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裴惜惜來回甩着裙擺旋轉,任桃花瓣雨盛開又落,仿若愛不釋手。
她捧着臉,甜言蜜語一句句朝顏今歌灑下,“師父,你這設計感,絕了,還有這審美,好高級。說真的,‘桃花爛漫,我見即俗;莫若苔米,細碎若星’。”
“這桃花我以前也覺得俗氣,但是它在師父手裏,就活了起來,比滿天星辰還要吸引人注意力,還要讓人沉迷。”
“真的美,‘豔而不俗,濃而不膩’,隐隐現現,似雲後青山。”
顏今歌持筆,一身青色長袍似小翠竹般,颀長玉立,溫良恭謙。他撩起眼皮落到裴惜惜這邊,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陽光透過睫毛灑在他的眼睑,細細描繪出半扇形的陰影,像是給他上了一層絕妙的眼妝,他眼底的笑細細碎碎的,似是連那半扇随着睫毛顫動而流轉的碎影,也随着那藏不住的笑意而跟着悅動。
他在裴惜惜面前,一貫是收着威壓的,整個人內斂得猶如凡人,裴惜惜輕而易舉地瞧見他神态變化,也瞧清他斜身玉立的這一抹風情。
又觸及到他眼底的笑意,她的心像是也被灼熱的太陽光燙了一下,不疼,溫軟,卻灼熱,蹦得像燙腳的兔子。
裴惜惜忙移開視線。
她以往便覺得她師父長得好,真這也未免長得太好了,完完全全的美人殺。
幸好高階修士只要自己願意,旁人都瞧不清他的容貌,不然憑她師父這容貌,還不得惹多少桃花債?
她視線落到顏今歌後邊盛開的桃花上,心道,肯定惹一片桃花林回來。
“我以為,你喜歡桃花。”顏今歌睨笑道。
裴惜惜幻境首選之景,便是桃花,之前入诪張城,她盛贊的,也是那桃花流水。
裴惜惜心道,受《桃花源記》影響,誰能不愛桃花源呢?
一年四季花瓣如雨的桃花林,又有誰不喜歡?
不過,很快裴惜惜意識到這是虛拟戀人的設定,設定她是喜歡桃花的。
裴惜惜立馬改口道:“我當然愛桃花,‘桃花嫣然出籬笑’,‘和嬌爛漫灼春融’。那是世上最美的花。”
顏今歌低低笑了一聲,聲音低沉,似磬擊發出的聲音,空靈、清越、又似風吹山洞,說不出的華麗優雅。
裴惜惜耳朵又有點麻。
她揉揉耳朵,扭扭捏捏地喊:“今歌。”
因為放不開,裴惜惜的聲音有些幹澀,但礙于她本身音質出衆,加之她沒刻意控制,心魔自有的誘-惑帶出,混成一種殘缺美。
不那麽完美,卻異常的勾人。
顏今歌眸光微動,似是被蠱惑般,從鼻子發生一聲輕音,“嗯,怎麽了?”
他恍然回神,眸光微沉。
他換筆,再次在畫架上抹抹畫畫。
陽光折射中,畫架上反射着一種特質的銀光,帶着珍珠的光澤,但若細看,又像是她之前眼花,并沒有。
裴惜惜靠近,見顏今歌畫紙上畫着一只銀狐,狐貍純銀一色,沒有半根雜毛,根根毫毛那般妥帖,仿若真的有只銀狐跳到畫架上。
見到這只銀狐,裴惜惜心底沒生出半點意外,只是愈發感覺她師父特別可愛。
笑死,她師父真是奉行‘拿來主義’,連變都不帶變的。
顏今歌放下畫筆,将銀狐從畫架中拎出丢到裴惜惜懷裏。
裴惜惜,摸着銀狐,想狐九九了。
九九懶得走路,最愛化作原形窩在她懷裏,她将自己的養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摸起來很舒服。
雖然銀狐手感好,但她摸着有愧疚感。
好像背着九九,養了只小替身?
