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緣分無窮無盡 (1)

溫玉他們的種族不以年齡作為成年以及年老的标準,是以力量作為标準。鑒于他未成年的時候就死爹死娘, 陸壓道君把他撿回去的時候, 什麽都沒有教導他。

等他突破某一階段,從少年成為青年的時候, 還是藍雨砌想起他有一件事情要告警溫玉。

“你千萬不要随便把什麽東西送給別人,也不要随便接受別人的東西。”

溫玉當時正在給顏如玉縫制新的裙子,聞言一愣, “為什麽?”

“不是那個嘛……”藍雨砌放下手中的書, “你們妖啊,送人東西或者接受別人的東西都是一種做交易, 必須有來有回的。”他說, “我舉一個最糟糕的例子給你, 你如果給一樣很珍貴的東西給一個凡人,那麽那個凡人必須也給予差不多重量的禮物給你。這時候,如果那個凡人說, 給你的回饋是他自己……”藍雨砌故意頓了一下吓唬他,“你的命就要和他的命連接在一起了。”

溫玉聽完藍雨砌的話,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 實質上手中的針線已經完全錯位了。“什麽樣的東西叫做貴重?”

藍雨砌看着孑然一身的溫玉,“你有什麽例子嗎?”

溫玉摸了摸空蕩蕩的胸口, “女蝸石什麽的。”

藍雨砌一臉“你瘋了吧”的眼神看他。“那玩意, 你一輩子都不能送人。”

溫玉拿針的手在顫抖。

緣分這種地方,一旦定下,就是斬不斷理還亂。神拉扯不斷開, 妖魔也無法分開。這天地之間,所謂無窮也無盡的東西,說不定就是緣這一字。

對于溫玉來說,最好的走向就是,他一輩子都不要再遇上那個小孩了。就算遇上,也不要有比打招呼更深的交流了。

他的一切妄想,在這一個春天被毀滅。

妖怪遭受了溫玉的攻擊,如煙雨一般消融在空氣之中。

溫玉愣愣地對上蕭懷瑾的眼睛,手中的油紙傘摔到了地上。

如果蕭懷瑾看不見妖怪,他還能找個借口,例如說,他剛剛只是舉起傘打蟲子什麽的,但是他清清楚楚看到了。本該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狀元爺,一揮手,打死了一只身軀比自己大一倍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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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害怕、厭惡妖怪,他溫玉就是妖怪。

溫玉都不敢想象蕭懷瑾的心理活動,他立馬伸出手擋住自己的臉,轉身就跑。

跑出了宮殿的範圍,他幹脆就飛身上屋檐,直直奔向了李不悟的家。“李不悟!李不悟!李不悟!”

李不悟又在亭裏喝茶,乍一聽到屋頂傳來了溫玉的聲音,手一抖,一杯茶就灑在了地板上。“溫玉啊,我好歹也是你師父的朋友,你就不能喊我一聲叔叔嗎?”

溫玉從屋頂上跳下來,衣袂飄飄,仿若仙人。

如果李不悟知道這一位貌似青年的人虛長他五百來歲,大概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李不悟!”溫玉着急地跑到他的面前。“糟糕了!”

“怎麽了?”李不悟還是第一次看到溫玉慌慌張張的樣子,他不由得心也跟着提起來。

溫玉把下半句話補全,“蕭懷瑾知道我不是人了?”

“……”李不悟不知道問題在哪裏,“你不就是,不是人嗎?”

“但是他知道了啊!”

李不悟愣愣地看着溫玉,“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一直以不給人發現你不是人而努力這是好的,但是我覺得皇上是可以知道的。”

溫玉皺眉,“不是你叫我千萬不能被別人發現我不是人嗎?”

話再說下去就會陷入死循環了,李不悟想了想,住嘴、理頭緒。

溫玉又想要和他聊另一件事情,“蕭懷瑾讨厭妖怪的,我覺得我暴露了身份以後就不适合待在他的身邊了。”他在找盡辦法推脫,“而且他現在身邊也有燭龍相助,我覺得我有點兒多餘,真的。”

李不悟似笑非笑地看着溫玉,“所以你想表達什麽呢?”

