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裴惜惜一頓,手摸着那個紋絡,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狐九九和文二雅此時也發現了,跟着湊過來。

狐九九吃了一驚,“诶”了一聲。她剛發出聲音,裴惜惜扭頭,笑道:“九九,怎麽了?”

見裴惜惜笑裏藏刀,狐九九誇張地捂着手,倒在裴惜惜懷裏,“哎喲,痛死我了,這塊尖石怎麽這麽不長眼啊。”

文二雅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砸向那行字,道:“我這就将那塊尖石砸平,免得又撞到你的手了。”

有修士察覺到這邊動靜,好奇地往這邊瞧。

那些半信半疑的,沒有湊過來,也有機敏的察覺到不對,跟着探查山洞。

裴惜惜瞥了一眼,道:“可能瞞不住。”

文二雅砸山壁的手一頓,把石頭丢開,道:“算了,不白費勁了,誰願意上當就誰去,誰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就教他做人。”

狐九九握爪,道:“我也是。”

仙鶴蹑手蹑腳湊過來,低聲對狐九九道:“九九,你有麽有感覺到自己有哪不對勁?”

“有哪不對勁?”狐九九問。

仙鶴道:“心浮氣躁,像有把火在心頭燒着。”

狐九九嘲笑道:“你脾氣爆,有把火在心頭燒着,不是很正常?”

仙鶴撸袖子,看樣子恨不得揍狐九九一頓。

裴惜惜拍拍狐九九的頭,解釋道:“山洞內設有陣法,能影響人情緒,放大七情六欲。鶴道友修正統道家功法,靜坐清正平和,很輕易便發現了不對。”

因為陣法作用與她天賦相似,裴惜惜在陣法啓動時,便有所察覺。仙鶴這話,不過更進一步驗證她的猜測。

她望向山洞其他人,現在陣法剛啓動,他們都能保持理智,知道怎麽做對自己最好,但時間長了,難說山洞內會有怎樣的混亂。

文二雅湊過來,道:“看來太淵宗真的很注重心性了,這一關兩關的,全與心性有關。”

裴惜惜露出個笑,道:“若能進這樣的宗門,是吾等之幸。”

重心性更重資質,太淵宗高層看得很明白。

她道:“繼續找文字,山洞內不可能只有這一個出去法子。”

太淵宗不會唆使預弟子自相殘殺,這是個試煉。

“好。”狐九九起身,招呼仙鶴,“鶴五六,別躲懶了,快去找。”

裴惜惜這邊動靜大,其他修士不再坐着發呆,跟着搜尋山洞。

閑着也是閑着,總不能真的什麽都不做。

裴惜惜在石桌附近掃視,狐九九依偎着裴惜惜,将身子壓在她身上。她抱怨道:“化形了一點都不好,都不能讓你抱着了。”

文二雅“喲”了一聲,笑道:“還沒斷奶吶,惜惜也不是你的侍女啊。”

狐九九不高興了,“我哪将惜惜當侍女?也就你這樣的被侍女伺.候大的大小姐,才會想什麽侍女不侍女。我和惜惜,是親姐妹。”

文二雅笑容不變,“一個勁占便宜的親姐妹麽?自己沒長腿,要人抱?”

狐九九龇牙,從裴惜惜身上起身,就要撲向文二雅,“陰陽怪氣什麽呢,當我怕你!”

裴惜惜忙抱住狐九九,摸摸她的脊背,安撫道:“不氣不氣。诶,你看,那是什麽?”

她指向山壁。

“什麽什麽?”狐九九輕而易舉地被轉移視線,順着裴惜惜的手指瞧過去,只見山壁上有一處紋絡不像自然形成。

她蹿過去,仰頭辨認,“五,五行,水,五行水?”

