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怎麽會?
謝舒記得他讓洗墨回去報信的時候, 離現在已有兩個時辰了,即便洗墨路上誤了什麽事,也不至于耽擱這麽久的時間。
除非......
謝舒腦海中電光一閃, 瞬間反應過來, 如果有人已經盯上了他們, 洗墨又是他身邊的小厮, 見洗墨一個人從姜府出去, 便是最好的時機。
想到這裏,謝舒眼神一變。
這幾個月以來,洗墨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一開始也因為洗墨, 讓謝舒對于這個世界不至于那麽迷茫。
而洗墨年紀尚小,性格活潑,即便謝舒性子比常人清冷些,可也覺得洗墨機靈讨喜。兩人名為主仆, 但平常謝舒對洗墨有看護教導之責, 因此亦兄亦長也說得過去。
若是洗墨因他之故有什麽好歹, 謝舒又怎麽能夠安心。
虞楚息還是第一次看到謝舒這樣,他神情蒼白, 眼神凝重, 虞楚息也猜想到了什麽。
虞楚息緊了緊兩人握住的那只手, 輕聲道:“可是洗墨出了什麽事情?你将事情先告訴我。”
說完後, 虞楚息又怕謝舒太過着急, 安慰道:“洗墨向來伶俐,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舒回過神來,見虞楚息那雙水光潋滟的明眸暗含擔憂地望着自己, 他心下一軟, 輕拍了拍虞楚息的手背簡略地說了一番來龍去脈。
虞楚息聽完後, 細細思忖道:“洗墨從文啓坊到這裏從東市口之後有兩條路可以走,我們這是城中心,因此這兩條每一條都不算偏僻,那人就算要對洗墨動手,那麽能夠選擇的地方也不多,我現在就讓虞家的家丁前去找人,順便通知捕快來調查,此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謝舒點點頭開口說道:“有勞郎君了,我先畫一幅洗墨的畫像就去找捕快吧,此事我與他們說,更清楚一些。”
兩人商量好後,便各分兩頭,謝舒前去找捕快,正好,這次給他辦差的是那位王捕頭。
王強見是謝舒,也有些意外,這位謝秀才怎麽總有麻煩招惹他,不過王強對于謝舒的印象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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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辦成了那個案子之後,他多了一些俸祿不說,還得到了上頭的嘉獎,原來這謝舒招了知府大人的青眼,又在金陵名氣不小,王強自然對他說的事情十分上心。
只是這次謝秀才要報案的是,自己的小厮不見了,而且僅僅只消失了兩個時辰......
這,王強就有些為難了。
但沒辦法,王強也不好拒絕,只好先答應下來再說,這時見謝舒還要一起,原本王強不太願意,不過看着謝舒并非那種指手畫腳的人,這才默許下來。
兩人先來到了姜府,取證調查,确認洗墨離開的時間,再根據他的路線看看有沒有證人。
一開始王強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這下人跑了也說不準。很快,以他多年的查案經驗,就發現了不對。
一般來說,如果下人要背主偷逃,必然是早有計劃,絕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何況這下人又是謝舒的貼身小厮,虞家的待遇必定不錯。
其次,随着調查的進行,又找到了一名證人。
王強拿着謝舒給他的畫像,只見這畫像與衙門慣常用的畫師畫的完全不一樣,不僅相貌特征十分清晰,就連五官輪廓都一目了然。
這等技法,簡直聞所未聞。
當王強叫手下一一去拿給附近的人看時,不久後,東市口的街巷裏有一個賣“飲子”的小販看到了畫中的人。
這賣飲子的意思便是涼茶鋪,時下已到了五月初夏,金陵的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小販們就用一種在金陵生長的草藥熬制作成涼水冰飲,這種茶還有清熱解毒、平降熱氣的功效,此物在金陵獨有,叫香薷飲,十分受民衆的歡迎。
王強忙帶人前去問詢,那小販倒也不含糊開口道:“就一個多時辰以前,有一個半大的少年,長相和這畫中差不多,一下子撞了上來,我見東西灑出一些便想找他理論一番,不過見他也是不小心,便算了。”
王強又問:“那你可看清楚那少年去了什麽方向?身後有沒有人跟着他?”
那小販搖搖頭道:“那時候忙着做生意,哪裏注意到這個。”
看來這個證人的線索就這樣斷了,王強正準備帶人繼續去找別的人問,這時謝舒卻頓住了腳步。
洗墨如今性子已經改了很多,很少再如此慌張毛躁,他應該是發現了有人跟蹤他,倉促逃跑的時候,才會撞上這冷飲攤。
可是洗墨既然發現了這點,為何不趁機大聲呼救?難道是那人已經離他很近,他來不及......而當時還是上午,街上行人不算多......
或者說,洗墨為了一樣事情。
謝舒上下打量着這飲子攤,問道:“小哥,當時他撞到你之後,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話?”
那小販見他态度溫雅,費力回想了一下道:“也沒說別的,就是道歉,說要忙着趕路出城,沒注意。”
王強在旁聽出了端倪,他再次确認一遍,不是回家?而是出城?