溫玉幹幹脆脆,“我想回家。”

“哈哈,你啊!”李不悟捧腹大笑。

溫玉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

“行吧,如果你忍心看着天下蒼生受難。”李不悟一下子就收了笑容,“你是見過的吧,我記得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上蓬萊,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你。當時我帶着你和陸壓道君上了山,我們一起看到了人吃人的人間煉獄……那一個地獄,現在也依舊存在着。”

天地似熔爐,衆生皆煎熬。

我們看不見

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在這繁華夏都之外,多的是極窮之地,那裏一片黑壓壓。土地看不出花兒,天空只有烏鴉飛過。

因為皇朝不作為啊,人民只能當做牲畜。

戰亂、災荒、疫病。

李不悟知道這不是一瞬間就能全部解決的事情,但是他現在連一步都踏不出去。“這個皇朝只剩下一個人了,就是蕭懷瑾。”

說來有些可笑,他從來都知道這個十八皇子,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他繼承大統。就是這一個沒有想到,蕭懷瑾就被高湛接走的,導致他變成了這個樣子,也導致這個皇朝變成了這個樣子。

“現在,夏涼已經不能再承受動蕩了,所謂的起義,換個人當皇帝。這一個破落的皇朝已經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溫玉坐在他的對面,“所以,其實你自己也看不起蕭懷瑾。只是因為你沒有選擇了,所以才要救他……不,你根本就不想救他,你只是想要救你的國家。”

李不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意從心髒裏面剝離開來。

“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蕭懷瑾才不會選擇你,不會相信你。”溫玉冷冷地說道。

李不悟一愣,他沒有想到溫玉會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叫我來,不過是想要讓我趕走他身邊的妖魔鬼怪,然後你自己要成為那個挾持他的妖魔鬼怪。”

溫玉想,這個世界的人果真沒有意思。

李不悟想要開口解釋,卻看見溫玉平地消失,再無蹤影。

“你連個人都不想救,你還有救一個國家,終究是虛妄。”他只留下了一句話。

這一日以後,溫玉就再也沒有了蹤影。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去欽天監報道。

他出現的這些日子,也沒有和多少人結交,所以發現他不見了的人也不多了。偶爾景阜會去問問湯若望,“那一個狀元爺呢?”

湯若望還在拿着羅盤在測風水,“該留下來的不會走,該走的也不畢強留下來。”

張之儀也發現溫玉突然無影無蹤了,但是他更糟糕,兩個能問的人也沒有。

蕭懷瑾對外依舊是卧病在床,但是不妨礙他召喚李不悟過來。

“溫玉是你推薦來的人是吧?”他靠在床上,手裏正拿了一本淫/穢低俗的春宮圖。

“是的,皇上。”李不悟坐在椅子上,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也愛邪魔之道。”他冷哼。

李不悟擡頭,看着這一位模樣依舊稚嫩的少年帝皇。經過溫玉的一番點撥,他突然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麽他始終得不到蕭懷瑾的信任了。

“皇上。”他第一次想要開誠布公,“溫玉确實不是人。”

“大膽!”蕭懷瑾用力合上了書,不怒自威,“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麽厭惡邪魔歪道!”

“他不是邪魔。”李不悟弱弱地反駁。

“那他是什麽?”蕭懷瑾狀若無意一般順着話題套話。

李不悟閉嘴。

“……算了,你叫他來見我吧。”蕭懷瑾将書放下。

李不悟終于有個機會再說一句話了,“他估計已經回家了。”

“回家?”蕭懷瑾不敢置信,“你不是說,他是你找來輔助寡人的嗎?”

李不悟嘀咕,“誰知道他突然做什麽?”

蕭懷瑾皺了一下鼻子,一臉的不開心。

李不悟看他也不想說話了,幹脆就退下了。“因為皇上龍體抱恙,很多的事務都被高丞相給接手了。雖然丞相确實出色,但是國家不能沒有皇上,還請皇上切記保重龍體。”

蕭懷瑾表示明白,揮了揮手。

等李不悟退出這個房間以後,蕭懷瑾才把手伸進被窩裏,将一條白色的小蛇給揪出來。“小蛇啊,你說他為什麽跑啊?”

小蛇什麽都不知道,小蛇将腦袋搭在他的手腕上,能不動就不動。

蕭懷瑾看着它的樣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我是害怕,但是他這樣什麽都不說就跑了,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他自言自語,也不擔心自己的心裏話被一條蛇知道。但是萬千思緒在心頭,蕭懷瑾都無法表達,他只能說一句話,“他到底是想怎麽樣啊?”

