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陽從東邊升起, 已經和文昭殿屋檐持平,秋天的濃霧還沒有散盡,整個繁都仿佛仙境一般, 東市、西市人聲鼎沸, 人來人往。

因為今天殿試免朝的大臣們總算可以多睡一會,這會才陸陸續續湧入大承門內各衙門開始辦公。

位于繁都最中心的皇城,即稱內城, 也稱皇宮,華高祖決定定都于此之後才開始建造的, 直到太宗登基才竣工搬入。

整個繁都包括皇宮, 是由當時的一代名臣設計, 主幹道縱橫交錯, 還按階級、功能和模塊進行合理布局, 因為華高祖要求, 各重大衙門都設在了承天門和大承門之間,中間大理石幹道兩邊, 稱中景。

中景位于皇宮護城河內,屬于皇宮最前沿, 但人們一般說的皇宮并不包含中景, 而是指皇家居住的內宮, 中景與皇宮僅一牆之隔,大承門為中景唯一出入口,承天門則是陛下召見或者上朝才能入。

無論是大承門還是承天門都守備森嚴, 與中景相隔之牆下更是五步一崗, 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內禁軍把守,大臣想翻牆入宮基本不可能, 而且被抓到就是刺殺重罪,沒有人會這麽明目張膽的把自己玩完。

莊嚴肅穆的殿試考場已經進行了半個時辰,三十名考生都在認真的書寫文章,宮侍、內禁軍各司其職,石忞則端坐于上批閱奏疏。

沒過多久,坐于最末端的步千雪書寫速度開始慢下來,對于如何充盈國庫這件事,她真的沒什麽好的想法,增加賦稅苦的是老百姓,她沒寫。

所以另辟蹊徑寫了一篇文章,這會已經寫完,可看到其他人都還在寫,她又不好意思放筆,所以另外抽了一張紙裝模作樣的亂寫。

眼睛卻時不時的到處亂瞟,剛入宮時那種心情仿佛還歷歷在目,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皇宮比她想的還要宏偉壯觀,但卻沒有她想的那麽華麗,紅牆紫瓦,宮殿巍峨,內禁軍全副武裝,嚴陣以待,宮侍來往規規矩矩,給人肅穆莊嚴之感,讓人從心裏肅然起敬。

和她一起進來的考生都穿着純色秀簡單花紋的圓領長袍,以黑、灰兩色居多,她是唯一穿赤色的,胸前和後背繡了朵簡單的牡丹,袖子繡了祥雲。

不是她想這樣穿,而是朝廷規定的進士服飾就是這樣,圓領長袍可繡簡單花紋,陛下未正式授予官職前出席正式場合必須穿,好在顏色可以自選,繡的花紋除了不能繡的也可自選。

她考中秀才後,她娘就親手給了她縫制了這套秀才服飾,純赤色圓領長袍,後來她考中舉人,就在兩邊袖子加繡了祥雲圖案,得知她中了進士,連夜又加繡了前後兩朵牡丹。

她娘以為她會很感動,表面上她也很感動,可心裏卻忍不住想她們家有這麽窮嗎?!她母親好歹也是一個正六品的繁都府通判啊!

而且其他考生穿的衣服繡的花、鳥都比她的繡的好,唯一讓她慶幸的是她的發簪夠簡樸,身高也不高不矮,完全不會太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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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文昭殿目光所能及之處,除了紫色身影那裏,步千雪都偷着細細看了一遍,大殿內算不上富麗堂皇,卻大氣、莊嚴,精雕細琢。

端坐正上方批閱奏疏的石忞時不時看一下下面,從未玩過手機的眼睛眼力特別好,步千雪的小動作全看在了眼裏,看着她的時候,甚至連她想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和考試沒什麽關系,她也沒多看。

對于這個有點像仙女姐姐的步千雪,于她而言不過是印象尚可的泛泛之交,卻沒想到這麽有緣,難免有些注意。

越是身居高位日久,石忞越是深刻明白,中國古代皇帝之所以多重用宗室、外戚和與他有關系的人,不是他們非要任人唯親,而是在同等條件下,一個知根知底且熟悉,一個完全和陌生人無疑,只要皇帝想掌控局勢,一般都會選熟悉的那個。

同理可用在殿試或其他情況下,今科前三十名考生她只認識步千雪,那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相比較而言,自然也就會比別人多一些。

殿試時間結束的時候,路關初恭敬的走到石忞身邊俯身低語道:“陛下,時辰到了”,“恩,朕知道了”石忞看了看下面,已經有不少考生已停筆。

石忞将看了一半的奏疏合上,站起來走下階梯,“今天殿試到此結束,明日早朝宣布結果,退下吧”。

沒想到陛下會突然走下來的考生們,聞言不得不停筆,全部即驚喜又緊張的站了起來,臉上更多的是興奮,就是沒人敢擡頭直視鳳顏,站在最後面最角落的步千雪倒是想看,可惜前面有個高個子把她擋住了,想看都看不了。

