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鹿驚紮起長發,換上更具現代氣息的風衣長褲，揣上錢包就出門了。
第一站是山下町的中華街。
鹿驚步伐堅定地走進書店裏。
三分鐘後，鹿驚面無表情地走出來。
這無理取鬧的世界已經沒救了。
鹿驚長長地嘆了口氣,真心奇怪這邊的書店為什麽都這樣了還沒有倒閉。
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機會跟他一樣,被各個世界的經典小說拔高了品位，所以看着看着滿書架的雷文也看得很歡快？
心情惆悵的鹿驚決定安慰一下自己。
他來到一家餐廳中。
鹿驚有些吃夠了家裏“工業流水線出品”的食物。
別誤會,不是外賣。
所謂的工業流水線出品，指的是家裏每天早中晚兢兢業業在廚房裏忙碌的紙人式神做出來的食物。
鹿驚其實會做飯,廚藝還不錯,但做飯這項活動,一天三次，每次從準備到烹饪至少要花費一個小時，少來幾次還可以，次數一多，鹿驚就煩了。
不得不說,鹿驚學習陰陽術的熱情，有一大半是沖着役使式神去的。
式神真的是再方便不過的工具人了。
不同于正統陰陽師選擇馴服強大妖怪、鬼魂做式神，鹿驚偏好的是最普通的紙人式神。
Advertisement
換言之,他并不喜歡手上的工具有自我意識。
紙人式神可以說是最普通的式神了，因原料和付諸其上的靈力多寡,只能夠做一些簡單機械的工作。掃地拖地沒有問題，做飯就很挑戰紙人式神的極限了。
但鹿驚是誰啊。
為了将自己從廚房解放出來又不用雇傭活物來做飯,鹿驚充分發揮了自己的聰明才智。
一個紙人式神沒法做飯，那就來十個、二十個紙人式神。
它們不需要會做飯,它們只需要在正确的時間做出正确的動作就可以。
鹿驚拆分了每道菜的所有工序,掐準每一個步驟的時間,讓每一個紙人各司其職。
就拿煎蛋舉例——
紙人版的烹饪的方式就是：紙人一號擡煎鍋,紙人二號扭開煤氣竈，紙人三號倒油，紙人四號等待數秒後打雞蛋，紙人五號等待數秒後用鍋鏟給煎蛋翻面等等等……最後出鍋。
紙人大廚們不看火候，只精準地在某一個時間做出某一個動作，以着式神的工具屬性，只要裏面靈力還在，太宰治不到廚房裏搗亂，它們齊心合力煎出來的蛋不僅味道一模一樣，就連形狀都是标配完美。
非常方便的一種做飯方式，但在一些大廚眼裏估計就要說那些飯菜沒有靈魂了。
嫌麻煩的時候挑剔什麽靈魂不靈魂的，味道雖然沒有變化，但勝在對胃口。
只是，紙人大廚們烹饪出來的每一件菜品都是鹿驚拆解後分派下去的，換言之，他也會做，甚至紙人式神烹饪出來的菜品味道是跟着鹿驚廚藝走的。吃多了，鹿驚也會想要嘗嘗外面沒吃過食物的。
鹿驚單手托着下颌，提筆在點菜單上圈了小籠包、烤秋刀魚、炸螃蟹腳等食物。
“就這些。”
“嗨！”接過點菜單的是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少年，身上穿着這家餐廳統一發放的紅色制服，黑色短發參差不齊，像是拿剪子随便剪出來的。淩亂的頭發下，少年卻有着一雙黑貓崽子似的綠色眼睛，眼尾上挑，睫毛長而密，透着一種聰慧的狡黠。
“這位人，請您等待二十九分三十六秒，小籠包會第一個上桌。三十五分鐘後，炸螃蟹腿。四十分鐘後是百合粥……”
“啊嘞？”鹿驚眨了眨眼睛，他看向那個少年，他剛才還想着點的菜什麽時候才能夠上桌，這個少年侍應生就給他報時了，還精确到了秒。
只是，等待的時間是不是長了點？
“江戶川君！”少年身後傳來竭力壓抑着惱意的聲音，一個身形圓潤打扮雍容的女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綠眸少年，然後對鹿驚禮貌地笑了一下，道：“這位人，您點的菜已經在後廚安排上，請您稍等。”
綠眸少年一臉無辜地轉過頭，看向頂頭上司之一的老板娘，下意識說道：“我看這位人很想知道點的東西什麽時候才能夠上桌所以我……”
鹿驚看得清楚，眼前少年不是故作的無辜，而是真的不明白那位老板娘為什麽生氣。茫然之餘，還有些無措，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卻被人類踹了兩腳的小動物。
“江戶川君，請你去給那邊的人結賬！”老板娘手一擡，目光透着不善。
故意告訴人要等很長時間，這不是在趕嗎！
這小子簡直了……果然不應該因為看他可憐所以收留他在這裏，明明長得不錯，但那一張嘴，太影響生意了。
“哦……”雖然不明白自己又錯在哪裏，對來自于大人的惡意也很是無措，但對方簡單明了的任務要求，綠眸少年還是能明白的。
少年抱着點菜單，走到靠窗的卡座前。
這一桌的人是兩男兩女四個人，他們已經用餐完畢，一位女士在衛生間裏待了挺長時間，另一位女士去找了。現在挑染了金發的男士示意餐館的工作人員，他要結賬。
“誠惠，一共是……”
綠眸少年還未報出數字，一聲尖叫從衛生間的方向傳出。