白色的小蛇伸出了舌頭,蛇信子搭了一下蕭懷瑾的大拇指。

還有想要怎麽樣 ,他當然想要回家啊。

他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一離開李不悟以後,他就回府邸收拾了東西,跟稚機他們告別。那一群妖,

知道他要走的時候,全部敲鑼打鼓,歡送他出門。溫玉當然也是快速跑到了城門,然而他的腳步一邁,發現自己居然怎麽樣也走不出去。

“這個夏都有陣法。”飄過的鬼魂看着他在城門邊上掙紮了半天,忍不住出聲。“妖魔鬼怪只能進,不能出。”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溫玉不服。

“那你是什麽?”鬼魂問。

溫玉張開嘴巴,一時半刻居然回答不上來。

當然,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通過黃泉離開。但是他只要一出現在黃泉,就會被抓住當勞動力。黃泉流動的時間跟凡間不一樣,他這一去說不定就會在地底待好幾年了。

沒有辦法的溫玉只好準備打道回府,只是他剛走到了街邊,就看見李不悟走進了他的家門。

為了躲避他,溫玉只好跑進了皇宮,變成了小蛇的樣子,在蕭懷瑾的屋子裏占據一方天地。

蕭懷瑾似乎還在想着他,嘀嘀咕咕個沒完。溫玉聽着他的聲音,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蕭懷瑾看它睡着了,感興趣地把他抱在懷裏,看着它盤成一團的可愛樣子。

其實蕭懷瑾不怎麽喜歡動物,尤其是這種冷血的動物。但是他在看見這只小蛇的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想要接觸它,想要撫摸它,想要擁有它。

小蛇睡着了,無意識地用尾巴卷着他的拇指。

蕭懷瑾心花怒放,因為溫玉突然消失不見的煩悶心情被清掃了一小片。

溫玉就這樣睡啊睡,等他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前朦朦胧胧。“嘶。”他從絲綢被子裏鑽了出來。室內的溫度不知道為什麽上升了許多,它覺得很舒服,意識再一次變得迷迷糊糊。

就在它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一只手指挑逗起它的下巴。

“嘶。”擁有危機意識的溫玉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看他,

這一看,它就看見了蕭懷瑾,他剛剛洗完澡,衣服都沒有穿好。

全部一覽無遺。

真不害臊。

“小蛇。”他也不覺得自己在一條蛇的面前需要顧忌什麽,伸出手指不斷地戳他,絕麗的臉蛋綻放出笑顏。

溫玉沒有來由的,心髒突然就空了一下。

他的雙腳從碧落走到黃泉,看過妖魔惑人,看過動物交媾,但也許是他生性遲鈍,從來都不受色這一字迷惑。

蕭懷瑾把它抱在懷裏,還沒有睡醒的溫玉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白色的蛇尾就直直落在了蕭懷瑾的雙腿中間。

“我還是挺喜歡他的。”蕭懷瑾還在繼續小蛇睡前跟他說的話題,“你說我要不要讓李不悟去找他回來?”

溫玉根本就不能聽見他的聲音,它只覺得自己的尾巴在蕭懷瑾的懷裏甩來甩去,居然被那微些的溫暖吸引。

“但是妖魔真是太可怕了。”蕭懷瑾戳了一下小蛇的身軀。若有所悟道:“人和妖都信不過。”

他的話才剛落音,黑夜就來了。但是現在有燭龍在為他守夜,所以他毫無畏懼。

蕭懷瑾踢了踢被子準備睡覺,溫玉縮在他的懷裏,忍不住一點點往他靠近。

說起來,除了小時候,似乎很久都沒有人抱着他了。

丞相府內,高湛剛剛回家,高夫人看見了他,立馬笑着跑了過去。“夫君你最近越發忙碌了呢。”

“最近皇上病倒了,少不得我。”高湛不以為然。

“雖然說為臣之道是多為君王着想,但是夫君你也要多多照顧自己。”高夫人掩面嘆息。

高湛拍了拍她的手,并沒有把這個話題延續下去。“夫人,你這簪子真是漂亮,新買的?”他突然問道。

高夫人一愣,随即笑了笑。“上個月就買了。”

高湛也跟着笑了,“是夫君近日疏忽你了。”

兩人濃情蜜意好一會兒他,高湛就準備去洗澡了。在他走過院子的時候,一道帶着嘲笑意味的聲音響起。“是夫君近日疏忽你了,哈哈。”