裴惜惜走過去,肯定地點頭,“是五行水。”

文二雅朝裴惜惜招手,道:“這兒也有兩個字,是陽金。”

修真者四散,聽到文二雅喊出聲,揚聲道:“我這邊也有字,是陽木。”

裴惜惜将那些修真者所在方位以及喊出的話記下,走到暫時落腳處,狐九九和文二雅再次一左一右靠着裴惜惜坐下。

狐九九臉頰靠着裴惜惜的肩膀,對裴惜惜道:“惜惜,好像是五行。”

文二雅溫婉笑道:“不僅僅是呢,五行水,五行火,陰金陽金,陰木陽木,陰土陽土。若是五行,怎麽水火沒有陰.水陽水,陰火陽火?小九九,多讀點書吧。”

狐九九再次被文二雅點爆怒火,騰地起身,撲向文二雅。

裴惜惜眼疾手快地摟住狐九九的腰。

狐九九龇牙舞爪,沒夠着文二雅,低頭一瞧,見是裴惜惜攔住她,她委屈地問:“惜惜,你也覺得我讀書少,不聰明?”

“沒有沒有。”裴惜惜抱着狐九九将她放下來,道,“我還沒讀過書呢,我不聰明嗎?”

她還沒讀過這個世界的書,不算騙小狐貍。

狐九九立馬忘了之前的不快,好奇地望着裴惜惜,滿臉都是驚奇,一雙狹長的狐貍眼,都有圓溜溜的趨勢,“惜惜,你居然沒讀過書?”

裴惜惜笑道;“看不出來?”

狐九九誠實地點頭,“我覺得你特聰明,什麽都知道。”

“沒有,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裴惜惜開口,“以後我倆一起讀書,一起增加知識。”

“好。”狐九九再次依偎着狐九九,得意地望向文二雅。

“幼稚。”文二雅翻了個白眼。

狐九九氣得渾身炸毛,“你才幼稚。”

裴惜惜扭頭望向文二雅,無奈一笑,“二雅,別欺負九九。”

狐九九頓時改怒為笑,再次得意地瞧向文二雅。

文二雅湊近裴惜惜,放軟聲音,略帶委屈的開口:“九九一來,你注意力就全落到她身上,都看不到我了,我吃醋,我不忿。同是你朋友,你怎能這般厚她薄我,偏袒偏心?”

裴惜惜頭皮炸裂。

她只是交個朋友,為何要踏入渣男端水後宮争寵的修羅場?

她幹脆低頭,畫了個八邊形,轉移話題道:“你們看,這是五行水,這是五行火……”

裴惜惜在八邊形外邊寫字,五行水五行火相對,陰土在火之策,陰土旁邊是陰金,陰金下邊是陽金,陽金靠近五行水。

五行水另一邊依次是陽土,陽木,陰木,陰木旁邊是五行火。

由此,八邊形,每條邊都有一個屬性。

文二雅見裴惜惜逃避,冷哼一聲,心知這個程度足夠,沒再追着裴惜惜給答案。

她湊過去,認真地聽裴惜惜的解說。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是五行八卦。兌為澤,五行屬性為陰金;乾為天,五行屬性為陽金……”

坤土陰土,艮山陽土,震雷陽木,巽風陰木,離火坎水,八卦八方,各得其所。

這時,賀晏然、路亦平、仙鶴也圍了過來,瞧見裴惜惜畫的八邊形,一眼便認出是什麽。

仙鶴将抱着的木筒水拿出來,道:“這裏邊是水,五行水;木頭是黃花梨,黃花梨是陽木。”

陽木,為大材之木,有參天之勢,棟梁之材。

“那苔衣應是陰木。”文二雅一指洞邊,苔藓似綠翡,苔花如米粒,妝點着洞內山石。

陰木,為花卉之木,有妖豔大地之美。

“這石頭是陽土吧?”狐九九從地上随意撿起一塊石頭,道,“‘陽土,有城牆頑石之稱,性高亢質硬而向陽’,艮為山,所以陽土是山石吧。”

路亦平跟着開口,“‘陰土,有厚澤田園之稱,其性低濕質軟而向陰,培木止水之能’,坤為大地,所以陰土應該是泥土。這兒有泥土嗎?”

