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小七爺
看見了阮頌做的水果沙拉,他自取了一個碟子,送到阮頌面前,示意她動手給自己加一點。
阮頌拿了一個小夾子,纖長的手指指甲修的很短,這是勞作的需要。
姚裏目光掃過她圍裙下面的長裙,半新的料子,還算不得多好。
雖然穿上仍然好看,但仍覺得可惜。
“韓家的工資這麽低嗎?”姚裏一手靠在料理臺上問。
阮頌換了一個小勺子舀了一些特制沙拉上去:“好了,姚先生。”
“你認得我?”姚裏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的樣子。
阮頌低頭,眉目溫順:“看見姚小姐和姚先生同小七爺說話,就記下了。”
姚裏聽見姚雯和小七爺的名號,看了一眼阮頌,輕笑了一聲,就勢伸手端過沙拉,順手在廚房順了跟叉子,一邊走一邊慢慢吃,緩步走了出去。
廚房裏依然無聲忙碌着,會館并不只是一桌客人,忙碌起來的時候,人來來往往的。
阮頌這邊将沙拉分盤裝好,就在這時,外面來了個領班模樣身量高大的侍應生,看了一圈,走向阮頌:“快點上東西吧,客人們都等急了。”
阮頌問:“請問是哪桌的?”
侍應生道:“姚先生的。說這份水果沙拉味道不錯。”
說罷,侍應生伸手端起托盤,裝了幾份,然後轉頭客氣催促阮頌:“阿頌姑娘,走吧,一會客人們該等急了。”
侍應生叫出了她的名字,阮頌心裏微定,她本來也是來做事的,自然不能推脫,便跟着他端着托盤一同出發。
一樓的廚房連着甬道一邊是平時的貨運間,另一邊走出去就是上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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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菜間連着專用的電梯。
侍應生先進去,按了一個樓層,然後垂頭等在旁邊,樓層緩緩下移,暢通無阻。很快叮的一聲,電梯停了,然後緩緩打開。
侍應生在前帶路,阮頌跟在後面。
狹窄而又奢靡的甬道兩旁,都挂着各式各樣抽象的油畫,配上豔麗的的地毯和燈光,和樓上的風景完全不同,讓人生出難以言說的糜亂華麗之感。
侍應生走得不快不慢,足夠阮頌将兩側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她走着走着微微蹙眉,腳步也慢了下來。
侍應生見她停步,提醒道:“做服務工作最要緊的就是管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阮頌站定,遲疑道:“我好像聽見……有人叫救命。”
侍應生更笑起來,臉上看起來仿佛帶着蠱惑:“女人嘛,有時候叫救命,就跟叫不要的意思一樣。”他道,“這一層,一般都是會有一些比較年輕的女孩子在‘做事’,和客人們相處,自然也會調皮一點。”
阮頌沒動,再問:“小七爺他們是在這裏?”
侍應生問:“小七爺?小七爺是誰?”他轉過身,手上的托盤一晃,直接翻到了地上,“小七爺沒有,小爺有一個——小姑娘,看你一個人也挺無聊的,一起玩玩兒嗎?免費的,保管讓你舒服……”他臉上的笑意猝然變得詭異起來,一邊走,一邊扯了扯領帶,然後伸出手去,一手按住了阮頌手裏的盤子,另一手伸過去,阮頌一驚,直接就勢将那托盤向侍應生臉上推了過去,被他偏頭躲了過去。
……
暗暗等在一旁的姚裏則等待着出手救人的機會。
到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可不是他姚裏用強,而是英雄救美之下,阮頌自己投懷送抱。從剛剛廚房一面看來,這個小美人在韓家并不怎麽受重視,性情也是看起來溫順的,對這樣的小姑娘,一點小小的手段和幾樣貴重的衣服首飾就足夠讓她召之即來,而這麽做——
既不會得罪韓家。
又得了美人心。
姚裏為自己的機智和眼前的情景感到了一絲血脈贲張的快意。
他看着前面的侍應生,這都是烏林剛剛來臨時“送貨”的臨時人員,并不屬于姚家娛樂會所,所以,就算是韓家不高興非要追究什麽,也追究不到他頭上來。
畢竟,他可是“好心”來救人的。
要不是他出現,說不定這個阿頌連囫囵出去也難呢。
姚家會所和其他娛樂場所一樣,都有自己的灰色地段。
比如在這負二樓和負四樓三層,就是根據客人的不同需求提供“額外”特殊服務的,屬于會所的禁忌區域,會出現在這裏的獵物有的是自己送上門,也有被捕獲的。
來源不同,常常結果下場也不同。
為了讓客人們盡興,樓層做了絕對的隔音處理,但在整個樓層裏面卻并不。
“求饒”和驚慌反而最好的興-奮-劑。
此刻阮頌的驚呼聲便引起了包房裏的回應,笑聲和求饒聲齊齊出現,如同一聲聲呼應……猛然一聲,激烈的碎裂聲,仿佛茶幾的鋼化玻璃碎裂了似的。有人在用英語還是什麽語言叫罵着什麽,然後就聽見男人大聲叫罵,喧嘩聲中,阮頌聞到了血的味道。
但更可怕的事情是在眼前,扔掉了最後一副油畫的阮頌裙擺撕開了一塊,露出裏面筆直雪白的長腿,而她的身後已是退無可退。
她呼吸急促,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人越來越近。而又有陌生的人也好奇興奮圍了過來。
而那露出猙獰面目的侍應生此刻也不遮掩了,他扣住了阮頌的手腕,阮頌用力一腳踢出去,被他扣住了腿,他基本沒有動,也沒有向她揮拳,而是直接壓了下來。
完全幾乎讓人窒息的力量壓制。
“滾!”
