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陸時寒手心◎

太後的口谕傳達到了各府。

雖說太後本意只為見見沈扶雪,但各府的人卻難免會多想。

尤其宮中好幾位皇子還沒成親,衆人難免想到了這上頭去,覺得太後傳小娘子們入宮是想看一下小娘子們的品性,好替各位皇子選皇子妃。

各府一時間紛紛叮囑起自家的女兒,進了暢音園一定要好好表現,說不準便被選為皇子妃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紀氏自然也想到了這點,只不過她和各府的人不同,她是知道自家女兒的身子狀況的。

想來太後喚沈扶雪進宮,應是為了湊數的。

紀氏把她想到的告訴沈扶雪,又叮囑沈扶雪道:“濃濃,你進宮後只要謹慎些就好。”

沈扶雪點頭:“娘,你放心吧,女兒都知道。”

紀氏一想也是,而且先前沈扶雪已經去過暢音園了,應是不會出錯。

都交代完,紀氏才離開。

紀氏離開後,沈扶雪憂心地蹙了眉,不過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了姜令儀。

她聽紀氏說了,這次的名單裏有姜令儀。

依着姜令儀的性子,只怕是不會願意被選為皇子妃的。

沈扶雪嘆了口氣,算了,等到進了暢音園以後再說吧。

暢音園,五福堂。

庭院前站了好幾位小娘子,其中有先前來抄過佛經的,也有些新面孔。

一時間衣香鬓影,亮麗如雲。

沈扶雪一眼便尋到了姜令儀,姜令儀果然垂眉搭眼,很不開心。

沈扶雪走到姜令儀身前:“令儀,等會兒你見了太後可不能這樣。”

不管怎麽說,對于她們這些小娘子來說,能入宮便是福氣了,豈可在宮裏如此。

姜令儀抿唇,“濃濃,我知道。”

她是世家嬌養大的女兒,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只是一時轉圜不過來。

倆人正說着話,太後身邊的盛嬷嬷出來了:“太後午歇剛醒,諸位小娘子且随老奴進來吧。”

一衆小娘子分別向太後見禮。

到了沈扶雪的時候,太後又如同上次一般拉住了她的手,還不住打量道:“沈姑娘的氣色好像比之前好了一些。”

太後還記得上次沈扶雪進宮時小臉白的很,這回卻是白裏透紅了,越發惹人憐愛,連她這個老婆子都喜歡的不得了。

“多謝太後娘娘記挂,臣女的身子近日是好了些,”沈扶雪回道。

太後道:“那便好,你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話,及時告訴哀家,哀家讓張太醫給你診脈。”

太後就像是普通人家的祖母一般,态度慈霭極了。

太後和旁的小娘子們只是略點了頭,到她這兒卻如此慈和。

沈扶雪有些受寵若驚,她想莫不是她父親在前朝又辦了什麽得力的差事,她才得太後如此另眼相待?

和沈扶雪說過話後,太後歪在軟枕上:“哀家身子不好,就不同你們多說了,你們接下來還要在這兒住幾天,就當自己家一樣,要是缺了什麽只管開口,不必拘謹。”

“謝過太後。”

衆小娘子随着管事宮女去了各自的房間。

沈扶雪由箬竹引着到了原來的房間,姜令儀則是住在她隔壁。

姜令儀剛放好行李,就過來找沈扶雪,服侍的宮女很有眼色,當即就出了外間,還帶上了門。

屋裏只有沈扶雪和姜令儀兩人,姜令儀也不必掩飾,她靠在沈扶雪肩上長嘆了一口氣:“濃濃,我真的不想來,也不想當什麽勞什子皇子妃。”

姜令儀還記得她娘那歡天喜地的模樣,她當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扶雪握住姜令儀的手安撫她。

沈扶雪知道,姜令儀不是杞人憂天,姜令儀家世貴重,人又生的好,極有可能當皇子妃,便是正妃不成,也很有可能成為側妃。

要是真的成了側妃,那簡直比殺了姜令儀還讓她難受。

只不過眼下這種境況,她也幫不了姜令儀。

沈扶雪只好道:“令儀,咱們還要在宮裏待好幾日呢,難不成你還能天天這麽不開心?”

這畢竟是宮裏,一言一行都要仔細,若是被人瞧出來些什麽,就不好了。

姜令儀一想也是,還要在這兒待好幾天呢。

她畢竟是明媚活潑的性子,冷靜一會兒,心情也收拾地差不多了。

姜令儀起身:“走,我們出去尋旁的小娘子去。”

大家要一起待好幾天,吃住都在一起,自然要多交流些。

沈扶雪:“好。”