文二雅從頭上拔.出發簪,戳向地面,發簪齊根插入又拔.出來,發簪尖處,帶出一點黃泥。

“陰土。”文二雅将發簪上橫放,讓他們都瞧得清楚。

“這是陽金。”賀晏然将長劍拔.出,劍身湛湛,似一泓秋水,又如皎月凝霜,散發着肅殺之氣。

陽金,劍戟之金,剛勁肅殺。

“那我這發簪是陰金。”陰金,珠玉之金,鑲嵌珠寶之用。

文二雅抖動下發簪上的梅花流蘇。

“陰金陽金,陰木陽木,陰土陽土,以及五行水都有了,只差五行火了。”裴惜惜下定結論。

“若這些都湊齊了,接下來怎麽做?”文二雅收起發簪。

“可以試試,将這些五行之物按照八卦方位擺好。”裴惜惜開口,“慢慢試。相比之前毫無頭緒,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文二雅點頭。

“五行火,我去看看,有沒有燧石。”裴惜惜再次起身。

裴惜惜一行人進行推論時,并沒有壓着聲音,她們的推測,其他修真者也都豎着耳朵聽進耳中,此時見裴惜惜他們要尋燧石,跟着起身,在山洞內找來找去。

一.夜過去,毫無所獲。

石桌再次“咔嚓咔嚓”地移出,露出今天的水和饅頭。

這次,修真者沒有再搶,而是由裴惜惜分配。

小組組長又換好水杯,石桌收回籃子和水杯,縮回山壁。

吃過水和饅頭,一行人再次在洞內尋找燧石,山洞寬廣,碎石良多,修真者一塊塊辨認,既耗精力,又耗耐力。

又一日沒有結果後,裴惜惜明顯感覺到人心浮動,脾性燥了不少,口舌之争時有發生,不過沒發展到沖突,裴惜惜便沒管。

這是必經之事。

狐九九摸摸肚子,湊到裴惜惜身邊,嘤嘤委屈出聲,“惜惜,好餓啊。”

一天才吃那麽丁點饅頭,誰頂得住?

裴惜惜餓習慣了,感覺還好。

她将自己分到的饅頭遞給狐九九,道:“給。”

狐九九沒接,“你自己吃。”

“饅頭不是我主食,吃不吃沒關系。”

狐九九接過饅頭,直接塞到裴惜惜嘴裏,道:“雖然不是你主食,但好歹能頂片刻饑吧。”

餓肚子時,一顆瓜子也是食物。

饅頭被裴惜惜咬了,也不好再給狐九九,裴惜惜嘴動了動,慢慢地将饅頭咽下肚。不過,她在吃的時候,有不少視線落到她身上,看樣子,恨不得上來搶奪。

裴惜惜心微沉。

這才兩天。

他們的心思便有些控制不住。

陣法持續作用,會發生什麽,難說。

三更半夜,洞內寂靜阒然,修真者靠着山壁,捂着肚子睡了過去,洞內無風,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在洞內缭繞不絕。

黑夜中,那名穿着富貴的青年睜開雙眼。

見身側的修真者呼吸均勻平穩,他從袖口掏出一柄匕首。

他無聲無息地向左翻個身,右手握住匕首柄部,在出手前不知為何,他往裴惜惜方向瞧去。

練氣七八層的修士都有夜視能力,此時縱然不能使用靈氣,夜視能力依舊存在,他清楚地瞧見裴惜惜坐在文二雅狐九九中間,狐九九倒睡在她懷裏,文二雅靠在她肩上,而她坐得端直,背靠山壁,睡得很甜,這時,狐九九翻個身,裴惜惜動動右手。

富貴青年以為裴惜惜醒了過來,下意識屏住呼吸,望着裴惜惜方向一動不動。

不過,裴惜惜并沒有醒來,只是挪挪右手,讓自己睡得更舒服。

富貴青年緩慢地舒了口長氣,緊繃的身子也放松下來。

他又繼續等了等,确定裴惜惜一直熟睡後,收回視線。

他望着自己左邊這名修真者,緩慢拔出匕首,快狠準地割向那人脖喉。

然,在匕首即将割開那人脖喉時,富貴青年發現自己眼前一晃,他不再在山洞內,而是在自己的私人宅邸。

他怎麽在這?