“是,皇上,學生等告退”考生行禮後有序退出了文昭殿。

送他們出大承門外的是喜夏和另外兩名宮侍,并交代他們明天一早同一時間在此等候。

殿試一結束,石忞就帶着收上來的考卷和奏疏去了文宣殿,并安排路關初傳口谕給文淵,讓她通知乙榜考生明日也在大承門外等候宣召。

她一到文宣殿就分別召見了吏部尚書段雲潔、禮部尚書馬傑、右督禦史顏一諾、大理禦承和丞相軒轅墨,安排妥當之後才開始批閱試卷。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樣分文武左右站于各自的位置上,昨晚改卷到很晚的石忞卻比往常來晚了一點。

大臣們別說多站一會,就是多站一個時辰也不敢有怨言,他們知道當今聖上比先帝寬厚、善納言,但也不敢輕易嘗試皇帝一怒的後果。

大臣們外的考生們已經被凡秋和兩名宮侍接到了承天門外,只等口谕到就帶他們進去。

吸取昨天的教訓,步千雪今天起了個大早,看到今天來的考生遠比昨天多,問了前面的高個子才知道是乙榜的人,也是奉招待宣的。

秋天更深露重,坐在轎子裏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下了轎子又從大承門走到承天門,她才覺得有點涼飕飕的,要是以後能在陛下面前說的上話,她一定建議早朝時間推遲一點,好歹等天亮啊!

承天殿內早朝已經開始,負責主審考題買賣案的吏部尚書段雲潔當着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将案件情況進行了彙報。

原主考官黃大學士買賣考題證據确鑿,而且已經供認不諱,兩位副考官亦參與其中,甚至還查出負責考場安全、巡邏的官員涉嫌受賄。

段雲潔按《華律》建議判黃大學士監斬後、罰沒家産、家屬遣回原籍,兩位副考官流放東沙、罰沒家産、家屬遣回原籍,其餘受賄較小的官員罰沒家産,□□3年到十年不等。

“就依愛卿所奏,…另外所有犯官家屬都給予二十兩銀子安遣費”石忞緊皺眉頭,猶豫了幾秒,還是加上了後面一句。

穿到華國已經十一年,她受過十多年的現代教育,也受過近十年的古代帝王教育,在這裏待的越久,她越覺得現代的一切像一場華麗的夢幻,但對她的影響卻是深遠的,比如犯官犯罪,家屬若不是同犯不因受牽連。

若是他們的家屬有老人和孩子,那罰沒家産、遣回原籍相當于斷了他們的活路,還讓他們長途跋涉,她于心不忍,他們也是她的子民,她想給他們一條活路。

“皇上聖明”黃大學士買賣考題的罪行也就比叛國罪輕兩級,家屬沒受牽連,再想到昨天陛下召見他們,大臣們這聲恭維更多的是發自內心。

整個華國的官員沒有上萬也有七八千,今日黃大學士他們的下場,未必不是他們以後的下場,畢竟真正敢說自己兩袖清風的恐怕鳳毛麟角。

大臣們心裏的想法,石忞随機挑選幾個看了一下,還真是清官難覓!算了,在封建體制內想要杜絕貪官是不可能的,她早已看開。

“科舉是大事,是為國選才,更是我華國之根基,不是你們謀取私利的工具,華國官員務必以此為戒,誰要是再犯一律以叛國罪論處”石忞提高音量,一字一頓,說的緩慢而穩重。

“謹遵皇上教誨”本來思想有一絲絲松懈的大臣們沒想到陛下留有後招,貪了的,準備回去就善後,沒貪的更加不敢出手。

站在最前面的軒轅墨算是和石忞相處最久,了解最多的人之一,開始只是覺得她是個好學生,以後會是個守成的皇帝,僅此而已。

可随着陛下登基日久,軒轅墨發現她錯了,她曾經的學生現在的陛下,有當明君的潛質,無論是繼位前的平叛,還是繼位後的平亂,都早有準備,迅速果斷的撥亂反正。

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也沒有像她擔憂的那樣做勞民傷財的大舉動,反而懂的與民休養生息,就算現在也任然以此為主,普及标點符號便利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同時,又不花國庫一分錢。

還自創殿試環節,從根本上杜絕了科舉制形成以來的師生關系進而衍生的利益團體,這是對國家,對考生都有好處的事,而且不勞民,也不傷財。

除了這些之外,陛下還于近期下令遣散部分宮侍,縮減宮中開支,也是大大的利國利民之舉,身為丞相,國庫匮乏,軒轅墨也是知道的,所以打心裏贊成和支持。

對于大臣們的建議,當今陛下也都會酌情采納,今天的處罰更是嚴中透着仁厚,雖然隔着冕旒看不清陛下的表情,但從她的語氣中,軒轅墨能感覺到她的猶豫和克制。

“宣今科甲榜考生進殿”路關初喊的時候臉上都帶着微笑。

已經提前被帶到承天殿外等候的甲榜考生們滿臉興奮,昂首挺胸,有序的排成三排進入承天殿,走到軒轅墨身後的位置方才停下行禮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誰是江河暢”深知書面文章不能完全作數的石忞并沒有将名次定下來,而是拟出了六個人選,準備一一問答後再決定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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