高湛擡頭,正看見一個黑衣少年拿着一個蘋果坐在樹上,揮動着雙腿。

“你還敢這時候回家。”高湛看了他一眼。

“我怎麽了?”少年攤了攤手。

“蜘蛛精突然死在了後宮的井裏,你到底有沒有去調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少年聽到他命令的語氣,立刻不爽地握住半邊蘋果,然後扔他。只是他的準頭不怎麽樣,并沒有扔到高湛。“你真是當官當久了,說話的語氣真惹人

讨厭。”

高湛還在看着他,把他看得心虛了一些。“還有,最近你派出去的妖魔都有去無回,你是不是也應該去處理一下。”

“怕什麽。”少年在樹上站起來,然後張開雙臂,從樹上墜下。他本來應該頭朝地倒下的,關鍵時刻,他在半空中調整姿勢,雙腳安全落地。“就算我們不去搞蕭懷瑾,他也已經注定了,就是一個廢物。”

高湛想起蕭懷瑾在病床上嗷嗷叫着的場景,确實松了一口氣。“為防萬一。”

“你也太過小心了。”少年圍着他轉圈圈,“如果你不是總是畏手畏腳,我早就指揮着我的百妖,将這個夏都攻破,送到你的手上了。”

“夏涼本來就是憑着一口氣吊着,我才不稀罕。”

少年不解了,“那你究竟是想要什麽啊?”

“我要一個人。”他握緊了手,壓印住心中滔天的怨恨。“我要弄垮這個夏涼,我要折磨蕭懷瑾,到時候,我就不信他不出現。”

少年知道他指的是誰,笑嘻嘻地不答話。

他是魔,世間的怨恨越多,他就越強大。

蕭懷瑾裝病期間,湯若望經常來找他下棋。溫玉整天被蕭懷瑾抱着走來走去,他就連下棋也沒有忘記自己。

棋子落入棋盤的聲音清脆無比,溫玉想起在蓬萊的時候,也經常和陸壓道君一起下棋。在蕭懷瑾的懷裏待着無聊了,它也沿着他的手臂爬上去,看一下棋盤的狀況。

這一看,他忍不住瞪圓來了眼睛。出乎它的意料之外,這兩個人居然不是在打發時間,而是認真的。戰況激烈,你來我往,而蕭懷瑾居然占上風。

“我從前就聽先帝說過。”湯若望說,“說各位皇子裏面,最聰明的就是十八殿下,也就是皇上您。”

蕭懷瑾輕而易舉地吃了他一大片的棋子,對于他的誇贊是有一答沒一應。“那個老頭大約是在死前一個月才知道他自己有一個十八兒子,所以他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時候,是要死了嗎?”說話到一半,他發現小蛇想跑,立刻又把它拽回了懷裏。“何況,大家都知道,最聰明的人應該是四皇兄吧。”

“四皇子确實行軍布陣非常了得,如果微臣沒有記錯的話,皇上似乎在年少的時候還陪着四皇子出征呢。還是……那場戰役。”

提起那場戰役,蕭懷瑾的手就抖了一下。

他的心慌導致了他的失誤,白色的棋子下錯了地方。

湯若望立刻就找到機會,反撲一波。

“說起來,我在欽天監實在是無聊,還聽說過一個八卦。”

“嗯?”

“那一次戰役……”湯若望已經不敢提那個名字了,“據說下命令的那一天,四皇子說自己并不在軍營。不知道為什麽,帶着他字跡的軍令狀卻傳到了衆軍的手裏,導致了那一場戰役的勝利。”

蕭懷瑾聞言,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荒山野嶺,最容易出現的是什麽?”

湯若望接話,“妖怪。”

蕭懷瑾搖頭,感慨道:“實在是太可怕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湯若望贊同。

這一個話題就此掀過。

湯若望又繼續下一個話題,“皇上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蕭懷瑾眯起了眼睛,甚至還用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确保自己這一次不會手抖。“以前吧,我覺得随便活着就好,高湛想要做什麽,我都無所謂。”

“嗯。”

“但是近些年來吧,高湛做的是越來越過分了,我最近有點看他不順眼了。”蕭懷瑾落下最後一個棋子,贏了這一盤棋子。“我前段時間有想,我想要自己有權有勢呢。”