哦,對,他抓了敵對家族那個根骨特別優秀的小子,想要破他的元陽,讓他築基都困難。

前邊有小厮迎上來,谄笑道;“少爺,那小子下了藥,綁到房間裏了,春熙姑娘也在那等着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要。”富貴青年開口,“我要親眼看到他破了元陽。”

不親眼看到,不太放心。

剛到門口,便聽到女人的嬌叫聲,勾人而纏.綿。

富貴青年咽咽口水,可惜他未築基不能破身,只能饞饞。

小厮推開門,富貴青年正欲走進去,迎面便是一拳。

頓時,富貴青年似沙包般摔了出去。

富貴青年正欲發怒,肚子卻傳來一陣劇痛,之後連環拳擊落到身上,疼得他弓成一只蝦,渾身感官只剩下疼痛。

“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富貴青年用手抱着自己,大聲求饒,但并沒有用,那人扯開他的雙臂,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脖間劇痛,呼吸困哪,富貴青年痛苦得面容扭曲成一團,在視線模糊中,眼前那雙狠厲的眸子似出鞘的刀劍,讓人膽寒到心底。

他,是真的想殺他。

可是他怎麽敢?

富貴青年痛苦地閉上雙眼,費力地想要呼吸,卻窒息得腦中一片空白。

他無比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下一秒,陣陣新鮮空氣湧入喉間,富貴青年忙大口喘氣,大口咳嗽,昏黑的視野,也漸漸變得清明。

眼前并不是私宅,他依舊在山洞,他的對面,是一個個面露警惕厭惡的修真者,他們望着他,好似在瞧什麽害蟲,什麽髒東西。

更有一人,神情兇狠,似要齧人。

富貴青年微微一愣,很快回過神,意識到發生什麽,面色漸漸白了。

他想要将匕首收起,卻發現自己右手持着匕首,橫放到他脖間,只要再往前一點,匕首就會劃破他的喉嚨,取走他的性命。

他喉嚨動了動,動動右手,想要拿走匕首,但沒法控制自己。

霎時間,他額上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來。

這時,守在他前邊的修士似摩西分海般往兩邊退去,讓出一條道來。

道路盡頭,裴惜惜不徐不疾地走着,紅裙似錦鯉魚尾搖曳,一米二三的身高,走出兩米一的氣場,壓得旁觀修士,無人敢竊竊私語。

她站在富貴青年身前,視線沒有落到富貴青年身上,而是望向其他人,淡淡道:“我非人修,你們都是修士,應該知道。”

裴惜惜沒有收斂氣息,對她這一種族有過研究的,都能認出她的身份。

旁觀修士望着裴惜惜,寂然不語。

“我不能使用靈氣,但天賦本能依舊能用,你們誰若動了邪念,生出殺同伴的心思,便會如他一般,自作自受。”裴惜惜說着,望向富貴青年。

富貴青年右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一送,匕首插入喉中,又是一拔,鮮血似噴泉般在空中噴出個扇形。

站在附近的修真者似是才回過神,猛地後退。

富貴青年喉中發出“嚯嚯”之聲,鮮血噴濺得愈發劇烈,他仰身後倒,重重地摔落在地,地面堆積一汪血水。

站在附近的修真者再次後退,離富貴青年的屍體遠一些。

他們望着裴惜惜的視線,滿是忌憚與畏懼。

這等手段,無聲無息操縱人,幸好之前沒有得罪她。

裴惜惜垂眸,聲音不徐不疾,“知道如何通關了嗎?”