這般一想,更愧疚了,她将銀狐放到肩上。
顏今歌瞥見,問:“不喜歡?”
“沒有沒有。”裴惜惜搖頭。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就是喜歡得心虛。
顏今歌揮手,踩在裴惜惜肩上的銀狐頓時消失。他再次執筆,給裴惜惜畫了只銀貂。
銀貂和九九不相關,裴惜惜頓時愛不釋手,她手揉着銀貂,來來回回撫摸,恨不得和銀貂長在一起。
見裴惜惜明顯喜愛,顏今歌收筆,他走到裴惜惜身邊,遲疑片刻,伸手環上裴惜惜肩膀。
不過片刻,他又收回手。
他眸底明明滅滅,最終還是保持了距離。
他這一動作輕若翩影,快若驚鴻,裴惜惜沉浸在銀貂中,沒有發現。她從銀貂的誘-惑中回神,見顏今歌靠近,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竟因銀貂而忽略師父,太不負責了。
她放下銀貂,道:“師,今歌,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在外邊,食材等級太低,她師父吃起來都是渣渣口感,但幻境不是,幻境內她說這是頂級食材,就是頂級食材,色香味妥妥齊全。
顏今歌對進食并無偏求,但他喜歡裴惜惜為自己忙活。
他颔首,點了道清蒸鳜魚。
這是裴惜惜第一次給他做的菜,味道如何先不記,但目前已成他最愛的菜。
裴惜惜撸起袖子,露出皓白細膩的手腕,在陽光的直射下,透着一股半透明的玉質肉感,似剛成熟的芰角,脆生生的引誘人上前咬上一口。
“我去前邊溪水插鳜魚去,今歌,你來不來?”裴惜惜偏頭,瞧向顏今歌,一雙杏兒眼笑成彎月牙,俏生生的,似剛破水、露尖角的芰荷。
顏今歌眸光一沉,走了過去。
這是幻境,鳜魚就在溪水裏游來游去,肥嘟嘟的,傻乎乎的,見到人來,都不知道回避,輕而易舉地就能抓住。
也不必擔心抓錯,溪水清淺,只活着鳜魚這一種魚。
裴惜惜脫下鞋襪,赤腳走了進去。
溪水清淺,能透過溪水,看到溪水底部的細沙,幹幹淨淨,仿若溪水無物;伸手下水,溪水冰涼,消盡天上陽光帶來的熱意,像是大夏天的走進空調房,一個字,爽。
裴惜惜調皮盡上來,拎着裙擺踩水。
水珠迸濺,噴珠吐玉,似珍珠湧泉,別有一番趣味。
裴惜惜扭頭望向顏今歌,笑道:“今歌,這兒真好玩。”
就無論做什麽,都覺得有意思。
她手掬起一捧溪水,往前邊鳜魚身上潑,看到鳜魚受驚一哄而散,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笑得無良又暢快。
顏今歌靜靜地在旁瞧着,心念一動。
吃罷鳜魚,顏今歌道:“之前都是你帶我去見你眼中的美景,我帶你去看看,我曾見過的美景吧。”
他朝裴惜惜張開手。
裴惜惜将手放到他掌心,好奇地問:“是什麽?”
