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恭喜小七爺

車子終于到了繁華的商業街最盡頭,租賃的三層大樓做了精心的改裝。外面是華麗張揚的廣告,鑽石般璀璨的女人明眸善睐,含笑看向街道。

時間已是晚上八點,醫院大門洞開,燈火半明半滅。

車輛停下瞬間,韓費凡立刻拉開車門下了車,腳下有點發軟,他伸手扶住車門,一眼看到了前面安坐的“蠢貨”司機,惡狠狠看了那司機一眼,這時他身後保镖的車也停下,兩個貼身保镖走過來。

韓費凡走了一步,一個保镖上前,想要攙扶,被他一把揮開了去,他急急向裏面走。

中心輪值的保安,前臺一個也沒看見,他一路向前,到了電梯,看了一下旁邊的指引,走了進去,伸手按電梯的一瞬,他瞳孔微微一縮,那關門和一的按鍵上面赫然殘留着血跡。

叮的一聲,來不及細想,電梯門開了,他走出電梯,三樓燈火通明,他看上面的指引牌,卻覺得眼睛發花,上面的字跡開始模糊,他轉頭看一旁的保镖:“去看手術室在哪裏?”

那保镖聽了,立刻向一旁去了,過了一會,他走過來,引導着韓費凡走過去。

轉過兩根華麗的羅馬柱,繞過拐角,走進一條安靜的過道,在最裏面,仍然亮着燈“手術中”的地方,便是手術室。

韓費凡伸手拿起了電話,送到臉旁:“真真——你聽得見嗎?”

電話裏面一片安靜。

他咽了口口水,向前走去,不長的道路很快就走到了盡頭,手術室的門虛掩着。

他伸手按上門扉,猛然用力一推。

裏面的聲音洶湧而出。

——電子屏上仍然各個角度全方位展示着本次手術的樣板臉。

——淡淡的很低的音樂聲混合着極淡的香味,所謂高級美容中心的貴賓關愛舒緩服務。

手術臺上躺着一個滿身是血的姑娘,她一只手仍然死死按着脖子,血早就沾滿了她的手,下颔骨從手術切開的地方隐隐露出,仿佛一張詭異的笑臉,她的另一只手上的電話還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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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費凡慢慢叫了一聲:“韓真真。”

安靜的手術室,那邊電話的揚聲器裏也傳出一聲很低的微微顫抖的“韓真真”。

片刻,手術室裏面傳出一聲憤怒到了極致的怒喝:“我要他們死!!”

~*

韓費凡捂住胸口坐上車的時候,韓其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韓費凡伸手接過電話,一邊幹吃了兩顆降壓藥,一邊斟酌了一下,強壓着情緒道:“你妹妹情況很不好,現在安排人給她重新收拾再送回來——”到底是自己的子嗣,他聲音哽了一下,複而才說了下去,“你現在回老宅準備一下後事。我馬上回來。”

韓其說:“好的。”說完就挂掉了電話。

接着電話裏傳來冰冷的嘟嘟聲,韓費凡有些愕然放下了電話,仿佛還沒回過神來,他另一只手上仍握着韓真真的電話。

好像有哪裏不對。

韓費凡伸手扯了扯衣領,仍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從小就有算命的人說過,他的命苦。

的确苦。

幼年喪父,頭腦聰明天資聰穎的他卻不得不失學承擔起家庭的重擔,後來輾轉到了南邁,仍然是掙紮在社會最底層,像狗一樣活着熬過來,剛剛混出個人樣來,還沒來得及衣錦還鄉,母親病逝臨了,還将韓費揚這個拖油瓶送過來。

青年喪妻,他這一輩子,要的,不過就是體體面面的活着。但他的人生成也陳缪,敗也陳缪,從頭到尾活成了吃軟飯的笑話。

中年喪女,韓真真是他從小養在身邊長大的,是混了些,腦子也不夠聰明,但畢竟還是他唯一的女兒,眼下卻眼睜睜死在他面前,他想起自己挂的第一個韓真真的電話,只覺太陽穴再度突突跳起來。

韓費凡伸手摸出藥瓶,再度倒了一顆降壓藥,一口吞了下去。

車子疾馳向前,又快又穩,穿梭在間或擁堵的車流中就像逆流而上的魚。

韓費凡目光從窗外看向司機,司機很安靜。他的目光漸漸冰冷,伸手去按向腰間,腰間貼身的地方常年佩着的槍讓他的情緒稍許安穩。

他看了一會後視鏡裏面的臉,忽然問:“你叫什麽名字?”

司機回答:“安。”

韓費凡:“才來的?”

