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對方的威脅顯而易見, 但這更說明了謝舒剛才的話語說到了對方的心裏去。
因此謝舒依舊淡然自若,他沒有直言相告,轉而道:“劉公公此次來江南, 為聖上料理南巡事宜, 深得陛下隆寵, 這本是一件好事, 可劉公公想過沒有陛下為何要南巡?”
劉公公聞言則不以為意, 他還以為謝舒要說什麽,結果說的是這個。
陛下南巡的原因,無論是明面上的, 還是暗地裏的,他們大內的人怎麽不清楚?
謝舒淡淡道:“我想不僅我知道,這天下的人都清楚,陛下來南巡的原因一個是為國為民, 陛下這數十年在位的精心治理, 才有如今四海升平, 萬民安居的大好局面,陛下南下江南, 也是為了浏覽這金陵六朝國都, 向四方民衆顯示國威空前盛大, 是前所未有的天下共主。”
這番說辭正是最冠冕堂皇不過, 劉公公也無法否認, 同時這話中其實不乏可以讓人聯想到平日的大慶帝王,曾經的這位帝王确實可以稱得上是英明,只是如今到了晚年, 卻有些糊塗起來。
謝舒心頭明亮, 他讀過無數的史書, 那些歷史都有一個驚人的相似點。
這大概是許多帝王到了年老時的通病,無論年輕的時候是何等人物,可當年邁體衰的時候,即便深深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也不免開始崇尚奢華。
又因為帝王都握着至高無上的權力,所以他們更聽不得勸谏的話語,于是越發剛愎自用起來,當朝的這位大慶皇帝也是如此。四十八歲的年齡讓這位帝王深感自己的體力不如從前,于是日益向往着享樂奢侈。
這點內務府的人都心知肚明。
現在的帝王喜歡追求泱泱大國的豪華排場和奢華揮霍,這些都是要花錢的。
這也是為什麽內務府開始連年虧空,現在劉公公負責南巡,可內務府卻拿不出更多的錢出來,所以劉公公才同意了三皇子的提議。
在劉公公想來,即便此事被聖上得知,只要不出格,聖上多半也不會怪罪,這位聖上的性格,他們在禦前伺候的人還不清楚?
劉公公收回思緒,又重新看向謝舒,語氣帶了一絲不耐煩道:“既然此事衆所周知,你到底想說什麽?”
謝舒平靜道:“可劉公公也知道帝王此次出行受到了許多人的勸谏,若不是有紫薇令呂朔一力促成,此事還未可知。”
劉公公見謝舒說起紫薇令呂朔的時候,仍舊語氣如此平淡,他心裏忽然有些好奇,也不知道呂朔得知自己突然有這麽一個自己性情完全不同的師弟是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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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念轉過,劉公公又生出幾分不屑,帝王此次南巡确實受到了許多老臣的勸谏,可這些人都是迂腐至極,看不清時勢的人!這帝王要做什麽事情,不好好跟着巴結着,還對着幹,豈不是自讨苦吃?
劉公公可不懂那些什麽文人骨氣,他只知道他們內苑的人唯有揣摩聖意,方才能走的長遠。
謝舒這時又淡淡一笑道:“劉公公您在禦前伺候,自然知道聖上的性格,這次聖上既然鐵了心下江南,他如何不想做出一番成績來,堵住天下悠悠衆口。那您說,聖上會不會親自訪查江南的吏治民情,以示聖明?若此時,有人密報劉公公您在江南建造行宮一事未經允許征用了鹽商,您說,陛下會怎麽做呢?因此,提出這個建議的人不亞于将一把懸頸之劍送到劉公公眼前!”
這話如醍醐灌頂,劉公公再一想陛下的性格,哪裏猜不到陛下那時會怎麽做?
而謝舒口中提建議的人,若不是劉公公确認除了顧鐘以外再沒有別的人知道此事,劉公公都懷疑謝舒簡直是指着邵祯名字罵了。
對于三皇子邵祯,劉公公更是清楚,即便他如今在內務府得勢,可自己真出了事,邵祯必定會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絕對不會為了保他,說出有絲毫有損于皇帝心中印象的話。
這麽說來,自己便成了可以随時舍棄的棋子,劉公公瞬間汗毛直立,可下一秒他目光陰沉,皮笑肉不笑地對着謝舒道:“你倒是聰明,但這事已經到了這地步,你叫我如何挽回?再說了,這行宮我要是建不成結果又好到哪裏去?”