“不要過來!”
“不……不要——”她激烈掙紮着。
但全部力氣只是讓她身前的人短暫停了一瞬,他伸出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看着她微微散開的頭發愈發顯得那張臉楚楚可憐,嬌媚動人,侍應生粗魯的臉上露出占到大便宜的笑:“真是個尤物,雖然只是要我吓一吓——”
手指上的痛讓他一瞬間蹙眉,他回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既然這麽喜歡咬東西,等一會我會讓你好好試試——”他手伸向腰間想要快速扯掉上面的束縛,而仍然掙紮的阮頌顯然不能讓他這麽如意。
“如果你不想我折斷你的手,最好安分一點。”他伸手捏住阮頌的一只手腕,“你說我要不要這麽做?”
“不要……”阮頌疼得眼淚又流了出來,她的左手腕幾乎沒有什麽力氣,右手腕是半麻-痹-的狀态,“疼——好疼……”
“不要——”
在侍應生伸手按住她衣襟準備撕下的時候,粗魯強硬的手臂頂住她脖子一瞬,她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在恐懼的哭聲中,在這裏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中,她終于幾乎下意識喊出了那個名字。
“韓其!……救我——”
侍應生似乎有些意外她喊的是這個名字,而不是自己以為的姚裏。但此刻男人熱血上頭,身體幾乎要膨脹裂開,就算她現在喊的是姚家老爺子的名字,他也不管了,他獰笑着俯下身去,就在這時,頭頂陡然傳來一陣劇痛。
緊接着,他整個人仿佛身不由己一般被人拎着站了起來。
他的身量已算是很高,但在身後人冰冷強壯的手臂力度下,就像一只被人掐住後頸的狗似的。
原本正準備出來“英雄救美”的姚裏拎着花瓶走了一半生生頓住,又小退了半步,滿臉駭然看着眼前一幕。
——該死……這個韓其怎麽會在這兒?
此刻,那看起來精幹的侍應生就像一條破抹布一樣,被韓其拎起來,狠狠掼摔在地上,血吐出來的時候,侍應生的表情上那一抹驚訝還沒平息,下一刻,又摔到了牆上,牆面厚重的畫跌落下來,砸在他頭上,血頓時蔓延到臉上,然後一腳讓他喪失了幾乎全部反抗能力……
一片模糊混亂中,阮頌靠在牆上呆呆看着眼前這一切,看着韓其将那個侍應生的外衣像撕紙一樣輕易撕碎,接着冷酷而麻利敏捷捆住了他一只手和一只腳,仍由他癱倒在地上,像一把扭曲的弓,哀哀慘叫不止。
韓其做完了這一切,站起來,低頭看向那個侍應生:“誰讓你這麽做的?”
侍應生:“我就是……一時色迷心竅。”
韓其面無表情,一只腳踩了上去,嘎擦一聲脆響,就像冬天踩碎一根木枝。
慘叫聲大起。
他目之所觸,如烈火駭浪。四周隐隐觀望看熱鬧的“客人”都停了下來,被那迫人的戾氣驚住,退向自己的包房。
韓其再問:“是誰?”