安回答:“來了兩個月。”

韓費凡道:“以前在哪裏做過?”

安回答了一個物流公司的名字,正是韓其現在管理的,韓費凡按在腰上的手微松,神色也微松了些。

車子轉彎,車輪在地上滑出虛飄的痕跡,然後轉向了另一條街道,在這樣快的速度下,韓費凡伸手拉住了車門上的抓手。

車子過了一條小街,轉過去就是芷泉街,很快,汽車在韓家老宅門口停下了。

然後,安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給韓費凡開了車門,他一下車,就察覺出老宅中的過分安靜。

整個韓家老宅沉默、死寂,就像一座張開嘴的墳墓。

他走進去,從前院到大廳,走廊,花園,一個人都沒有。

隐隐的佛音從佛堂傳來,那是有人過世時常用的音調。

韓費凡一直走過去,佛堂門口挂着白布,慘白淩亂吊在門口,他心情複雜伸手拉了一下,那白布一下垮了一半。

“家裏的人都死哪裏去了?”他聲音帶了愠怒。

沒有人回答。

他扯開亂糟糟的白布,走進了靈堂,進去一瞬間,慘白的燈光下,他一瞬看清了眼前的東西,頓時整個人都是腦門的神經一抽。

只見整個佛堂的供桌上,所有供奉的長明燈和佛龛香爐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排排成多米諾骨牌的牌位。

這些牌位都是他韓家有名有姓的祖宗,在他重修佛堂後與神同供的,牌位是用上好的紅木制成,整整齊齊而又廉價排在那裏。

——供桌下面是一個火盆,正在熱烈燃燒的香油裏淹着一半沉一半浮的紙張碎屑,一個半蹲在火盆面前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正漫不經心将手上的錢一張一張向裏面燒。

正是韓其。

聽見動靜,韓其轉過了頭,他一面将手上貨真價實的紙幣放進火盆,一面很客氣的說:“父親回來了。”

韓費凡死死看着韓其,眼前的兒子看起來這樣親切,卻又這樣陌生。

他的笑臉刺痛了韓費凡,韓費凡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韓其揚了揚手給他看:“給韓真真燒錢啊。按照老家的規矩,這火盆裏的火不能斷——哦,這都是晚娜辛苦掙得錢,現在韓真真也用不上了,不如燒給她。”

他手上最後一疊錢揚手扔了進去,火盆裏的火先是一小,然後猛然竄了起來,火光照亮韓其生氣勃勃的臉,他此刻的神色看起來愉快極了。

韓費凡死死看着韓其的臉。

韓其恍若不知,手上的紙燒完了,他站了起來:“呵,沒錢了——但火不能斷,不然,就是斷了香火,對不對,父親。”他緩緩移動目光,然後忽的伸手一推,那供桌上的多米諾骨牌似的牌位一下撲面跌宕倒了下去,最下面的先掉進了火盆裏,濺起裏面的香油,惹得火呼啦一下,很快房間裏充滿了香木燃燒的味道。

韓其微微側頭,伸出手去,将第二個牌位推了下去,接着是第三個……推到第四個的時候,一只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韓其轉頭看韓費凡,後者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上面交織着被欺騙的憎恨、厭惡、痛惜和難以置信以及失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韓其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了韓費凡扣住他手腕上的手上,那只手幾乎用盡了全力,關節泛白,手指顫抖。

韓其勾起嘴角慢慢笑了一下:“不知道你是指的哪件事?”

“是我截了韓真真的整容醫生?是我私下分了那幾份授權書?是我将你的舊愛晚娜女士的故事在網絡推廣?或者是我最近的玉石計劃動了幾位叔伯的蛋糕惹得他們和你反目?”

“還是說這個?”韓其另一只手簡單一推,韓費凡的手抓了個空,供桌上剩下的牌位都滑入了火海。

香甜的木料氣息噴湧而出,如同盛大的挽歌。

“韓其!!”韓費凡怒喝一聲,揚手就是一巴掌,但手到了一半,他那只手被韓其反扣住了手腕,然後韓其只是很随意一個側手,韓費凡就被輕易扔到了地上,砰的一聲,狼狽像個剛剛學習走路的孩子,一直湛湛滑行了幾米才停下來。

這場景如此熟悉,當年他最後一次揮手扔開陳缪時,也是如此。

“來人!來人!”韓費凡大聲叫起來。

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人呢?!該死!”韓費凡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時候門口窸窣響起了腳步聲,他回過頭,頓時心裏微微一松,只見張廚娘帶着幾個新仆婦走過來——雖不頂用,這也是自己人。卻沒想到,她們幾步走過來,沒有回應韓費凡的眼神,而是齊齊向韓其微微颔首行禮,然後帶上了佛堂的門。

