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宮(二)
其實紀雲川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不相信紀羽就這樣放他走了。
可紀羽就是超乎他意料的,在他尚留在盛京的半個月裏,竟一次都沒有到他跟前來打擾他的生活。
仿佛是真的知道錯了,知道頻繁湊到跟前去只會讨人嫌。
可紀雲川心中就是不知為何總有些不安, 總覺得事情也許并沒有那般簡單就能解決掉。
紀羽在紀雲川心中并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手的人, 可既然都已經放手了,紀雲川也不會再去想太多。
他如今要想的, 是該如何去查探徐夫人“遇難”這件事。
說是說只去那看看, 但紀雲川可不想只是看看, 既然都去了, 定然是要翻出個結果來的。
紀羽的事情他不想多管, 但此次水寇作亂牽扯到了徐夫人, 紀雲川便無法坐視不理。
他需得親自去一趟看看, 好知道更多。
且這也是他離開紀羽的一個好機會, 若徐夫人沒有遇難, 等救出了人, 他将人護送到盛京,便自己去別的地方走走了。
天地很大, 他不願意一輩子困在這個地方, 他一定得出去。
如今他出去了,也踏上了查清徐夫人“遇難”之事的路途。
無論如何, 都算是一件極好的事。
只希望徐夫人并非是真的遇難,而是被那些個水寇給扣了下來。
只是被扣下來, 那一切都還好辦,一切都還有機會。
與正在那河道兩旁查案的錦衣衛接上頭的時候,紀雲川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當然,并非是紀羽, 而是錦衣衛的陳淩,如今錦衣衛的頭兒。
“陳督公竟是親自來了。”紀雲川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上前去打了個招呼,打量着一身蟒袍的陳淩,心想如今紀羽倒也是蠻看中陳淩的,竟是連蟒袍都賜下了。
紀羽給的這些個賜服都不是随便給的,除卻紀雲川,其餘人都卡得十分嚴格,并非是當上錦衣衛堂上官便可以穿蟒袍,至多也就是見他有功績才賜下飛魚服罷了。
如今見紀羽賜了陳淩蟒袍,想不是查出什麽大案,便是紀羽對陳淩多了幾分信任,願意将對方視為心腹才賜下了。
陳淩見紀雲川過來,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垂眸掩去那神色,叫紀雲川難以看清究竟是什麽。随後他走上前來,笑着對紀雲川說:“魏世子來了,皇上吩咐下來,叫錦衣衛抓緊查清此案,好叫魏世子放心。”
這些話究竟是紀羽叫陳淩說的,還是陳淩說來叫紀羽高興的,紀雲川也無從得知。他只是看着眼前眉眼帶笑的陳淩,抿唇沉默了片刻,最終也沒有伸手打笑臉人,說:“那麻煩陳督公了,只不過我也打算親自瞧瞧,所以還勞煩陳督公姜錦衣衛查到了什麽也與我說說。想來這樣的事兒,紀羽早與你們交代了吧?”
陳淩眼皮一跳,紀羽确實交代了這樣的事,但他怎麽也想不到紀雲川不僅當面直呼皇上名諱,在外邊也絲毫不給紀羽面子,就這樣直接将名字喊了出來,仿佛心中絲毫沒有對方是個皇帝的感覺。
“自然是交代了的,魏世子放心,卑職這就将錦衣衛這邊查到的都與您說說。”陳淩笑着說了這話,并未覺得這般恭維對方一個無一官半職在身的世子有什麽不對,他心中俨然是如先前那份聖旨說的,将紀雲川當成了他們大慶的皇後。
至于紀雲川願不願意當,只要紀羽下了那聖旨,紀羽想要,他們做下人的自然不會因為紀雲川不願意而改變心中想法。
不過,紀雲川也不知道陳淩心中在想什麽,他對紀羽的手下想什麽并不感興趣。他只是點點頭便往河道邊走,先問了幾個問題,再叫陳淩将一切都說一說。
陳淩早就得了紀羽的吩咐,自然是知無不言,只是對方做事實在的叫人抓不到尾巴,除卻打撈不到屍體外,這裏的痕跡瞧着完全就是水寇作亂。
不僅如此,錦衣衛還抓到一夥水寇,說就是那日行兇的水寇。他們的供詞也瞧着似乎合情合理,說是大家夥沒飯吃,所以聚在一起搶劫民船得些錢財來用用。
至于殺害百姓這件事,水寇卻支支吾吾的,最終錦衣衛上了刑,才逼問出本還想劫色,卻沒想那些個百姓不願意,男的與有些功夫在身的姑娘來于他們搏鬥,餘下的都自己下了船跑了。
“水寇的說法,是徐夫人他們跑去了不知什麽地方,也許是躲起來了。”陳淩說着水寇的供詞,小心地打量着紀雲川的神色,心中思索着後邊該說什麽話才好。
“聽他們的鬼話,徐夫人自己走了,那為什麽不回來?便是沒有盤纏,那到各地官府去尋人,說自己是榮國公夫人,怎麽着也有辦法給盛京遞消息,為什麽不?是被誰困住了?還是遇上了什麽難處走不了?”紀雲川擡眸看向陳淩,見對方被問得有些怔愣,又說,“榮國公夫婦感情深厚,徐夫人很是依賴榮國公,若是出了什麽事,?一個想到的便是去尋榮國公瞧瞧有什麽法子。”
陳淩聽了這話,如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說:“也許水寇的話半真半假,若我們去查,興許能查到船只離開的痕跡。”
紀雲川點點頭,說:“既然敢扔幾個水寇來當混淆咱們,那定然是做了準備的。”
稍微将雙方知道的事情告知對方後,二人便就此分開。
紀雲川到最近的一個鎮上找了家客棧住下,想着先休息一晚再去看看有什麽線索。
誰曾想,他夜半時分醒來,卻發現自己不在原來的那處客棧內了。