“是海之崖。”顏今歌腳下凝起一團飛雲,載着裴惜惜不徐不疾地往前方走。
途中經過一處彩虹山,似是畫架用顏料一筆一畫勾勒而成,縱目望去,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都有,一條一條的,彼此滲透,漸變,交雜,形成這丘壑縱橫的彩虹山脈。
從上方俯視而望,雲霧時有時無,更覺壯觀稀奇。
見裴惜惜感興趣,顏今歌白雲落到彩虹山上,道:“那是北域的斑斓山脈。”
“斑斓山脈,多礦石,少妖植,有一水穿繞其中,那水是銀色的,波瀾壯闊,蔚為壯觀。”
顏今歌話音剛落,本來清清爽爽的彩虹色間,有一銀色的大河好似從天際滾滾而來,像是一片色彩刺激中,忽而被什麽驚天劍光或者刀光劈開,蕩滌濃豔色彩,一下子視野清爽起來。
“那水,不像是河水?”裴惜惜見那銀水閃爍着金屬似的光澤,與河水奔湧而來翻起的珍珠白不太一樣。
“不是河水,是水銀。”顏今歌開口,“這條水銀河從那座山山頂罅隙流出,沿着斑斓山脈而行,最後來到那處天然水銀湖裏,天然水銀湖的水銀蒸騰,被罅風吹進那座山,之後液化形成水銀,從那罅隙流出。整個過程,形成一個閉環。”
“好神奇。”裴惜惜俯身望着那水銀河,問,“這水銀有毒吧?”
“劇毒。”顏今歌開口,“修士若進斑斓山脈,最好別呼吸,更別吸收斑斓山脈的靈氣,不然水銀毒入體,筋脈會腐蝕寸斷,非生機大補之物,無法修複。”
裴惜惜明白了,這水銀不是藍星的水銀,比藍星水銀毒多了。
她站着欣賞片刻,忽然瞧見水銀河中,有類人身形閃過,裴惜惜忙指着那水銀河問,“那水銀河裏好像有生靈?”
“是銀女。”顏今歌開口,“銀女生性渴望情愛,常化作姣好女子下山,勾人與她相愛。但她身懷劇毒,一旦有人與她發生親密關系,便會中毒,長久相處,即會死去,修士也不例外。”
裴惜惜糾結地問:“那她也太慘了吧,愛一個死一個。還有,被她愛上的人也太慘了,那種見色起意的不算無辜,但那種以為碰到真愛的,豈不是死得可惜?”
顏今歌瞧向天真的小徒弟,道:“凡接近銀女的,都不無辜。銀女肌膚發眸俱為銀色,望之便知身份。如此依舊靠近銀女的,皆為有所圖謀之輩。”
“銀女之心,是煉制法寶胚子的原材料之一,能随着修士進階而進階。而銀女之心,只有銀女心甘情願交出,才能凝成,若強殺銀女,銀女之心會随着銀女一道碎裂。”
“那銀女之心交出後,銀女會怎樣?”裴惜惜問。
“消散于世間。”顏今歌開口。
裴惜惜摸摸自己腹部,她師父給她煉制的法寶胚子,不會也有銀女之心吧?
似是瞧出裴惜惜所想,顏今歌又道:“哄騙銀女給出銀女之心的,都是急功近利、投機取巧之輩,水銀湖底的銀星石,與銀女之心有同樣功效。”
裴惜惜放心了。
不然背負一條開智生靈的命,總覺得怪怪的。
“那銀女也太可憐了。”裴惜惜又同情起銀女來。
控制不了自己天性,卻被人趁機而入,最後還被哄得失去性命,最後自己的心髒還被渣男賣出去,或者煉制法寶。
真慘。
顏今歌瞥了小徒弟一眼,好氣又好笑,哪來的那麽多同情心,同情這個同情那個。
“銀女輕易不會交出銀女之心,她們性情惡劣而喜玩鬧,渴求人愛卻自己不獻出半點感情,她們知道對方接近自己別有所圖,她們得不到情感反饋,便會将對方狠狠玩死。”
顏今歌輕飄飄地瞥向裴惜惜,道,“要得到銀女之心,首先得暗示自己真心愛慕她們,給出自己濃烈的愛意供銀女吸食,同時得使勁渾身解數,讓銀女愛上自己,而在銀女動心之前,他得在銀女之毒下活下來。最後,他哄銀女交出銀女之心時,也會遭到銀女最狠厲一擊。”
“便算在這一擊裏逃得性命,也失去愛人能力,日後沒法再找道侶或者侍妾。”
“與銀女的這一場戀情裏,沒有贏家與輸家,只有獵人。誰輸誰贏,端看誰最終成為獵物。”
“聽起來,選擇攻略銀女,并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為什麽他們還要選擇這條路?”裴惜惜收了自己的同情心。
“因為,攻略銀女,還能賭那個萬一,進水銀湖底,合體以下,必死無疑,合體以上,九層會中水銀毒,得花大代價祛除體內水銀毒,或許很有可能沒法祛除水銀毒,就此道途斷絕。付出與得到不成正比,遠不如攻略銀女來得輕松。”
裴惜惜立馬又擔憂起顏今歌,“那您當初,是什麽修為進的水銀湖底?”