韓費凡既驚且怒,還有什麽不明白,轉過頭去,陰鸷可怖看向韓其。

“是你?!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

韓費凡并不常管家宅例如傭人使用這樣的“小事”,以前有晚娜,後來晚娜不見,就直接交給了管家。只要工作體貼得體,尋常的下人到不了他眼裏,而那些下人緩慢的替換也個個都有充分的理由,一切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

“韓其!你到底要幹什麽?”韓費凡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顫抖。

韓其靠着供桌,看着眼前逐漸失控的韓費凡,那目光充滿了審視和審判,就像看着一條窮途末路的狗。

火光噼裏啪啦的爆裂在他身後灼熱喧嚣燃燒,佛堂的諸像雙目圓睜,沉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為什麽要這麽做?”韓費凡想不通,頭痛欲裂,心跳的仿佛失去規律,他捂住胸口,“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以後,我死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為什麽要這麽做?是為你那個瘋子母親?就為了一個死人?你瘋了嗎?”

韓其緩緩笑:“你看來并不蠢。所以,我倒是有些奇怪,我為你奔波收賬和處置公司的時候,那些産業清理的時候,怎麽你沒有看出來。”

韓費凡掙紮喘氣,不服氣道:“為什麽?為什麽?她給你的,我這些都可以給你!甚至更多,但為什麽要這麽做?韓其,你不要忘了!你姓韓,你是我韓家的人!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流着韓家的血!”

韓其點了點頭:“說的不錯。可是現在韓家這些東西,最新的規則一出來,恐怕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全部都沒了——到時候,你還能給我什麽呢。忘了,沒有錢,像我們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韓家人,牌位應該也會從老家祖宗祠堂移出來吧,畢竟,以後祖宗祠堂的錢都斷了。”

韓費凡顫巍巍指着韓其,手指和下巴的肥肉一起顫抖:“你敢?”

他嗓子發甜,卻撐着将那一口翻湧到了嗓子的血咽了下去。

韓其仔細看着眼前這張臉,曾經有多趾高氣揚和高高在上,現在就有多虛弱不堪,仿佛一個泥足巨人。

“我為什麽不敢?”他看向韓費凡。

“韓先生可還記得當年和陳女士結婚時信誓旦旦說的話,為了你忠貞的愛情,你将讓第一個孩子跟着岳父大人的姓。”

“韓先生,又還記得當初離婚時,你流着眼淚對我母親說的話,你說你只是喘不過氣,彼此需要一點時間,未來并不是不可能。所以,孩子就當是一個念想,你不會帶走。”

“對這些,韓先生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韓費凡:“你跟你那個有病的母親一樣——”

韓其颔首:“我的病,只有做完這一切,才能好起來。”

韓費凡搖頭,憤怒指控,漸漸冷笑起來:“不,你的病已經在根裏了,跟你母親一樣,你好不了。你以為你現在成功了?韓其,你太年輕了,你以為你現在憑着幾個年輕人就能搞定南邁?你以為我死了,一切都是你的?你以為你真的搞定了大先生?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你敢跟他做交易?你還記得你那位裴叔叔,你以為他的女兒真的是病死的嗎?你給了大先生你的弱點……”

韓其毫不在意:“這些就不勞韓先生費心了。”他居高臨下看過去,“而且,我也沒有弱點。”

韓費凡看着韓其的眼睛,他的手已開始痙攣般顫抖:“是嗎?你真的沒有嗎?”

年輕的男人那一雙沉靜如海的眼睛。

和年輕時的陳缪一模一樣。

他想到這裏,想起了那個女人,硬碰硬是不行的。

韓費凡耗盡了半數力氣,聲音軟了兩分:“小七,你說争來争去,到頭來,不都是為了咱們韓家嗎?我對不起你母親,但她是怎麽對我的,你都知道。你現在是我唯一的兒子……你真的要看爸爸……”

韓其眼裏顯出譏诮的笑,打斷了韓費揚:“兒子?原來不是屬于你的東西,後來又不曾争取,那和你有什麽關系。”

“況且,韓先生,可曾忘了,玉龍寺主持給您批的面相——斷子絕孫。”

他擡起手,手裏多了一張紙,這是一張戶籍登記更新的回執表單。

上面的姓氏部分,赫然改成了陳缪的姓。

韓其,從母姓,陳韓其。兩個姓氏,韓剛剛被壓住一頭。

韓其緩緩側頭,看着地上的人,漫不經心補上最後一擊。

“韓先生,要是想要兒子,可以重新娶一個漂亮年輕的妻子。哦,對,忘了,你現在絕根了,沒有生育能力了。”