一衆小娘子聚在一起,又都年歲相當,自是有許多想說想玩的。

有的在一起打雙陸,有的聚在一起說要繪畫比試,還有的想去撲蝶玩兒。

沈扶雪和姜令儀加入了撲蝶的隊伍。

好幾個小娘子紛紛拿了團扇,去花叢旁撲蝶,蝴蝶蹁跹飛舞,小娘子們衣訣紛飛,當真是如畫一般的場景。

而在這場景中,最奪人眼睛的便是沈扶雪。

沈扶雪一身玉色衣裙,在微風中逶迤,面頰上香汗淋漓,說不出的別致動人。

一旁的小娘子都想起了沈扶雪被退婚的事。

要是沈扶雪的身子骨如尋常人一般,別說什麽陸顯了,便是當皇子妃也是綽綽有餘的。

衆人紛紛感慨,當真是可惜了。

沈扶雪自是不知旁人心中所想,她正一門心思撲蝶呢。

皇上極孝順太後,因而太後所居的五福堂極大,周邊臨湖面水,圍着的回廊四外都是一叢叢的花。

一衆小娘子玩的開心,不一會兒便四散開了。

一晃神間,沈扶雪發現姜令儀不見了,她暗嘆,姜令儀的腳程也太快了,她都追不上。

沈扶雪的身子雖比往日好了些,但畢竟比常人要差一些,跑了這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住了,她索性俯身蹲在花叢邊歇神兒。

沈扶雪剛要拿出手帕擦汗,就聽到了一道女聲,“不想在此處遇到了大人,當真是好巧。”

沈扶雪聽着這聲音隐約覺得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似的。

她正琢磨着,那聲音又開口了:“一早便聽聞大人喜愛書畫,正好我父親前些日子得了韓大家的《秋山圖》,不知大人何時有空賞臉去我家賞一下畫?”

那聲音柔的像水一般,又隐隐含着期待。

沈扶雪隐隐覺出不對了,可這會兒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要是一出去,便直接撞上了……

沈扶雪只好繼續躲在花叢後。

很快,又有一道聲音響起,這聲音很清冷,沒有一絲起伏:“不必。”

簡簡單單兩個字,便再無其餘。

沈扶雪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是陸時寒的聲音。

沈扶雪忍不住從掩映的枝葉裏往外看,對面的人果然是陸時寒,至于那女子,則是此次一道進宮的馮小娘子。

沈扶雪恍然,怪不得她聽着那聲音覺得有些熟悉。

她想起方才大家聚在一塊商量玩兒什麽的時候,馮小娘子好像說想去更衣,沒成想竟然在這兒。

陸時寒的“不必”二字可是深深地打擊到了馮小娘子。

馮小娘子從前就喜歡陸時寒,每次宴會,她都會偷偷尋了機會去見陸時寒,想盡各種法子與陸時寒搭話。

可她得到的回應,從來沒有超過三個字的時候,每當她想再多說的時候,陸時寒便走了。

而眼下,陸時寒便側過了身子,眼見着便要離開。

馮小娘子忍不住想,陸時寒會不會壓根不記得她是誰,甚至連她姓什麽都不知道。

一想到日後可能每次見面都這般,馮小娘子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勇氣,她拽住陸時寒的袖子:“陸大人,我……我喜歡你!”

馮小娘子語無倫次道:“陸大人,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你若是娶了我的話,我一定叫我祖父在朝堂上助你。”

馮小娘子的祖父是當朝次輔,确實位高權重,外頭有不知道多少人想攀附,不過她倒是忘了一件事。

于皇上來說,比起次輔,皇上要更信任陸時寒。

而且就算當真如此,陸時寒也不是那樣的人。

陸時寒皺眉,他拂開袖子,口吻冷了幾分:“不必。”

馮小娘子的手驟然落空,她怔怔地在空氣中掙了兩下。

她的眼眶裏迅速積聚起淚水。

又是“不必”二字。

馮小娘子之前也曾想過,陸時寒可能會拒絕她,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就連拒絕她,陸時寒也沒說超過三個字,和從前一般無二。

他的眼裏從來沒有過她。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令難過。

馮小娘子再忍不住了,淚水落下,她掩着面嗚嗚咽咽地跑了。

馮小娘子一走,場間便徹底靜下來了。

沈扶雪繼續躲在花叢後,很是無奈。

她怎麽也沒想到,她不過是出來撲個蝶,竟會撞上這等場面,早知道留下同她們打雙陸好了。

只不過,陸時寒怎麽還沒走?沈扶雪有些狐疑地想。

她在花叢後蹲了許久了,腳都有些麻了,偏陸時寒沒離開,沈扶雪還不敢動彈,怕被陸時寒發現。

沈扶雪正胡亂尋思着,忽然聽到了陸時寒的聲音:“出來吧。”

出來?

讓誰出來?

這兒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陸時寒好像是在叫她出來……

陸時寒一早便發現沈扶雪了,偏小娘子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他在涼州長到十七歲才回京,之前的那些年月一直随着陸堯臣東征西戰。

戰場上一瞬間的疏忽,便可要了性命,他時時刻刻都記得。

陸時寒走到了花叢前。

沈扶雪有些不好意思,她聽話地想站起身子,只是蹲的有些久了,腳有些麻,身子不由一晃。

陸時寒伸出手:“小心。”

“哦,”沈扶雪低低地應聲,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陸時寒手心。

陸時寒握住沈扶雪的手,用力一拉,沈扶雪終于站穩。

沈扶雪松開手:“謝謝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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