“知道知道。”有機靈的修真者忙大聲應道。

總歸不是殺一人,出一人便是。

裴惜惜颔首,道:“希望諸位說到做到。”

頓了頓,她放緩語氣,加大聲音開口,“這是太淵宗入宗弟子試煉,外邊師長,更期待我們同心協力過關。”

“放心放心,齊心協力找燧石。”修真者快語響應。

裴惜惜一敲響指,道:“收!”

衆人眼前一陣恍惚,再定睛瞧去,富貴青年依舊維持着自戕姿态站在眼前,再看地面,并沒有鮮血與屍體。

瞧見這一幕,衆人望着裴惜惜,眼底驚疑不定。

裴惜惜袖手而立,道:“我不好殺人,也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同伴,所以我願再給他一次機會。”

修真者松了口氣,原來之前都是幻境。

“不過,我也只願給一次機會,若有下次,便不會如這次般輕輕放過,諸位好自為之。”裴惜惜轉身離開。

她離開後,富貴青年方能操縱自己身體,他立馬放下匕首。

他憤恨地望着裴惜惜,這異修果真可惡,竟裝睡來騙他!

不過,他被裴惜惜鎮住,到底不敢再耍什麽手段。

裴惜惜往回走時,狐九九蹦跶到她身側,拍手誇道;“惜惜,你真厲害,特有魅力。”

她站在那兒,就是人群的焦點,存在感特別強,跟她族裏族長一樣,威嚴,不可違逆。

“我更喜歡你了。”狐九九抱着裴惜惜的手臂,挨着她坐下。

裴惜惜微微笑了下,捏捏狐九九的臉,誇道:“你也最可愛。”

狐九九樂不可支,一張小臉,激動得布滿霞紅。

文二雅等裴惜惜坐好,湊過來問,“為什麽不殺了他?殺了他,不僅威懾力更強,也更容易穩定人心。”

死亡,才能給人深刻震撼,沒有代價,都會存僥幸之理。而且,若富貴青年不殺,之後再有人起邪心,裴惜惜殺還是不殺?

若是殺了,富貴青年都不殺,憑什麽第二個殺?這不利于她收攏人心。

若是不殺,裴惜惜便會失去威信,人心将徹底泛濫。

裴惜惜低聲道:“我擔心殺了他,會應了‘殺一人,出一人’這句話。通過這種方式出去,很可能會入不了太淵宗。”

文二雅之前沒想到這點上來,被裴惜惜點出,她恍然道:“對對對,謹慎點沒錯,确實不能殺。”

她凝眉,道:“不殺人,這只能威懾一時,穩定不了多久。”

加上陣法作亂,這時間還要再減。

裴惜惜道:“今日應得倉促,暫時只能這樣。不過我已有應對之法,倒時,還要你倆幫忙。”

“怎麽幫?”文二雅和狐九九湊過來。

裴惜惜壓低聲音,與狐九九和文二雅耳語。

狐九九和文二雅拍手稱贊,“絕了這個方法,可以。”

裴惜惜今晚露的這一手,成功鎮壓了修真者。

次日分饅頭時,這群修真者依舊安安分分,沒有惹事。

不過,也就表面安分。

裴惜惜留意到,那富貴青年收到饅頭,正準備往嘴裏塞時,昨日被他挑中刺殺的人帶着熟人制止他的動作,并搶走了他的饅頭。

周圍的人自發擋住這一幕,為他們做掩護。

也是由此,那些走到石桌前等着分饅頭的人,在饅頭到手的同時,就将饅頭吞吃了,之前還打算留着的,現在也不敢再留。

裴惜惜收回視線,低頭繼續分饅頭,忽而她眸光一厲,望向人群,冷笑道:“看來,我昨晚的話,還有人沒聽進去。”