韓費凡再也受不住,叫了一聲,猛然撲了過去,韓其側身一讓,他直接撞到了後面的供桌上,供桌微微一顫,韓費凡雙手死死按在桌上,渾身顫栗顫抖,大口大口喘氣,仿佛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

“沒想到南邁的身份信息更正比帕城還要便宜。”

韓費凡看着供桌上那張紙,上面的字跡清晰。他死死盯着上面的東西,汲汲營營大半輩子,他做了那麽多事,捐了那麽多香火,求了那麽多佛,最後卻是一場空。

“你早就算好了——你早就算好了……不,不可能,不,我韓家不可能絕後,不可能——”他喃喃自語。

終于一口血噴了出來,跌倒滑落在地。

他一只手按住腰間,哆哆嗦嗦想要從腰間拔出什麽東西來。

但滾了一下,從腰間更快滾出來,的是一瓶藥。

小巧精致的瓶子,滾動,嘩嘩,滾到了韓其的腳下,韓其擡腳,踩住。

地上瀕死的男的臉上顯出難受和掙紮,但始終沒說話,死死咬住了嘴唇,也沒有懇求,這個能屈能伸卻愛面子的男人,在最後一刻,試圖在兒子面前保留最後的尊嚴。

韓其只是看着他。

“這麽死,倒顯得我的冷血了。”他看着地上的人,口水順着嘴角流下。

他向外喊了一聲,很快,家庭醫生到來後,簡單檢查後,立刻進行了緊急搶救。

“要送醫院嗎?”醫生問。

韓其看了韓費凡一眼:“韓先生要面子,這麽半身不遂失-禁的情況,不合适。”

韓費凡已說不出話來,他一雙眼睛死死看着韓其,顫抖的嘴角卻有了一抹詭異的笑,嘴唇咬破,他用盡了全身力氣,舉起了手。

片刻,砰的一聲。

槍聲驚起一群飛鳥。

韓費凡低頭歪了下去。

那枚子彈貫穿他身體,打進了身後高坐的泥塑佛像上,從額間射入。

轟然一聲,半個佛像滾了下來,噗嗤一聲,壓滅了火盆裏面剩下的火。

滿身是血的家庭醫生呆呆坐在地上,而前面的年輕男人已擡腳走了出去。

~*

韓其回到陳家老宅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阮頌聽見汽車的聲音,從床上爬起來,迅速披上了外套,她攏好頭發走下去,韓其正從外面走進來。

阮頌走過去,替他拿了身上扔下來的外套,上面夾雜着含混不明的味道,她目光一掃,看到了隐隐的血跡。

韓其沒說話,她自然也不會主動問,只将手上衣服放到另一旁挂好。

看見睡着的小水揉着眼睛出來,她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小水繼續回去睡覺。

然後拿了一張溫熱的帕子給韓其擦手,一邊很随意問:“小七爺,渴不渴?要不要試試魚湯。”

“嗯。”韓其說。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面拿過帕子,慢條斯理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他擦得仔細極了。

阮頌新盛了湯端着過來,溫度剛剛好。

然後聽見韓其說:“韓費凡死了。”

不是韓真真,不是別人,是韓費凡。

她一瞬間定住,短暫兩秒後,她将手上的魚湯穩穩端到他面前。

“……恭喜小七爺。”

“恭喜我什麽?”韓其問,他沒有接魚湯,而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懷裏一拉,溫熱的魚湯滾了出來,順着手腕滾下,他忽然低頭,狠狠壓住了她的唇。

碗滾落在了地上,他另一只手用盡了全力一般,想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阮頌幾乎一瞬間喘不過氣來。

他從未這樣,這個吻粗暴而直接,帶着幾乎摧枯拉朽的氣勢,在她唇齒間游移,阮頌終于感到了痛。

她推他,但他更加用力起來,下一刻,她被壓在了沙發上。

在這一瞬,阮頌忽然嗚咽了起來。

她眼睛紅紅,一顆晶瑩的淚珠翻滾在眼裏。

他停下了動作,帶着滾滾驚雷般情緒的眼底晦澀難辨看着她,阮頌伸手捂住嘴,睫毛輕顫。

韓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拉了下來,她的唇瓣微微出血了,他用手指輕輕擦了一下,手指冰涼極了,那串瑪瑙佛準滾到了袖口。

他收回了手,沉默了一下,聲音低啞,不知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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