她摸摸自己的丹田,想起自己體內那把法寶胚子,神情很複雜。
她師父怎麽就那麽好。
當初拼着斷盡道途取回來的銀星石,就這麽給她用了。
“大乘。”顏今歌開口。
見裴惜惜滿心滿眼的都是自己,以及隐隐愧疚,不知所措,他寬慰道:“其實沒費什麽功夫,連水銀毒都沒中,我便是那例外的十分之一。”
裴惜惜面上愧疚減少,不太确信地問:“真的?”
“真的。”顏今歌開口,“我何時騙過你?”
裴惜惜回憶一翻,她師父除了初識時對她用了化名外,确實沒騙她。
而她師父用化名,也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失憶了。
裴惜惜心底壓着的沉甸甸的不知所措散去,只是心底更為感動。
她師父對她這麽好,她之前還惹她師父,太不應該了。
她要出去,她要培育九階靈果,她要改善她師父的口食。
她無比慶幸,自己獲得木源氣.
感謝欲魔,感謝他在綠楊秘境時,将她丢給天狗,雖然過程驚險,但結局真是該死的美好。
感應到裴惜惜想出去的念頭,顏今歌問:“不看海之崖了。”
“下次看。”裴惜惜一本滿足,“看了斑斓山脈和水銀河,足夠了。”
人不能太貪心。
顏今歌見裴惜惜不似說假,心念一動,兩人回到他心魔海。
裴惜惜雙目亮晶晶地盯着顏今歌,迫不及待地開口:“師父,你覺得怎麽樣?情咒解咒是不是有進展了?”
她師父和定制戀人又是描眉,又是穿定制衣服,又是外出旅游,較之之前愛上自己這些幻境,可謂是坐了雲霄飛車。
顏今歌懶洋洋坐在心魔凝成的躺椅上,望着裴惜惜,意味深長地開口:“你覺得呢?那定制戀人,對我感情有沒有深一點?”
聽顏今歌說定制戀人,裴惜惜耳朵熱,臉頰紅。
救命,太尴尬了,這次幻境定制戀人是自己,這要她怎麽說?
幸好她師父不知道定制戀人是她。
她拍拍臉,誇張地開口:“當然啦。師父您這麽富有魅力,又有情調,誰能不愛上你?我覺得定制戀人,肯定愛你愛得不能自拔。”
顏今歌輕聲一笑,暗罵道,小騙子。
不過他沒拆穿。
他覺得這樣就好。
小徒弟離不開他,又不至于愛上他。
情愛這玩意,他和小徒弟,誰都不沾,兩人就這般過一輩子,等他隕落,小徒弟飛升,多年以後回想到他,是笑着的。
這便足夠了。
他朝裴惜惜揮揮手,道:“走吧。”
裴惜惜笑嘻嘻的,薅上大堆魔念,見顏今歌沒阻止,将魔念塞到嘴裏,又捧了一把才離開。
所謂連吃帶拿便是。
一覺睡醒,裴惜惜跟顏今歌道:“師父,我去城外歷練了。”
她去城外尋尋靈草,主要目的是讓木源氣得到反哺,順帶換點靈石。
顏今歌揮揮手,沒有阻止。
诪張城外山林,常有诪張城修士帶崽子來歷練,或者尋摸生計的,更有在诪張城吃了虧,在城內不好報複,守在城外等着報複的,裴惜惜混在其中并不出格。
裴惜惜靈草這一門課學得不錯,根據土壤特性、陽光、水以及氣候等特性,靈草一尋一個準,若是尋空,那是靈草被人捷足先登。
偶遇被妖獸守着的,裴惜惜也用幻物引開妖獸,自己快速摘了靈草就逃。
如此,從日升摘到日暮,她伸個懶腰,起身回城內。