但看着謝舒清冽冷靜的眼神,劉公公又态度一轉,露出幾分和善笑意拉攏他道:“謝舒,我知道你此次來到底是為了你那夫郎的事,此事雖與我無關,卻也因我而起,若是你能想出主意來,我便幫你解了這困境。”
聽到劉公公的保證,謝舒心中也确定了,原來這計策是顧鐘所為。一介堂堂巡鹽禦史,使用的計策竟然如此下作。
而更讓謝舒擔心的是,即便今日劉公公解了虞家之困,可等南巡結束呢?得罪了巡鹽禦史,虞家又能夠好過到哪裏去?
謝舒必須要趕緊想出一條萬全之策。
謝舒沉思片刻,旁邊的劉公公也來回渡步,心神不定,就在這時謝舒忽然擡起頭來,從容不迫地開口道:“劉公公,依我之見,這般便好......”
這邊虞家的幾家商行已經接連宣告貨物短缺,不僅如此,如今金陵城的其他幾家巨富聯合起來,勒令其他商行都不準與虞家通商。
這些小商戶都聞風而動,哪裏看不出這金陵城裏的風向,當然不敢違背。
如今虞家唯有向外地商行用平時還高出一些價格才能收到貨物,可這樣做又能維持多久呢?
眼看着在虞家商行做事受盡排擠,又有別家高薪過來挖人,這短短幾日裏,已經有四家商行的掌櫃和管事向虞楚息遞交了辭呈。
今天上午,又有一個商行管事找到虞楚息,支支吾吾地感謝了虞家多年栽培之恩,便忙不疊地告辭了。
風荷心頭忍不住輕啐一口,這些人都是虞家一手提拔上來的,卻連同渡風雨都做不到,這才幾天的時間,便腳底抹油,虧得郎君不計較,若是郎君扣留和他們簽訂的契書,看他們怎麽辦!
同時風荷又擔心地看向虞楚息,這幾天,虞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郎君現在該多愁啊!偏偏此事哪裏是那麽能輕易解決的?那劉公公可是宮裏來的太監,便是見一面也難!
風荷猶豫道:“郎君,這五家商行如今已無人管理,要不要......”
閉店這兩個字,仿佛一根刺,怎麽也說不出口,這些年來,除了過年的時候,虞家哪裏閉過店,風荷更擔心的是,這一閉就要永遠閉下去,畢竟如果虞家再沒有資金流轉,根本維持不住其中的開銷,虞家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着商行還未縮減多少,盡早賣給別人,可現在哪個不想趁火打劫一番,虞家即便要賣,也只能賤賣了!
虞楚息朱筆一頓,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鐘表若有所思道:“時間差不多了。”
緊接着虞楚息微微一挑眉道:“這些人早有心思即便虞家不出事,留着也是禍害,正好清理一番,風荷,你聽我吩咐下去,那些商鋪都不必閉店,而是準備收購一樣東西。”
風荷疑惑地看向郎君,現在又有人誰願意賣東西給虞家呢?
聽完郎君的話語,風荷雙眼一亮,忙叫人通知下方,而就在這時,忽然外面有人禀報,說是蘇家的人登門了。
這次蘇家的人看似頗為知禮,攜帶了四色禮物前來拜訪,但實則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蘇家老爺蘇凱一臉自得,身後跟着數十個家丁,看着來勢洶洶。
等虞楚息到的時候,蘇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早聽說過這虞家的少當家是個十分貌美的雙兒,只是平日裏商場來往中,對方手段狠辣,蘇凱恨得牙癢癢,原本想今日到了虞家必先好好殺一殺對方的威風,可見了眼前的人,蘇凱一時又有些左右為難起來,這麽漂亮的一雙兒,若是自己太計較過去,豈不是顯得不懂憐香惜玉了。
虞楚息這時看到蘇凱的神情,哪裏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不免嫌惡不已,只是虞楚息不得不和他周旋一番,拖延時間。
虞楚息眼神漠然,語氣冰冷了幾分:“蘇老爺,你帶這麽多人堵在我虞家門口,可知道什麽叫無故擾民?虞家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蘇凱幹笑幾聲,想不到虞楚息到了這種境地,竟然姿态還擺的這麽高,他忙和氣道:“我哪裏是這個意思?我這次來虞家是想與少當家商量一些事情,同時也是看望虞家老爺,聽說虞家老爺纏綿病榻已久,因此我特地帶了不少藥材。”
虞楚息勉強露出笑顏,卻仍然沒有松口道:“既然蘇老爺誠心上門拜訪,也不是不能進去,但虞家小門小戶,可容不下這麽多人。”
蘇凱聞言有些為難,他帶這些人當然不只是為了以氣勢壓人,更重要的是,這些家丁擡的東西,其實便是收購虞家商行所用的白銀,當然其中的價值遠遠不夠,只是蘇凱認為虞楚息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過了今日再來,可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他明日再來帶的只會比今日更少,當然遲則生變,未免夜長夢多,還是盡快辦妥為妙。
況且他拿出了銀子,便再沒有收回的道理,一旦交易成立,就算告到官府去也沒轍,到時候,虞楚息就是不願意,也得乖乖把商行轉給他。
不過既然是虞楚息有所松動,蘇凱也不想太過逼迫,免得過猶不及,他便留下大部分家丁在外面,只帶着幾個進去,到時候再因勢而變。
等進了虞家,蘇凱本想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可偏偏虞楚息又讓他先去見過虞老爺再說,只是虞萬裏如今身子骨不大好,需要多等一會兒。
這畢竟是剛才自己的說辭,蘇凱也不好反悔,但想來耽擱一會兒時間也要不了多久,可誰知道蘇凱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等虞老爺到了,又浪費了不少時間。
蘇凱這時哪裏不明白他被虞楚息耍了一通,他本想直接翻臉,可見虞楚息也在旁邊,又看不出什麽端倪,對虞老爺關懷備至,蘇凱也只好在旁陪坐。
等虞萬裏終于精神不濟回房休息,蘇凱才發作道:“虞少當家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本想好好與你談談如今商行的事情,看來虞少當家是半點都不着急啊!”