被裴惜惜瞧過來的那個方向的修真者互相看看,不明所以,慌亂間,一股力道從某處傳來。他們順着力量往後退,同時探頭好奇瞧去,卻見一人周圍空出一大塊空間。

順着人群縫隙,他們看到那人右手前伸,掌心握着一塊尖銳的似長錐的石頭。

看那動作,應是想趁着人流挨擠,無人留意,用長錐刺穿前方那人的丹田。

“讓開。”裴惜惜喊道。

站在裴惜惜面前的修真者讓出一條道,也露出被人流包着的那名修真者。

“我說過,再有誅殺同伴之事,我不會姑息。”裴惜惜站在石桌後邊,神情悲憫,“我不好殺人,但我并非不能殺人。”

衆人瞧見,那被人流包圍的修真者,右手不受控制的掉轉方向,手中長錐一寸寸刺向自己丹田。所有修真者都清楚聽見那人的慘叫,以及他面上痛苦的神色,每一寸變化,都瞧得一清二楚。

骨寒毛豎。

他們這些人中,有不少修士曾殺過人,但他們都不會留意被殺之人死前的神态,而此時,他們将這人面上表情變化瞧得一清二楚,那聲聲慘叫,更是直達心底。

讓人毛骨悚然。

更讓人心顫的是,那人自刺長錐的動作猶如慢放,時間拉得無限長,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有心性稍差的修真者,額心冷汗涔涔,情難自禁地後退。

那人将長錐盡數沒入丹田後,整個人化作白光消失于山洞裏,連同地上的血跡,都一并消失。

像是那人,從沒在山洞裏出現過一樣。

修真者擦擦臉頰上的汗,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處空隙。

他們等着那人重新出現。

在他們心裏,裴惜惜這人有點傻,搶到所有的饅頭和水,不想着拉幫結派,卻均分給所有人,這一舉動,不僅不會換來任何感激,還會惹得一波人逆反。

但若是她用饅頭和水來拉攏一波人,利益聯結下,她會過得很暢心,不會餓肚子不說,也不影響她破陣出山洞。

還有昨晚,富貴青年心生邪念,她明知殺死他是最好的,但她沒有殺,而是用幻境恐吓一波,所以,換過之前的恐懼後,這些修真者以為這次裴惜惜也是這般處理。

然,他們等了許久,那人依舊沒有出現。

他們的心慌了。

真殺了?

富貴青年見狀,之前的僥幸再也不敢冒出,後背心沁出陣陣冷汗。

見裴惜惜使出雷霆手段,修真者終于安分下來,之前的人心思浮也一掃而空。

雖然這是暫時的,但能安穩多久便安穩多久。

裴惜惜低頭,繼續分饅頭。

等饅頭和水分完,裴惜惜走到甬道口,狐九九和文二雅湊到裴惜惜身邊,低聲道:“打暈丢到外邊去了。”

原來裴惜惜的方法便是,若再有人作亂,她用幻境蒙蔽其他人感官,由文二雅和狐九九将作亂那人丢到外山洞去,做出身死被傳送出洞外的假象。

外山洞和內山洞相隔一個四五米長的甬道,甬道狹窄,內山洞沒有修真者願意去,而外山洞的動靜,也傳不到內山洞來,是最合理的抛身之地。

裴惜惜點頭,誇道:“做得好。”

文二雅略帶羞澀一笑,道:“我沒出什麽力。”

狐九九叉腰,樂道:“惜惜,再有這事,繼續喊我,看那些人表情變化,特有意思。”

“可一可二不可三,暴力統治只能□□一時。”裴惜惜搖頭,“還是要早些找到五行火。”

她掃視周圍,道:“我去外山洞看看,你們替我遮掩一下。”