她先回多寶閣将靈草換了靈石,又前往甘井巷,等井內那道月亮倒影凝成實質水鏡。
裴惜惜站在井邊看井面時,昨天那中年女修從家門口走出,對裴惜惜嚷道:“閨女,你怎麽又過來了,說了甘井危險,你要玩水,去玩城中那河水去。”
裴惜惜見那中年女修就站在甘井左手第一戶人家前面,心道,難怪昨天她剛俯身,這位前輩就将她抓走,原來住得這麽近。
估計平常時有小孩子過來這邊看甘井,她怕出意外,有事沒事往外瞄一眼。
倒是好心。
裴惜惜走過去,遞給那中年女修一盤三階靈瓜子。
她笑道:“這位姐姐,我就看看,看能不能将它堵住。它井口距離水面太深了,而且井口到井面這部分,井壁十分光滑,若是掉下去,修士完全沒法憑借自己的力量爬出。這幻物誰化的,這麽危險?”
中年女修接過靈瓜子,開始磕,“喲,這瓜子不錯,飽滿,噴香,生熟正好,炒得不錯。”
她磕了兩粒,還給裴惜惜,道:“這費了你不少靈石吧,自己磕,別外拿了。三階瓜子不便宜。”
裴惜惜推回去,道:“自家種的,不費錢,您吃。”
聽裴惜惜這般說,中年女修不再推讓。她抱着瓜子盤坐在門檻上,拍拍身邊,示意裴惜惜跟着坐。
等裴惜惜坐下,中年女修才一邊磕瓜子,一邊開口,“甭費那個勁了,那口井要是能封,早封了。”
“以前有修士在城外挖了一塊山石,放到這口幻境上當井蓋,但一放上去,井蓋就會平移落到旁邊,蓋不上。”
“這麽古怪?”
那中年女修點頭,“可不古怪麽,這屆城主大乘修為,也曾試過封井,但結果如何,你看到了。”
“那這幻井,是誰幻的?”裴惜惜問,“她不能收了嗎?”
中年女修道:“其實我不知道,整個诪張城的人,都不知道。反正自我出生,這幻境已經在了,我爺爺的爺爺出生時,這口幻境也在,據說存在幾千年了。有傳說說,這口幻井是幻岚仙尊幻的;也有傳說說,是紅煙元尊幻的。”
“哦,紅煙元尊是幻岚仙尊的徒弟兼本家侄女,诪張城由她建立。”
“原來如此,看來封印它不太可能了。”裴惜惜起身,對中年女修道,“多謝你。”
“沒啥,這些事,你随便問下附近居民,都知道。”
裴惜惜告別中年女修,見沒到昨天那個時間,又回到房間。
她徑直去找顏今歌,“師父,我覺得,我找到幻術傳承了。”
顏今歌頭也未擡地開口:“那去拿吧。”
“哎不行,诪張城城民太熱情了,我沒法越過他們去驗證。”裴惜惜湊近顏今歌,道,“師父,您那有隐身符嗎?比較高級的那種。”
顏今歌放下書籍,道:“我陪你過去。”
裴惜惜詫異,又歡喜地問:“哎呀,師父,這多不好意思,搞得我像是還在喝奶的娃娃,離不開大人。走,師父,那傳承應該在甘井巷,我帶您去。”
顏今歌被裴惜惜前後反轉話語逗樂,起身道:“走吧,奶娃娃。”
到了甘井巷巷口,顏今歌在自己和裴惜惜身邊撐起結界,這次,警惕娃娃靠近甘井的中年女修沒有出現。
裴惜惜和顏今歌坐在甘井旁邊的石桌上,等着水中倒映成實。
約莫戌亥交彙之際,甘井中水鏡再次凝成實質。
裴惜惜起身,道:“師父,出現了,我去取傳承了。”
她用捆仙繩捆住石桌下方,另一頭垂落井中,之後順着捆仙繩跳入井中。