謝舒這時已經明白過來,洗墨知道有人跟蹤他之後,不敢再往虞家的方向走,于是換做出城的方向。
這樣做的原因有很多,上午往城門方向的人最多,方便躲藏,也許洗墨不确定對方的目的,想施一個障眼法試探試探,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總之,确定洗墨出去的方向就好辦了,謝舒叫過一旁跟在自己的家丁,讓他通知郎君,按照從這裏出城的方向去尋找。
不過謝舒總覺得還有一點被自己忽略了。
這時謝舒看向那飲子攤,忽然開口道:“小哥,這飲子攤我能看一下嗎?我會如數付給你銀錢。”
這有什麽不好看的,那小販連連點頭。
謝舒也對旁邊的王強說道:“王捕頭,您看,這飲子攤分為兩層,上層乃是香薷飲,下層鋪冰,這中間能不能藏東西?”
聽完謝舒的話,王強明白了他的意思,香薷飲需要冰鎮才好喝,可不是人人都喜歡放冰塊在裏面,所以需要用夾層隔開,果然打開夾層後,找到了一封信函。
這信函像是被人用力攢在手心裏,又被水汽暈開,但謝舒依舊一眼認出來了,這是他交給洗墨的。
洗墨為了不被人搜到這信封,因此情急之下将東西藏在了這裏。
謝舒目光凝在了上面,他重新将東西收好,卻沒有離開,而是又想了一下道:“小哥,那之後,有沒有人來這裏找什麽東西?”
那小販到了這時哪裏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麽事情,他有些抱歉地撓撓頭道:“這期間有不少買家,因為這冰不值錢,都是讓大家自己随意加的,所以他們便是找東西,我也沒有注意。”
謝舒并沒有放棄,他沉吟道:“那你後來的客人可有瞧着奇怪,不是本地人的?”
那小販正愁幫不上謝舒的忙,總算聽到了一個自己能答上的問題,他忙道:“有的,大概一個時辰前,有一位客人要了這香薷飲,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因為這香薷飲氣味有些奇怪,初次喝都喝不慣,有的叫退錢的都有,他喝了也皺眉,不過又站在這許久,加了許多冰才走,但他也沒喝幾口啊......”
他這一說,旁人也都回過味來了。
王強便問了此人的形貌特征,叫手下人打探。
而謝舒又問一句道:“那他之後沒問別的就走了嗎?”
那小販肯定地點點頭。
此時謝舒稍微放松了一點,他原本懷疑這人去而複返是因為抓到了洗墨,卻沒有搜到東西才過來查看,可如果是這樣,他必定會像自己一樣,把這裏翻找完全,但現在看樣子并非如此。
也就是說,洗墨有一定可能性并沒有被此人抓到。
既然如此,找洗墨的事情交由郎君,他現在要做的便是想辦法找出這背後之人才是。
這邊王強問出此人形貌之後,又有些拿捏不準,笑着對謝舒道:“謝相公我看你剛才畫的人像十分傳神,不如這次還是交由你。”
謝舒自無不應,随意在附近一處店家手裏借了筆墨,根據那小販所言,用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畫出了此人的大致五官。
王強見了,忍不住在心裏啧啧稱奇,這謝秀才的畫技比起那些店裏挂着拿來賣的名家畫作還要好啊!
像這種專業找人的事情,謝舒不懂,也不必跟去了,他只能向王強提供一個建議,既然此人是在姜府門口盯上的洗墨,那麽他必定在這附近出現過。
接着謝舒又折返回去找虞楚息,看看他那邊有什麽進展沒有。
此時,虞楚息正好也有一個消息要給他說。
虞楚息見謝舒來了,雙眼微微一亮,又見謝舒神情平穩,猜測他那邊也順利,于是迎上來說起剛才的情況道:“洗墨一個多時辰前,出了城,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出去的,而是随着一輛載着......貨物的牛車。”
虞楚息說到這的時候,唇角已向上勾了勾,緊接着,虞楚息又壓平嘴角繼續道:“不過我差人打聽過了,那并非是賊人的車,而是每日固定要出城的老者所駕,所以我猜測洗墨應該是倉促之下,跳上了那車跟着出去了,如今我已派人去找,應該很快就接到洗墨。”
聽到這裏,謝舒也松了一口氣,這和他剛才的想法一樣,那追蹤之人不熟悉路況,沒有追到洗墨之後,便想着去剛才的飲子店看一眼,可他并非是本地人,也不确定真實情況,并未發現端倪。
那這樣的話,洗墨過不久就能回來了。
不過這時,謝舒見郎君似墨筆勾勒的長睫時而撲閃,烏黑晶亮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星光,煞是好看,謝舒想起剛才郎君的未盡之語,忍不住伸手輕刮了一下他雪膩般的鼻尖道:“在想什麽,這麽有趣嗎?”
虞楚息猝不及防,被他這麽湊了過來,更料想不到他竟然還對自己做出這樣類似于親近頑笑的動作,不免微微一呆,而此時謝舒那溫柔含笑的眼神就近在咫尺地望着自己。
這一瞬間,虞楚息渾身輕顫,耳根發燙,回過神來,虞楚息忽然鳳眸圓睜瞪他一眼。
看着郎君眼波清亮,并不像是嗔怒,反倒盈盈似秋水般流轉,謝舒心頭微動,還不待說什麽,這時只聽到虞楚息輕哼一聲道:“告訴你也無妨,是每日倒夜香的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