狐九九和文二雅答應了。

裴惜惜藏在兩人身後,身形一矮,進入甬道。

甬道狹窄暗黑,足球大小的怪石挨着山壁而立,與山壁黑黝一色,更有碎石零散如星,遍布小道壁角。

裴惜惜視線在這些怪石上逡巡,見不是燧石又移開,落到下一塊石頭上。她尋得細致,每塊石頭都要瞧一瞧,不過,甬道走了一半,依舊沒有發現燧石的蹤跡。

她收回手,正欲起身,忽而手背上傳來一陣溫熱。

裴惜惜起身的姿勢一頓,又重新蹲了下去,她視線落到手背不小心擦到的石頭上,伸出手。

石頭溫熱。

她心頭微動,抱起這塊石頭。

出乎意料,這塊看着挺有分量的石頭抱起來卻出乎意料的輕——這是一塊空心石。

它像一個燈罩,罩在幽藍色的地火外邊,将地火擋得嚴嚴實實。

裴惜惜又探向其他石頭,寒涼,瓷重。

這運氣,也是絕了,裴惜惜露出個淺笑。

萬千石頭中,就這一塊石頭藏着地火,而這藏着地火的石頭,就這麽被她無意中發現。

若在前世,這種運氣,怎麽也得是中一百萬大獎的程度。

裴惜惜小心翼翼的把空心石放回地火外邊,又在山壁上做個記號,之後走回內山洞洞口,低聲對文二雅道:“二雅,發簪。”

文二雅偏頭,拔下發簪,問:“有發現?”

狐九九好奇地湊過來,滿臉求知地望向裴惜惜。

“對,我找到地火了。”裴惜惜沒有隐瞞,“等我挖過來。”

文二雅和狐九九沒有跟過去,依舊守着甬道,裴惜惜握着發簪轉身,回到地火所在地方,以發簪為刀,切割地火附近的山石,挖出個花盆形狀。

花盆中,幽藍色的地火如野草生長着,搖曳生姿。

裴惜惜用空心石将地火罩好,回到甬道口坐下。

她先将發簪還給文二雅,又掀開空心石,露出裏邊燃燒的地火。

狐九九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太大就将地火給吹滅了,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好漂亮的地火。”

文二雅注意力落到地火下邊黑色石頭上,低聲道:“是炭石。還有其他炭石嗎?”

裴惜惜搖頭,道:“沒有,只有這一束。在炭石燃燒完,我們要破陣出去。”

“那快些行動吧。”文二雅開口,她起身,視線落到甬道之側,道,“怎麽破陣?”

裴惜惜試探地将地火貼近寫着五行火三字的山壁上。

山壁紋絡在五行火靠近瞬間,仿若活了一般,化作一張大嘴,将五行火吞了進去。

“可行。”裴惜惜收回手,“應該就是這樣了。”

賀晏然、仙鶴和路亦平也都趕過來,瞧見這一幕,賀晏然低頭望向自己懷中寶劍,道:“交上去,還會還回來嗎?”

裴惜惜沒法回答。

路亦平轉身去挖青苔,仙鶴用石碗裝水湊到五行水前,又去陽火紋絡那提交陽木。

文二雅用發簪刺穿地面挖黃土,賀晏然也用長劍斬地,待挖出黃土,用袖子将寶劍擦得幹幹淨淨。

這柄長劍伴随他幾年,他舍不得。

文二雅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而且,我覺得很大可能會還給你,太淵宗還能貪你這法器?”

賀晏然撫摸長劍,等其他五行之物都已提交,只剩下他手中的陽金後,狠狠心,将長劍遞給文二雅。

不親手上交,是他最後的倔強。

文二雅正準備接過,忽而一陣地動山搖,山洞內兩塊大石頭緩緩朝兩邊移動,露出一扇三米寬的大門。

“怎麽回事,不是還差陽金?”文二雅迅速朝裴惜惜靠攏,賀晏然收回長劍,跟着走過去。

裴惜惜一指富貴青年,道:“那人不是有把匕首?我将那把匕首上交了。”

文二雅也想起來了,拍手道:“對,他藏着把匕首。”

她望着那扇洞開的門,問:“走不走?”