紀雲川半夢半醒間睜開眼,剛想動一動手腕,卻發現自己的手腕不知為何有些動不了。他眉頭微蹙地動了動整只手,這才發現手腕似乎是綁了一條繩子,至于綁在了何處,他也并不清楚。
這個還是紀雲川會有些懷疑是紀羽的老把戲,可當他用沒被綁住的那只手摸向身下被褥的時候,卻發現他早已不在原先那處客棧之內了。
有了這個發現,紀雲川立馬警惕起來,剛想着要想辦法去解開手上繩索時,卻感覺到不遠處亮起了一盞燈,而燈旁還坐了一個人。
是個熟悉的身影,紀雲川只一眼便知曉是誰。
與此同時,紀雲川腦中閃過了許多片段,皆是那次被綁走時候的記憶。
而這些記憶最終定格在昏暗當中李全昌的那張臉上。
眼前這個人,是李全昌。
紀雲川蹙眉朝李全昌看去,對李全昌目的的猜測在心中轉了一圈,最終還是選擇直接問出口。
他厲聲問:“李督主這是做什麽?”
李全昌只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也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這才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等到在床旁站定,李全昌才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問:“你當真不願意與我一起反了紀羽?”
紀雲川不明白李全昌為什麽執着于叫自己造反,瞪着李全昌,只問:“我已經出宮了,往後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要做那掉腦袋的事做什麽?”
李全昌輕笑一聲,用那仿若看小孩兒的眼神看着紀雲川,說:“雲川,你太不了解紀羽了。他心中有你,若是你帶着兵入了盛京,他一定将皇位拱手相讓,而不是要你去死。”
紀雲川冷眼看着李全昌,嗤笑一聲,罵道:“真是癡人說夢!他是皇帝,我都造反了,他怎麽可能不殺我,還要将皇位給我。”
李全昌搖搖頭,看着紀雲川嘆了口氣,他說:“将皇位讓給你,與讓你去死,我想他更不能接受你死。”
紀雲川聽到這話,瞳孔猛地一縮,仿佛将一切都串了起來。但他還有幾分不解,急着想要李全昌解答,卻不知李全昌是否會告訴自己這話。
見紀雲川這副模樣,李全昌多少也能猜到紀雲川想到了什麽,他輕笑一聲後才說:“對,是我做的。小徐氏的死,皇後的瘋魔,你的死,你的複活,都與我有關。”
紀雲川愣了愣,他能猜到自己的死也許與李全昌有關,可沒想到自己活過來也與李全昌有關聯。究竟是什麽樣的神仙,可以叫人在另一個人身上重新活過來。
“魏雲川是我為你準備的另一個身體,從一早就算計好了,若往後奪嫡失敗,也能叫你死了脫身。”李全昌一邊說一邊觀察着紀雲川的反應,見紀雲川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停了下來打算聽聽他的問題再繼續說下去。
“魏雲川才比我小幾歲,怎麽可能……”紀雲川問出這話之後又有些想明白,想明白也許李全昌從剛一進宮便開始謀劃這一件事,所以才會在他出生後沒幾年便準備好這樣的事。
可紀雲川想不明白的是,李全昌究竟是如何将魏雲川當做他的另一個身體?
尋常人根本沒有辦法辦到這樣的事,李全昌究竟還做了什麽。
“魏雲川不是榮國公夫婦親生,他是徐玥華的孩子。”
李全昌平靜地說着這樣的話,仿佛魏雲川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是他們一開始便準備好給紀雲川的退路。
不,也不能說是紀雲川的退路,是他們叫紀雲川去奪嫡,失敗之後他們所有人的退路。
生得那樣像,且又是徐玥華的孩子,往後自然是有得文章做的。
他們可以說這是皇室流落在外的孩子,說當年徐玥華生的并非死胎,而是一個皇子,卻被人給掉了包。
到時候還要犧牲掉榮國公家,換走皇子這件事,他們到時候勢必要被犧牲。
可榮國公一家何其無辜,憑什麽要犧牲他們來成全自己對權力的追求。
紀雲川難以接受,他更難以接受的是,或許這件事徐玥華是參與其中的。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是皇室中人,可以接受母妃與旁人生出感情來,卻沒辦法接受母妃竟是參與了這樣的事情。
“徐玥華她并不知道那麽多……你不必将她想得十分壞。”李全昌垂眸看着被綁在床上的紀雲川,心裏猜測着他在想什麽,說了這話以免叫紀雲川将徐玥華想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你與我娘……你與我娘只是曾有過恩惠的關系嗎?”紀雲川醒過神來,死死盯着李全昌,絞盡腦汁地想從前徐玥華與李全昌是如何相處的,他們究竟還有什麽事情将他一直被蒙在鼓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2-14 17:25:34~2022-02-16 15:51: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57226705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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