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入伯府風雲起

崔然粲然一笑,如名花傾城,繼續道:“我跟太夫人說,《評鑒闡要》曾記錄本朝太宗與文德皇後夫妻恩愛。”

“太宗說:夫閨門,王化之始也。詩三百而必以關睢為首。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女子天真爛漫,太過拘束,反而失了生活意趣之美。皇後識見廣博,言辭诙諧有趣,觀之可愛可親。”

“及後《起居注》中又記文德皇後遵太宗诏編《女德》,太宗閱後誇:皇後讀書循理,恭順節儉,固足為賢,而《女德》,識見卓越,當為後世婦人表。”

“當今聖上一直仰慕佩服本朝太宗,言行處處以之為榜樣,皇後及宮中各貴人自然相随。京中命婦們皆言跟着天子行事,總沒有錯……”

孫希聽得雲裏霧裏,頓感自己在古代,簡直是個文盲。

什麽評鑒闡要,什麽起居注,聽都沒聽過。

詩經的關雎倒是背過,但這種用法,沒法貫通。

京中風尚,更是一無所知,祖母聽了這小子的話,放她出去長見識,也算與時俱進了!

孫希自穿越回古代以來,思想還停留在現代,認為背古文是科舉貢生們的事,且她聽孫府衆人言語,也都是大白話,哪有文言?

她沒有立志要成為李清照那樣的才女,最大的願望就是嫁入一個普通的富足之家,做一個衣食豐足的小媳婦。

現在看來,是她日子過得太平順。

孫家驟逢大變,允良整頓家風後,秩序井然。

兄友弟恭,姐妹和順,更沒有刁奴敢欺她這個主子。

她懈怠至今,從未發覺,有何不妥。

但她罔顧了一個事實,伯爵府嫡女,将來論及婚嫁,便是門第再低,也低不到哪去。

累世官宦,逃不了。

屆時人家全是之乎者也一通,再來個引經據典,她恍若文盲,肯定被大大笑話一場。

想我莫南前世何等要強,三好學生、複旦大學一等獎學金,哪樣落下過?

到了古代,怎能做差等生?

萬幸如今才五歲,盲羊補牢,為時未晚!

崔然看孫希臉色,一會兒欽佩,一會兒失落,一會兒又好似鬥志昂揚,不免覺得好笑。

不知這福娃娃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才會出現這等變幻莫測的表情。

孫希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原本以為自己領先這個時代這麽多,過起日子自是如魚得水。

但經這家夥一比,立馬自慚形穢。

現代生活裏的常識,常言,那是歷經千年,諸事提煉,方成大衆共識。

古人尚未教化,怎會随意認同?

有句成語叫“抑郁而終”,如果在宅鬥裏天天被堵的說不出一句話,肯定短命。

孫希心想自己若真的要在這個古代社會活得順心順意,就必須打起精神學習古人的規定俗成。

她走下圓凳,斂衽整裾,鄭重其事地福了福,一派天真爛漫:“子期哥哥真是厲害,妹妹真心拜服。”

說完再拜。

崔然冷不防她來這麽一手,備好的說辭倒不好往下說了,只好讪讪道:“能幫到妹妹,是我的福氣。”

“不知子期哥哥可否告知,女子于內宅行事上,有何書籍可學習借鑒?”孫希真心求教。

崔然哂笑:“妹妹這話岔了,我堂堂男兒,女兒家事,怎會知曉?”

孫希也覺自己魯莽,趕緊岔開話題,“子期哥哥家裏除了甲魚,可還有其他有趣的?”

“自然有,妹妹去了便知。”崔然添上一句:“我家都是兄弟,妹妹去了,肯定衆星拱月。”

孫希黑眸清澈,盯着崔然,不置可否。

日暮飛鳥還,行人去不息。

帝京冬夜,寒氣逼人。

申太夫人并孫希一行人到達東京忠勇伯府門前,只見府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

崔然等人拜別申太夫人,打道回定國公府。

早有允善媳婦李氏領着衆姨娘丫鬟等在大門口。

老太太等下了車,便由李氏扶着坐上辇轎。

一路穿堂過道,至垂花門前緩緩落下。

衆婆子上來打開轎簾,李氏上前扶老太太下轎。

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正中是園林假山,山下有洞。

穿過山洞是一座平廳,廳後是正房大院。

正面六間上房,皆是雕欄畫棟,對聯匾額,字字貼金。

衆人走進朝晖堂,伯爵府大公子現任忠勇伯孫允善居所。

老太太快步走到床邊,見允善躺在床上,眼睛半閉,臉色透着不正常的白。

兩頰潮紅,直喘氣,旁邊彩環拿着痰盂立在床頭,彩霞拿着錦帕在揩拭允善嘴角。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大哭道:“善兒啊,你怎麽了?”

林媽媽趕緊領着秦大夫過來為大公子把脈。

允善雖襲了忠勇伯,但因常年纏綿病榻,未領實職。

看到母親,他便想強撐起來,奈何一用力,又咳嗽起來。

老太太按住他:“你別動了,躺着,讓秦大夫好好看看。”

朝晖堂左廂房。

老太太坐在暖炕上,大娘子李氏侍立在旁,雙眉緊皺,常年的憂慮,讓她比同齡婦人更顯蒼老。

“老夫人,請恕老夫回天乏術,伯爺,怕是就這幾天了。”秦大夫為難道。

申太夫人雖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話,一下心神俱碎,坐不住往後仰倒。

衆丫鬟媽媽趕緊撐住老太太,扶到炕上躺好。

孫希爬上炕,握緊老太太的手,哭道:“祖母,你別吓我。”

老太太緩了口氣,拍着炕沿,訓斥李氏:“允善病成這樣,為什麽不早點來信?”

李氏垂淚:“母親息怒,您一定要保重自個身體。原本秋日裏伯爺吃了二爺尋來的張大夫開的藥,已有所好轉。太醫們來瞧,也都說伯爺熬得過今年冬天,過了開春,繼續調理好的話,還能,還能再撐幾年。”

“既如此,為什麽又會這樣!”老太太垂淚哽咽道。

李氏斟酌着說辭,繼續道:“可不曾想,過了冬至,伯爺突然就沒命的咳嗽起來,太醫們都說是寒氣入體,導致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張大夫也無能為力。所以我才急派孫管家前往江寧,請老太太回來主持大局。媳婦怕您驟聞此信,身體不支,才瞞着……。”

“寒氣入體?你們怎麽照顧的?”老太太坐起來,厲聲道,“荀媽媽呢,趕緊給我滾過來。”

李氏趕緊跪下,荀媽媽匍匐着跪到炕邊,害怕得渾身發抖。

衆丫鬟媽媽也跟着烏泱泱跪了一地。

老太太目光凜冽如臘月凍霜。

荀媽媽聲音顫微着:“老奴悉心照顧伯……爺,不敢有絲毫懈……懈怠……怠,冬日房裏三個大銅火爐,窗戶也是拿紙糊得嚴嚴實實,外圍還釘着毛……毛氈……皮襖子,就怕漏風,朝晖堂就連門簾子也是裏三層,外三層的襖子。”

“既如此,怎還會寒氣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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