“死人了——！！！”
這一嗓子下去，全餐館皆驚。
“這個聲音……是惠子？！”
正要結賬的男人霍地起身，擡腳就要沖向衛生間。
然而，綠眸少年卻伸開手臂，直接擋住了那個男人的去路。他瞪圓了翠綠色的眼眸，猛地擡高了聲音，強調道：“8050円！”
被綠眸少年擋住了去路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像是震驚于都這個時候了少年居然要堅持要他先結賬這腦袋簡直有問題，又焦急于聽到的那一聲尖叫聲很熟悉似乎是他去衛生間找閨蜜的女朋友，擔心得要命。
結果，他居然被攔了？
不是出于保護現場等理由，而是因為，他得先結賬？！
男人陡然間怒不可遏。
他差那點結賬的錢嗎！！
“你給我滾開！”男人毫不猶豫地一推手，身高和體力的懸殊差距讓他将綠眸少年像是扒拉小雞仔似的推到了一邊，厲聲道：“別擋路！”
“江戶川亂步！”有些懵又下意識擔憂着什麽的老板娘頓時像是找到了發洩口一樣，她沖過去就想要扯住少年的衣服，沒好氣地道：“你別礙事！”
她抓了空。
因為鹿驚手一伸，先她一步抓住江戶川亂步的衣領，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明明是你讓我給人結賬的……”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要被這群無理取鬧的大人逼死了，嘟囔道：“明明一點都不擔心着急，結賬之後再去彙合又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鹿驚目光微動，看了江戶川亂步一眼。
綠眸少年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透露出了什麽信息，他只扁着嘴，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或者說，莫名其妙挨了一腳的流浪貓？
名為江戶川亂步的少年在極有可能死人了的情況下還堅持讓人先結賬的不合适行為很快被另一個重磅消息壓下。
這裏真的死人了。
在橫濱，死個人其實不算什麽，但像是這樣的餐館，還是相當計較死人的事情。
足足十分鐘後，當地警方姍姍來遲，将整個餐館當做案發現場給封鎖了。
雖然鹿驚是最後一個進入餐館的人，點的菜還沒有上桌，但他還是被當成嫌疑人之一，留在了餐館裏等候警方問話。
受害人名叫山下麗佳，因為口腔中的苦杏仁味，警方立刻鎖定她的死因是氰-化-物中毒。
這是謀殺。
跟她同桌用餐的三人，死亡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名叫高橋惠子，跟死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兩個男人，一個黑頭發戴眼鏡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名叫山下和也，是山下麗佳結婚一年的丈夫。剛才說要結賬的挑染金發男是佐藤真彥，是高橋惠子的未婚夫，山下和也的大學室友。
他們會聚在這裏一起吃飯，是因為佐藤真彥和高橋惠子訂婚了，他們跟山下夫婦有不淺的交情，路過橫濱正好見一面吃頓飯，順便将結婚請柬送到他們的手上。
只是，他們哪裏想象得到，就吃了一頓飯，山下麗佳居然被投毒，死掉了。
高橋惠子受到的刺激不小，這會兒靠在未婚夫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山下和也死了妻子，飽受打擊，整個人都恍惚了。
警方的第一懷疑目标就是山下和也，因為有太過類似的案子，突然死了妻子或是丈夫，查來查去卻查到他們枕邊人，因為保險因為婚外情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
這樣的案子辦多了，他們自然先懷疑上了山下和也。
當然，除了山下和也外，高橋惠子這個閨蜜和現場第一發現人也嫌疑不小。
都是套路。
還有餐館裏用餐的其他人，也有那麽一點嫌疑。警方不覺得這是臨時起意，致死量的氰-化-物又不是爛大街的東西。
作為嫌疑人之一的鹿驚托着下颌坐在自己的卡座上，光明正大地放空自己的視線，面上既沒有身在犯罪現場的緊張興奮，也沒有見到死亡時的驚恐不安。
見慣了死亡的鹿驚自然不會為眼前這點情殺死亡而有絲毫動容，他進這家餐館是為了午飯。本來聽江戶川亂步那意思，這家餐館的上菜就有夠慢的了，結果一場謀殺案件爆出，別提上菜，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餐廳裏，廚房裏都沒人做飯了。
就很郁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