虞楚息漂亮無情的眼睛閃過一絲嘲諷,他轉過身淡淡道:“蘇老爺這是什麽意思?剛才進虞家之前,可是說過要來看望家父,但才一小會的時間就不耐煩了?我還以為蘇老爺比別家更有誠心,原來是我想錯了。”
蘇凱聞言登時心口一驚,他雖然提早給了其他三家好處,讓他們不要插手,可難保不齊也有人心思活躍,想分虞家一杯羹,不過蘇凱面上不顯,又重新笑道:“哪裏能?我這次來自然懷揣着萬分誠意,剛才一時着急,還望少當家不要見怪,那現在,我們可以商量一番了吧?”
虞楚息略一點頭,不過他又露出幾分為難之色道:“蘇老爺,你剛才也見了,我父親這樣的情況,此事我還不敢告知他,可若是他要是得知他白手起家的商行變成如今的情況,又怎能釋懷,所以此事我需要萬分慎重。”
蘇凱心頭不耐,但也只好道理解理解,尋思着看來這價格還要再細細商讨一番。
就在這時,虞楚息又叫人搬來了所有的商行的賬簿來:“那麽就一家一家地算吧。”
蘇凱和虞楚息從上午談判到黃昏臨近,簡直頭暈眼花,眼前的數字都變得模糊,總算才商量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數字。
當然蘇凱也不是沒有想過多給些錢,盡快解決,偏偏虞楚息并不同意,要求他算清楚,免得日後再生變。
蘇凱見虞楚息真是打算變賣所有商行,這才定心,等最終結果一出來,蘇凱也松了一口氣,笑眯眯地叫手下的人拟定契書。
看着白紙黑字五十萬兩白銀的字樣,蘇凱心中大喜過望,這個數字雖然比他預想的要高了不少,可已是虞家的那些商行折了不知幾倍的價了!
蘇凱大力将指印按在自己的名字上面,然後将契書遞給虞楚息,而風荷則擋住他,先一步接過。
看到這一幕,蘇凱心中不滿,還是笑着道:“少當家,不瞞你說,今日我已經準備好了三十五萬兩白銀,就放在虞家大門外,為表誠意,今日先交付這些定金,明日我再将剩下的送來。”
當然蘇凱心頭冷笑,說是明日,就不知道要拖到幾時了,如今虞楚息只是一個空殼的少當家,以後便是他求自己了!
虞楚息白皙修長的手指随意撚起這薄如蟬翼的紙張,他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聲如寒冰冷玉:“誰說我答應了?”
他話音一落,便在蘇凱目眦欲裂的模樣中,輕描淡寫地撕碎了那道契書。
看着碎裂的紙張輕飄飄地落在他眼前,蘇凱簡直怒不可遏,虞楚息竟敢這樣做,他到底哪來的底氣,敢這樣耍他?如今虞家商行已經日薄西山,只有蘇家還願意出這麽厚道的價錢收購,虞楚息在這個時候得罪他,簡直是瘋了不曾?
蘇凱厲聲喝問道:“虞楚息,你可知道如今虞家是這麽境遇?從今日之後,虞家便再也無法立足!”
虞楚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道:“是嗎?可惜太遲了。”
聽到虞楚息這樣說,蘇凱這時也反應過來什麽,今天虞楚息一直在拖延他的時間,但即便如此,一天的時間又能做什麽?
除非......