湯若望适時拍馬屁,“皇上,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有勢的人。”

蕭懷瑾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他不接他的話。“前段時間,我得到了一樣寶物。”

“先帝就是得到一樣寶物以後遭殃的。”

這個人還真是敢說。

蕭懷瑾似乎還真的什麽都能跟他說。他覺得自己跟湯若望特別共鳴,他們都是那種望着天上的星星,然後仍別人怎麽拉都不願意低頭。“我只是為了睡好覺,跟他不一樣的。”

“先帝那麽多位皇子,我覺得就皇上你跟先帝最像了。”

蕭懷瑾認真了,“你下次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把你拉下去了。”

湯若望伸出手,沒有用任何力道就拍自己的嘴巴兩下。

“我近來有點想要找溫玉 。”蕭懷瑾突

然又換了一個話題。

“他請假了。”湯若望說:“幹嘛找他,皇上你換口味了?”

蕭懷瑾終于不想和他搭話了,他見過腦子歪的,沒有見過歪成這樣的。“我又不是見到有點姿色的人就像上。”

湯若望笑了笑,“皇上放心好了,溫玉遲早會回來的。”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落在了蕭懷瑾懷裏的小蛇那裏。

溫玉早就受不了他們亂七八糟的說話方式,幹脆就沒有聽了。

“皇上找溫玉有事嗎?”湯若望問。

蕭懷瑾趁着這幾天可以睡好覺,腦袋清醒以後,得到了一個很清奇的思路。“我在這段日子想想,其實當傀儡皇帝有時候也挺開心的,畢竟不用做事情嘛,還能享受生活。我之所以受不了高湛,可能是因為他近些日子有些過分了,總是拿那些妖魔來欺負我。”

湯若望挑了挑眉看他。

“我覺得像溫玉這樣的人來将我挾持,我好像就沒有意見了。”他笑了笑,“他長得好看,又溫柔。”

湯若望不說話了,蕭懷瑾昏庸得實在是太有想法了。

下完棋以後,蕭懷瑾就跟湯若望告別,回自己的寝宮去了。路途上,有一只小鳥從天際飛過來,想要落在他的頭上。

一陣淡紅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燃起,那只鳥兒便化為了灰燼。

紅着一雙眼睛的朱九步伐優雅地走了過來,挽住了蕭懷瑾的手。“皇上,臣妾送你回宮。”

蕭懷瑾覺得這一次的生意實在是做得太值了。

沒有了妖魔的困擾,他過了好幾天的歡樂日子,之前想要奪權的那些想法就灰飛煙滅了。

他變得太快,就算是在皇宮裏亂竄的那一只貓咪都抓不到尾巴。

也許是這樣太過得意忘形了,他在院子裏逗小蛇的時候,不小心就被一衆大臣給抓到了。

“胡鬧!”少了年紀的兩代大臣徹底發火了。“皇上你不是說自己重病在身,甚至派了大将軍去北邊拿天山雪蓮嗎?”

這個老頭在蕭懷瑾小時候教過他好幾天的書,蕭懷瑾看到他就頭痛,他立刻就假裝摔倒在草地上不動了。

“荒唐!”大臣還是緩不過來。

就在蕭懷瑾被戳破謊言的當天,那一位将軍也将他要的天山雪蓮給帶回來。太醫院的人早上的時候就知道了蕭懷瑾裝病的事情了,所以拿到天山雪蓮以後,就用炖炖品的手法,蒸了一碗湯給他。

蕭懷瑾本身只是身體太虛,一下子太補了以後,反而還真的身體不适了一下,流鼻血了。

溫玉在他的懷裏,聞到了他的血腥味,忍不住湊上前去。

就在他的嘴巴差點咬進蕭懷瑾的肉裏的時候,它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它立刻撒嘴,一下子沖到了門邊。

不對勁。

這個蕭懷瑾太不對勁了!