顏今歌不緊不慢地走到井邊,瞧見裴惜惜滑落井口一米,伸手去撈水中月。
顏今歌神識于那道水中月上一觸即收,再望向裴惜惜,眼底泛過一抹笑。
小徒弟運氣不錯,真找到了傳承入口。
裴惜惜剛撈起水中月,水中月頓時化作一道白光,将裴惜惜吞沒,呼吸間,裴惜惜于井內消失。
再出現,裴惜惜來到一處空白空間。
明月高懸,月光鎖定在裴惜惜身上,微涼。
“何為幻?”有一道女聲響入裴惜惜耳中。
“幻,”裴惜惜琢磨片刻,道,“幻者,虛,妄,亂,誕,诳,欺,詐,化世間一切虛妄為實,行一切不可能之事。世人笑我荒謬,我笑世人自囿。幻者,逍遙,自在,不拘于世。”
心有多大,幻者能走多遠。
那女聲對裴惜惜的解釋沒有評價,只道:“行幻道,立幻心?”
裴惜惜堅定道:“是,我将走幻道,立幻心。”
“願你勇往直前,幻無止境,道無止境。”
“多謝。”裴惜惜禮貌地應道。
“傳承考驗開始,第一關,幻道天賦。千裏挑十,這千樣東西裏,有十樣幻物,一盞茶內,尋出這十樣幻物,尋出八件者過。”
這一關,與旁人來說難,對裴惜惜來說,卻像是直接送上答案。
半柱香不到,她便挑出十樣物品提交。
“第一關過,第二關,悟性天賦,十日內,完成功法第一篇。”
裴惜惜身前,一本功法投影出現。
投影上的功法由金字小篆寫成,字有真實有虛假。
裴惜惜神識做刀,現将幻字全部戳滅,之後再通讀全文。
這是一部神識錘煉功法。
裴惜惜平常跟着顏今歌,眼界早早養了出來,一眼就瞧出這神識功法的不凡——神識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萬物落而混元,如野草,逢春而生。
換句話說,平常修士只有一道神識,但是這個功法呢,能讓這道神識先分成兩道,兩道分成三道,三道分成萬道,萬道神識盡數被人占滅,剩餘的殘破神識可團吧團吧成一團,由這功法蘊養,傷好後神識再次一分二,二分三,再次分成萬道,猶如野草,周而複返,永不會滅。
神識對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便算不是魂修,也都會輔修一下神識,生怕自己神識強度不夠,困在當前境界,沒法突破。
而一旦神識有損,神識傷勢未痊愈前,突破極其極其艱難。
所以,這道功法,簡直是修士夢寐以求。
裴惜惜快速将功法記在識海,盤腿開始感悟。
她隐約有些可惜,這功法只有一生二部分,須得到傳承後,才能獲得全部。
便算只為這功法,她對傳承也勢在必得。
這功法不凡,修煉起來也不容易,功法等級越高,對修士要求越高。這道功法,對修士悟性就特別高,悟性高還不算,還得特別能忍痛。
這神識一生二,不是在魂海上又生出一道神識,而是将神識,居中斫成兩半,如破竹般,一分為二。
神識斷掉一點,無啻于刮骨割肉,痛得讓人恨不得将頭磕破,神識一切為二,其痛楚可想而知,就像是将人神魂給硬生生劈開一樣。
這個過程不是一秒兩秒,而是看修士自身,若是不能忍痛的,這個過程就極其漫長,便算能忍痛,切割過程得保持完全清醒,一點點的将神識均分。