這一回,他站在侍應生手腕的地方。
侍應生:“沒……沒有人。”
緊跟着他再度慘叫了出來。
“很好。”韓其說。
這一回,他站在了侍應生的頭部位置,順手從旁邊碎掉的花瓶撿了一根花枝。
“還有兩次機會。”
“是誰?”他問。
侍應生是個硬漢子,但不是鐵人,手腕骨頭斷了可以重新接,但眼睛沒了就真的沒了。他滿頭是汗,終于張開了嘴:“是……”
下一刻,他還沒說出話,一個超大的花瓶砰的一聲砸在了侍應生的頭上。
姚裏憤憤着喘氣站在一旁:“沒事吧,沒事吧——我艹,哪裏來的吃裏扒外的東西,竟然連韓七爺的人也敢動。”他一邊罵一邊狠狠踹了幾腳地上深度昏迷的侍應生,然後這才轉頭看了阮頌一眼,又看向韓其,滿臉自責向韓其道:“都是我失誤,都是我失誤,在我地盤出這麽大的事,我早說了,今天有貴客,這禁獵區就不開了,我那妹妹非不聽——現在可惹禍了。”
他走過去,好心好意的樣子看阮頌:“妹妹,你沒事吧——”
阮頌咬着唇,輕輕搖了搖頭。
姚裏道:“你看你衣服……我這包間都是衣服,我帶你去,你換一換。”
韓其向前走了一步。
阮頌已雙手抱住肩,緩緩靠着牆站了起來,她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緊緊貼着牆方才站穩。
她眼睛濕漉漉,小聲道:“謝謝您,小七爺。”
韓其後槽牙緊了緊,站定了。
姚裏親自在前面帶路,阮頌緩緩跟着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在一間包間外:“……我可以就在這裏換嗎?”她的衣服狀态現在的确不太适合出去。姚裏自然沒法拒絕。
她走了進去,走到門口,沒有動,先轉頭看了一下,目光看向韓其,聲音有些沙啞,輕輕又不确定喊了一句:“小,小七爺。你會在嗎?”
光壓在她肩上身上,仿佛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韓其看着她,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片刻,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阮頌走進去的時候,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腳軟的厲害,心跳得仿佛還在喉嚨中,包間裏面開着半明的燈,她背靠着門站着,過了好一會才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幾個女侍應生很快就将從樓上取來的十來件長裙禮服送進來。
都是會所庫存裏最好的款式,昂貴的價格。
阮頌身上就是一百件也抵不上一件。
她彎下腰,拿起了一件,看着外面微微阖上的門,過了好一會,這才啞着嗓子說:“你出來吧。”
幾秒後,一個年紀更小滿臉是傷的小姑娘從後面的沙發處緩緩探出頭,她的樣子比阮頌好不了多少,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是惶恐不安,看到阮頌,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姐姐,求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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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外間,韓其等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那瓦和會所外幾個明哨的保镖都到了負二樓。樓裏正在清場,其餘包間的客人被堅定而又客氣地請到另外的地方,不時爆發争吵,如論鬧得多厲害,韓其恍然不知似的,只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看着某處,食指和拇指緩緩揉搓,仿佛在揉捏着一只螞蟻。
方才一場打鬥,除了幾滴濺起來的血跡,在他身上并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在客廳明豔的氛圍中,一抹禁欲的冷傲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
那瓦幾人負手站在他身後,神色肅穆,姚裏這邊也沒閑着,身後也站了一堆人。
肅穆中,那瓦的電話突兀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先挂掉,但是電話又執着響了起來,他再挂,韓其道:“接吧。”那瓦便一手按住話筒,走到邊上兩步接了電話。對方說得很短,很快,他聽完了,回了對方一句:“知道了。”
然後走到韓其身旁,如此這般說了來電內容。
韓其聽完,從頭到尾臉色都沒變過,他最後垂眸:“嗯。知道了。”
另一邊的姚裏心裏則是一直打鼓,他拿不準這個韓其現在的态度,是為了這個阮頌在生氣?但剛才看起來兩人的關系并不親昵,甚至那個阿頌還是自己跌跌撞撞站起來的,都不曾伸手抱一抱;還是說為了他敢動韓家人生氣,那這個倒是有點麻煩。韓其是出名的護犢子。
他默默想,看來要平事還得出點血,多花幾個錢。
正在想,就看那邊一個領班走過來,面色有點難看向姚裏走來:“剛剛清場請客人們換地方的時候,VIP米斯堡先生那邊出了點問題,說剛剛他出門看熱鬧的時候,那個本來都昏迷的‘貨’趁機跑了。”
姚裏微微揚眉:“‘跑’了?”
領班點頭:“電梯都有密碼,跑是跑不出去的,肯定還在這個樓層裏。您看是那邊都搜完了,現在就剩下這個包間……”他說的阮頌正在換衣服的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