蕭懷瑾在汪僥的幫忙下,把鼻血都處理幹淨了,然後就要洗澡。

他脫光了衣服,滿頭的青絲落入水裏。因為太過無聊,他就這樣趴在浴桶裏,直勾勾地盯着溫玉。

溫玉被他看得小鹿亂撞。

小蛇在冰涼的地板上翻滾,想要冷靜下來。

他可是看到妖魔在面前交/媾都不會撼動的溫玉,為什麽現在被這個凡人揣在懷裏幾天,看到他就像了中邪了一樣。

為了追究原因,溫玉特地在晚上等蕭懷瑾睡着的時候,現出了原形。燭龍對于妖魔的氣息尤其靈敏,于是他就用了另一個身份。

仙氣雲繞,跟帝皇天生帶着的氣息糅合在一起,就算是神仙來了,也不會發現他就藏在蕭懷瑾的房間裏。

蕭懷瑾睡死了,胸口緩緩起伏着。溫玉做好了心裏準備,鬼鬼祟祟地坐在他的床頭,然後低下身子。

他跟蕭懷瑾離得極近,只要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人再動一下,嘴唇就會碰上。

溫玉的目的就是碰觸他的嘴唇,于是他再稍微低頭,靈巧的舌頭鑽進了蕭懷瑾的嘴巴裏。

要是凡人,也許會覺得他們在接吻。

但妖魔就該知道,這叫吸精氣。

溫玉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熟練,他比平常人長的舌頭在蕭懷瑾的嘴巴裏,又不知道該怎麽放置,于是只好蠕動着勾起了他的舌頭。嘴唇相貼,溫熱的氣息打在溫玉的脖子上,他的脖子立刻就緋紅一片。

悄悄地吸了一口蕭懷瑾嘴裏的氣息,他立刻就彈開了。

他做這種事情太過蹩腳,偷偷親別人,反而親得銀絲落在自己

的嘴邊,自己迷迷糊糊的樣子。等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情以後,他又是羞赧又是羞愧。

他的師父可沒有教他做這種東西。

“嗯。”蕭懷瑾在睡夢中發出了呻/吟聲。

溫玉被吓了一跳,立刻變回了小蛇的樣子,鑽進了他的懷裏。

因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他白色的軀體都變得淡淡的粉紅色。

他果然沒有想錯,這個蕭懷瑾的體質,就跟九天之上的某位神佛一樣。妖魔要是得了他的精氣,修煉的進度會有效率的驚人。

只是,似乎沒有別的妖魔發現,否則他早就被吸幹了。

溫玉突然間有點鄙視了。

他一個昏庸的君王有這樣的體質,是不是浪費了一點。

由于蕭懷瑾裝病的時候被撞破了,他從第二天開始就再被拖着去上朝。他裝病期間,終于不再沉浸女色了,換了一種新愛好,那就是玩蛇。

大臣們在下面彙報情況的時候,他就拎着小蛇晃來晃去。小蛇不理他,他還持之不倦,雙手捧着他的蛇頭,搖來搖去。

溫玉真是煩死他了。

他見過那麽多的凡人,沒有見過比他更煩的。

“皇上!”大臣吹鼻子瞪眼。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怎麽覺得蕭懷瑾裝病以後,比起以前更加昏庸了。

是的,以前蕭懷瑾還想要上進。但自從他有了一個清奇的思路,想要找一個不錯的人挾持他以後,他就越來越過分了。

高湛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彙報,下朝以後就跑到了蕭懷瑾的寝宮裏面。“皇上,微臣前些日子收到了鄰國的一張帖子,每年一個的進貢要開始了,他們已經将寶物送了過來,是否要想慣例一樣,設宴迎接使者呢?”

寶物,寶貴的物品。

蕭懷瑾說不定對什麽都感興趣,就是對寶物沒有興趣。“好啊。”

