

翌日,孟旭輝被警察帶走了。

孟之舟遵守自己說過的話,下樓,結了他的醫藥費,而後,到院子裏轉了圈,才返回。

到賀祁第的病房門口,剛要推門,忽然,門開啓,從裏面走出一個氣勢淩人的女人。

女人睨孟之舟一眼,背過手去,關上門:“我正想找你。走吧,我們談談。”

一樓咖啡廳,角落位置。

孟之舟和賀媽媽相對而坐。

賀母并不急于說話,悠閑地喝着咖啡,仿佛孟之舟是個透明人似的,看也不看她。

“你想跟我說什麽?”孟之舟忍不住了,問她。

她端起咖啡杯,喝了口,放下杯子,随着那啪的一聲脆響,她直截了當地道:“離開我兒子。你們身份地位并不匹配,你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個負累。”

又是同樣的話。

十年前,賀母到長河鎮,來帶賀祁第離開時,賀祁第不願走,賀母知道了是因為一個叫孟之舟的小姑娘,于是找到孟之舟,就對她說:

“我兒子不應該一輩子呆在這種地方,你如果真心為他好,就放他飛翔,而不是成為他的負累。”

負累!拖累!

賀母說她是賀祁第的負累!爸爸說她是拖累!

她是嗎?

抿唇,默了良久,她啓唇,剛要反駁,可賀媽媽緊接着道:“十年前,你就總在他身旁轉,他甚至想為你留在長河鎮那破地方。十年後,你又在他旁邊轉,害他傳出戀情,人氣受損,工作也大受影響。現在更好了,你又害得他躺在了病床上。你知不知道,他這樣休息兩三個月,會損失多少收入!”

孟之舟被塞住,無力再反駁,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賀母迫人的聲音還在繼續:“你已經把他害成這樣,不離開他,想留在他身邊,繼續害他嗎?但凡你有一丁點喜歡他,都不會……”

“夢夢,過來。”

賀母的話被突然而起的散漫聲音攔腰截斷。賀母看過去,眉心皺起。

孟之舟也看去,慌忙起身,小跑到賀祁第身畔,看看他,再看他手裏的拐杖:“你怎麽跑下樓?”

“下來抓你。”他笑着拍了下她的額頂。

方才媽媽走出門口時,他隐隐聽到媽媽說了聲談談,覺得不對勁。可小熊不在,他又心急,打孟之舟的電話,發現她手機落在病房裏,只得拄着拐杖,自己出來找她。

果然,她真的和媽媽在一起。

賀祁第冷冷朝母親投去一眼,擰身:“走,我們回去。”

“哦,好,你慢點。”孟之舟小心翼翼地攙住賀祁第。

賀祁第偏過臉,嗓音微冷,對孟之舟道:“以後我媽再找你,你要麽別理她,要麽帶我一起,知道嗎?”

“知道了。”

兩人說着話,相伴走進電梯,電梯中無人。

賀祁第耷下眼睫,看向孟之舟:“她是不是跟你說,讓你離開我。”

孟之舟驚訝:“你怎麽知道?”

“我太了解她。”賀祁第用胳膊圈住孟之舟的脖頸,“說,你會聽她的,離開我嗎?”

“我,我當然不想離開你。可是……”

賀祁第蹙眉,不滿道:“怎麽還有可是。”

“可是我覺得你媽媽說的對,我确實害了你。害你被粉絲罵,害你受傷,還害你工作受影響。我……”

賀祁第低下腦袋,吻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說下去。一吻過後,貼着她唇邊肌膚,他道:“什麽叫你害我被粉絲罵,明明是我害你被我那些粉絲罵了,還害你被記者追蹤,沒了隐私。

工作受影響,工作起起伏伏很正常。至于受傷的事,不是已經說過,不是你的錯,你怎麽非要往自己身上攬。”

“可我還是覺得愧疚,你越這麽溫柔地安慰我,我越覺愧疚。”賀祁第太好,好到她莫名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好。

賀祁第蹭她鼻子:“既然不想我安慰,那懲罰你好了。”

“罰什麽?”孟之舟擡睫,迷濛地看他。

他貼向她的耳,撩人心魂的聲音道:“罰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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