裴惜惜沒動,其他修真者也都沒動,他們全都望向裴惜惜,看她行事再行事。

“走。”裴惜惜大步邁向那扇門。

狐九九、仙鶴、文二雅、賀晏然和路亦平緊随其後。

門後是一條寬敞大道,不足百米長,可以瞧見洞外雜草和樹影。

山洞外邊,是一處山林。

所有人走出隧道,隧道口轟隆隆的又移來兩塊石門關閉,嚴絲合縫,渾然一體,若非他們剛從裏邊穿出,看不出半點破綻。

“哪邊下山?”文二雅偏頭問裴惜惜,“我們應該先下山,去鎮上,再向人詢問太淵宗的位置。”

裴惜惜望着高林密樹,心底有所猜測,她沒有答,而是躍到旁邊一顆大樹樹尖,四處張望。

見東邊有一高峰如柱,上邊山石嶙峋,沒有多少草木,更是篤定八分。

她踩着樹枝往下跳,跳躍間,餘光瞧見山林中不少妖獸與林中奔馳沖越,看彙聚方向,是她這邊。

下邊狐九九感受到萬獸奔跑的震動,俯身耳貼地面。

文二雅和賀晏然也察覺到動靜不對,見狐九九起身,問:“發生了什麽事?”

狐九九仰頭,朝裴惜惜喊道:“惜惜,快下來,獸潮來了。”

裴惜惜落到地面,道:“不是獸潮,是這邊有什麽東西吸引妖獸,它們都往這邊來了。”

獸潮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扭頭望向其他人,厲聲道:“愣着做什麽,還不快逃命。”

富貴青年道:“妖獸來襲,大家不應該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妖獸?”

其他修真者連連點頭,“我們願以你為首,聽從你的號令。”

在這些人裏,就裴惜惜他們實力最高,他們更樂意跟着裴惜惜一行人,這樣保命的幾率也更高。

裴惜惜一指東面,道:“那邊妖獸相對較少,想活命的,現在便逃。”

一群沒有經過磨合和訓練的雜牌兵,又各有心思算計,聯合在一起,根本起不了1+1>2的作用,只會彼此拖後腿。

就如此時他們的提議,滿滿的都是小心機。

見裴惜惜不願帶他們,那些人面色頓時不太好看,到底脫離陣法刺激,此時都有理智,沒有說出什麽得罪人的話語。

裴惜惜沒管他們,徑直往東邊而去。

那些人見狀,忙跟上去。

不過,他們速度比不上裴惜惜、狐九九他們,很快就掉了隊,只能看到裴惜惜、狐九九等人身影越來越遠。

他們眼底漸漸閃過惱意,忍不住道:“都說實力越強,責任越大,他們怎麽這麽沒有責任心?”

旁邊有人應和這話,跟着抱怨。

鄭瑤望着路亦平消失于叢林的身影,強壓的後悔終于湧出。

之前在山洞內她選擇袖手旁觀,便與路亦平越走越遠,直至此時,徹底和路亦平成為陌路。

明明一開始與路亦平相熟的是她,卻因為她的怯弱,斷了這份緣分。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從沒如此時這般深刻意識到,這話是什麽意思。

幸好,她道途還只開始,意識到這點,并不算太晚。

她扭頭罵道:“裴道友是你們還是你們娘,要将你們這群廢物當做自己的責任扛在身上?這是太淵宗弟子試煉,我們每個人都是競争對手。”

“裴道友她們對你們不夠好嗎?要不是她,在山洞裏,你們不知會被淘汰多少,哪還有機會抱怨?”

“出來後,她完全可以不管你們自己逃命,但她為你們指了一條生路,你們還要怎樣?當菟絲子,附在裴道友身上吸一輩子的血?”

鄭瑤罵完,沒理會他們,加快速度往前沖。

前邊,裴惜惜他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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