設宴是需要的。

蕭懷瑾在說話的時候,還在不斷地蹂/躏溫玉,溫玉決定了,他不能再這樣委屈自己,他也要跑路。

溫玉想要跑,蕭懷瑾可不會讓他得逞。他似乎知道了這條小蛇總是會自己跑跑得就不見了,所以盯它盯得很緊。只要溫玉一靠近窗邊或者門邊的地方,蕭懷瑾立馬就會把他給揪回來。

溫玉想要洩憤,晚上化做了人性,拎起自己的拳頭就往蓋着被子的蕭懷瑾身上打。

蕭懷瑾稍微睜了一下眼睛。

溫玉吓得瞪大了自己金色的瞳孔。

“哥哥。”蕭懷瑾只看見了他的眼睛,伸手将他攬到懷裏,死死扣住以後就睡着了。

溫玉:“……”要不是燭龍晚上都守在外面,他早就跑了。

蕭懷瑾抱着他不止,手還要往他身上的各種地方摸過去研究。

溫玉羞得,幹脆還是變回了小蛇的樣子,卷成一團生悶氣。

這個夏都他離不開,蕭懷瑾的身邊他也走不開,他該怎麽辦啊,他才不要真的被蕭懷瑾當成寵物養。

蕭懷瑾雖然昏庸,但是很有探索精神,昨天還揪着它,研究他的身體結構,溫玉差點沒有被他玩死。

凡人真是太可怕了。

白癡少年歡樂多,結束這些無憂無慮的日子的,是所謂是設宴。

蕭懷瑾帶着溫玉,站在了宮城最高的閣樓上面,看着穿着異族衣服的民衆進了城門。“國與國之間的交流是很重要的,就算是我,也不能丢臉。”

要是丢臉了呢?

溫玉好奇。

蕭懷瑾想了想,聳肩。“丢臉就丢臉呗,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溫玉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個人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宮裏張燈結彩,大家忙忙碌碌。蕭懷瑾就只是等着有人來喊他,然後一屁股做到最高的位置上。

鄰國的使者照例吹捧了一大堆華而不實的話,然後就要獻上貢品。

蕭懷瑾就笑着點頭,不論他們說什麽都笑着點頭。

美人傻兮兮還是可以賞心悅目的,使者也很高興。

當蒙着紅布的一個盒子被搬進大廳裏的時候,蕭懷瑾的笑容猝然消失。

“這是吾等在極南之地發現了一枚玉如意。”使者将紅布掀開。

頓時,一柄玉如意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這一樣玉器,看上去價值不菲,渾然天成。

蕭懷瑾渾身一個激靈。

人群看見了這柄玉如意,立刻紛紛拍掌。在蕭懷瑾的眼裏,他卻只看

見,從這柄玉器之中,緩緩升起了一團黑氣。

黑氣從一縷變成一柱,随即漸漸蔓延。

“這一柄玉如意送給皇上!”使者渾然不覺,他高興地捧着玉器,一步一步朝着蕭懷瑾靠近。

不要!

蕭懷瑾睜大了眼睛,想要逃,但是雙腳卻動不了。

就算他再放肆,他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随意他作亂的場合。

國與國之間,需要建交。

“如意,如意,如你所意。”黑霧之中,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出現,她的雙腳是黑霧,纏繞在那柄如意的玉身。“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為你實現。只要你……”

跟我交換。

她笑着,等着那個人将自己奉獻上去。

如果說剛才是蕭懷瑾只是覺得自己不能走,那現在的他,就是走不了了。他的雙腳被釘在了原地,只是呆呆地看着将要發生的事情。

他看着巧笑嫣然的少女,有一種強烈的,自己要死的感覺。

朱九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完全沒有出現,而那位少女,就要摸到了他的臉。

高湛坐在離蕭懷瑾最近的地方,他能看見那個少女,也知道蕭懷瑾将要遭受的事情,但他就是無動于衷,甚至有些樂呵呵看戲的想法,在觀賞着這一切。

使者已經将玉如意送到了他的面前,少女的手就要摸到他的臉。

“哥哥。”蕭懷瑾幾乎是下意識喊着這兩個字。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兩個字對于他的意義究竟是什麽,也許只是他記憶中的一個人,也許是他的精神寄托。他明明知道他這一輩子都可能不會再遇上那個人,就算他再怎麽喊,他也不會再來救他。但是,蕭懷瑾依舊喊着。

“哥哥,救我。”

他喃喃發出求救聲,但是沒有人能聽見了。

“跟我換吧。”少女摸着他的臉,擡高了他的下巴,就要吻他。

蕭懷瑾瞪大眼睛。

黑霧彌漫,人群歡笑。

這樣的場景中,有一位藍袍的青年拖着一柄長劍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面無表情,微風帶起他的衣角。

溫玉就這樣走了過來,他提着劍來到,但是居然都大臣沒有呵斥他大膽,也沒有侍衛去攔下他。

他就這樣,默默走着,來到了蕭懷瑾的面前。

蕭懷瑾漆黑的眼珠子一轉,看着他提起了劍,看着長劍朝着自己揮下。

刀光劍影,動作很快,快到到蕭懷瑾都沒有眨過一次眼睛,事情就結束了。

劍刃落在少女的身體上,少女魂飛魄散。

散的時候,還帶了那麽點藍光。

沒有了她,溫玉就那麽直愣愣跟蕭懷瑾對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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