一旦圖快,或者凝成的神魂刀不穩,就會将神識斬斷,之後得先蘊養神識,再重新來過。
若是其他場合,自然能慢慢修煉,但傳承秘境只給十天,也便是說,一人只有一次機會。
裴惜惜感悟功法先用了三天,修煉出神魂刀又用了兩天,之後開始切割神識。
神魂刀剛剖開神識一點,裴惜惜額心瞬間冒出冷汗,不過,她經過極限煉體,又曾在綠楊秘境內與天狗以傷換傷戰鬥,對疼痛忍耐力極高。
她不緊不慢地操縱着神魂刀一點點往下走。
神魂刀極穩,切割的神識也筆直均勻,好似疼痛不存在般,沒給裴惜惜造成半點幹擾。
識海內部,神識似竹篾般,由小刀一點點均分,外邊裴惜惜肉-身,汗如雨下。
神識分割是件細致活,裴惜惜摒棄一切會分心因素,用了四天時間,将神識一割到底。
神識分得極為完美,兩道分出的神識,幾乎大小別無二致。
神魂刀鑽入魂海,兩道神識因主人暫時沒法完全控制,在空中自由打架。
像是有兩個有自我意識的小人,沒法達成統一,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而主人只有一個,只能顧得上一個。
裴惜惜努力将兩道神識落到空中-功法上,金字功法立即鑽入裴惜惜識海,将整本功法弄成金書的形式,懸立于她的識海。
目前只解鎖了神識蘊養篇、一生二篇,至于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複生篇,因裴惜惜修為過低,暫時沒法查看。
裴惜惜收回視線,掐訣清理自身。
這時,又一陣暈眩,她從空白空間傳送出去。
再出現,她站在一處小村莊內。
“仙人,妖獸來襲,還請仙人救命。”一名老妪顫巍巍地要朝裴惜惜下跪。
裴惜惜忙扶起這老妪,雖然這老妪是幻物,裴惜惜也接受不了年紀這麽大的老人家跪小年輕。
她問:“妖獸在哪?”
老妪開口,“妖獸晚上到,請您晚上出手。”
裴惜惜答應了。
現在還不到正午,村裏為感謝裴惜惜,烹羊宰牛宴請裴惜惜。
裴惜惜制止村長,但村長說英雄出戰,村民餞行是禮節,而且牛羊都已宰好,仙人不必客氣。又問,“是不是仙人看不起他們凡人獻貢?”
裴惜惜見其他村民将宰好的牛羊扛過來,村長确實沒有說謊後,只得作罷。
中午,村裏村民全都出現在宴席上,有抱着嬰兒的,有懷着孕的,有年老力衰的,有青壯年,有少年,但三歲到十歲的小孩不多,幾桌才看到一個。
裴惜惜有些奇怪,問村長這個疑問。
村長嘆氣,“說來也是一樁慘事,村裏小孩都是一群一群玩的,那些小孩去村外踩野菜,結果碰上暴雨,又遇上泥石流,全沒了。”
裴惜惜不好戳人傷口,沒有再問。
等菜上齊,村裏熱熱鬧鬧的開始吃飯。
裴惜惜坐在村長這一桌,見其他村民形容淡定,絲毫不見晚上妖獸到來的緊張感,有些奇怪。
他們對自己,就這般有信心?
村長端起酒,給裴惜惜倒上一本,敬道:“仙長,祝您旗開得勝。”
裴惜惜端起酒,朝村長敬上一敬,正欲喝時,察覺到酒裏融了禁靈散。這藥于凡人無用,卻能将修士靈氣禁锢住,使其變為凡人。
裴惜惜:“……”
凡人哪來的膽子敢算計修士?