蘇凱能夠在金陵這麽快地站穩腳跟,也絕非庸人,這一瞬間便明白了過來。前段日子裏,要說虞家有什麽異樣,唯一有的便是從各大商人中囤積米糧,這本是一件常事,米鋪向來喜歡在這個時節壓貨。
但現在卻不尋常了。
如今虞家要想翻身,只有一條路,這金陵城中沒有商家願意和虞家做交易,可有一種人願意,而這種人是沒有能夠控制得了的,那便是民衆。
虞楚息一定是從民衆裏收購了稻米,現在是五月農忙之際,也正是水稻插秧的季節。因為離收獲還有一段日子,此時民衆需要從各大米鋪中購米,虞家一反常态,從農民手上收米,他早有布置,其他商行根本反應不及,不出一個月,米價便會高漲幾倍。如今唯有虞家糧倉富足,如此一來,虞家又可以運轉下去。
想到這裏,蘇凱心中一驚,可也更為惱恨起來,他忽然大笑道:“虞楚息,你即便如此聰明,但這樣做又能撐到幾時?不乖乖聽我的,還能求誰?莫不是你那個沒用的男人?”
蘇凱剛才不免想到了虞楚息嫁的那個入贅的窮書生,願意入贅的人能夠好的到哪去?即便這謝舒在外是有些名聲,可這時又能頂什麽用呢?就連此事都是虞楚息出面,不見這家男人的身影。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到他身後傳來一道冷冽至極的聲音:“你是什麽人,在我夫郎面前大放厥詞?”
聽到這樣的話語,蘇凱正愁找不到謝舒,他轉身望去,卻萬萬沒有想到謝舒旁邊竟然還有幾個藍翎侍衛,這幾個侍衛蘇凱還見過一面,這不是劉公公跟前的人嗎,怎麽會跟在謝舒身後,還聽他命令......
這時一個侍衛也認出了蘇凱,低聲向謝舒禀報,謝舒眉心一動,淡淡地收回目光,緊接着謝舒打開手谕一字一頓地念道:“劉公公得知各大鹽商為感念陛下仁德恩澤,捐款在金陵修建行宮,特向陛下請命,嘉獎我等,此事劉公公交由我虞家負責,今後,其餘四家鹽商都得全力配合。”
此話一出,頓時如石破天驚,不僅蘇凱魂飛魄散,差點跪倒在地,虞楚息也瞪圓了眼睛,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謝舒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從劉公公手裏要到了這道手谕,等于說捐款這件事過到了明面上來,日後說不定他們還有面聖的機會。
可是,謝舒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謝舒朝虞楚息投來一個安撫的眼神,緊接着又轉向蘇凱冷冷道:“蘇凱,你有何異議?”
蘇凱此時叫苦不疊,哪裏敢說話,忙朝兩人賠笑道歉,說自己剛才有眼無珠,見兩人都無搭理自己的意圖,蘇凱才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謝舒目光柔和地注視着虞楚息,低聲道:“郎君,我來遲了。”
虞楚息忙搖搖頭走上前來,靠着他身側去看他手中的那道手谕,只見那手谕的內容和謝舒剛才所言別無二致,不由得更加疑惑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舒微微一笑,握住虞楚息的手坐下來道:“郎君你聽我慢慢講。”
原來剛才謝舒朝劉公公提出的建議便是這行宮建造一事,不如從劉公公勒索轉變為鹽商主動捐獻,禀喃鳳報上去,如此不僅可以讓聖上龍顏大悅,也表現劉公公辦事得力。
聽到這個主意,劉公公也心頭一動,此事若是提早禀明陛下,陛下定然不會怪罪于他,反倒因為陛下好大喜功的性子,十分開懷。
不過此時劉公公又提出了一個讓謝舒意想不到的要求,既然現在是由各大鹽商主動捐獻建造,那就讓虞家來負責。
說道這裏,謝舒不禁露出幾分歉意,輕聲道:“郎君,此事我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攬下,我本想先問過你的意思,再回複劉公公,可惜......”
劉公公的目的,謝舒其實也清楚一二,劉公公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信任他,還是別的原因,想把自己綁在他那條船上,但負責修建行宮這樣的事情,有關劉公公的性命,對方必然會鼎力支持,在這種情況下,這并不是一步爛棋,只是也非同小可。讓郎君來負責此事,也不知道郎君願不願意。
虞楚息呆住了,沒想到謝舒會為這個道歉,他眼神是那樣的溫柔,被他看着的時候,像是被暖洋洋的春風吹拂着,他是如此地尊重着自己,也是如此地......愛護着自己。
虞楚息唇角向上微微翹起,他目光亮晶晶地看着謝舒清俊的臉龐,心潮起伏,漫起止也止不住的歡喜。
虞楚息再也忍不住,他忽然仰起面,朝謝舒湊近,然後在他的臉上輕輕地“啾”了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