她又嗅了嗅,倒是明白了,這禁靈散絕對不便宜,一般心大些,對凡人毫無戒備心的修士,肯定發現不了,直接被藥翻了。
裴惜惜心念一動,用廣袖擋住碗和嘴巴,做出個喝的姿勢,但碗裏的酒被她用幻球接住,将幻球丢到酒罐裏。
村長敬完後,又有村民敬裴惜惜。
裴惜惜來者不拒,計算着禁靈散該發作,她面色一變,猛地起身,驚慌道:“我的靈氣?你們下了藥?你們為什麽這麽做?”
村長放下酒碗,另有兩名青壯按住裴惜惜,用繩索将她捆住。
之前哀求裴惜惜的老妪苦着臉,哭訴道:“仙人,您也不能怪我們,山間那妖修實力強悍,之前也有仙人說助我們斬滅那要妖修,但俱為妖修所食,又因我們助仙人對付那妖修,他吞吃我們村一對童男女當做懲罰。”
“第二次,我們請了更強大的仙人,但那仙人依舊為那妖修所食,而那妖修,吞吃我們村六對童男女。他說,若下次我們還敢聯合仙人,他就将我們的村的小孩全部吃掉。我們哪敢再與他作對?”
“他又說,如果我們協助他,将仙人捆了送到山上,他便不再吃我們村的小孩。我們只得照做。”
“仙人,您心腸這麽好,一定不會怪罪我們的是不是?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毫無辦法。”
好家夥,難怪沒有三到十歲的小孩,原來全被妖修吃了。
這些邪修,最喜這種童男女。
至于老妪的話,裴惜惜一個字都不準備聽,什麽被逼無奈,說到底就是自私;還不會怪罪他們?她又不是泥塑菩薩,沒有脾氣。
她手一用力,掙脫了繩索和兩個青年。
她猛地站起,道:“你們害了幾個仙人了?快說!”
見裴惜惜沒有失去靈氣,村長和村民面色皆變,膽小的腿軟坐不住,直接摔倒在地。
“你,你沒事?”老妪又機友氣,身子往後一道。
裴惜惜一道靈氣打入她體內,避免她猝死,她威壓直逼村長,道:“說,害了幾個?”
村長顫巍巍地舉了個三。
“三十?好膽!”裴惜惜視線落到其他人身上,問,“你們都知道這事?”
被她望過去的村民都避過她視線,沉默代表着一切。
裴惜惜怒極反笑,“好好好,真是好樣的,你們的命是命,其他修真者的命不是命?他們好心幫你們,你們卻在後邊背刺,真是畜生不如。”
老妪倒在地上,哭天搶地,“我們能有什麽辦法,那妖修用全村小孩的性命逼迫我們,我們怎麽能反抗?我們只是凡人,什麽能力都沒有。能被藥翻的仙長,能頂什麽用,還不是給那妖修送命的?我們求助他們,他們失敗,那妖修将我們村的小孩吃光了怎麽辦?”
“我們不像你們一樣能高來高去,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沒法逃離,沒處逃。”
“我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村長也隐忍地掉淚,其他村民跟着擦眼淚,無聲哭泣,倒是弄得裴惜惜這個受害者,行了什麽惡毒事一樣。
裴惜惜冷笑,“虛僞,将實情說與願意幫忙的仙長聽,他們會不為你們解決這事?你們哀求他去殺妖獸前,将你們送到其他地方,他們會不同意?”
“莫不是那妖修給了你們什麽好處,才讓你們半屈半從了?”
她沒讓他們給他答案,神識直接在村裏掃來掃去,待發現那些價值不算珍貴的靈草時,明白了,“還真是得了好處。”
那些靈草對修真來說不算珍貴,但也不是沒有自保之力的凡人能獲得的,家家戶戶都有靈草?怎麽可能!
她用繩索将這些村民捆住,托着他們送入附近城鎮,交于當地府衙處理。
讓她滅村,她做不到,放過他們,她又不甘心,只能讓旁人判刑。
之後,她尋到附近宗門,将那兒有元嬰以上食人邪妖修之事說出,請他們幫忙誅殺。
在宗門長老答應之後,裴惜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