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脫身
言儒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他看了眼周圍,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裏,媽媽趴在床一側,他想窗外看去,天來剛剛亮。
言儒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他看了眼周圍,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裏,媽媽趴在床一側,他想窗外看去,天來剛剛亮。
言儒稍微移動了下身體,驚擾了還在睡覺的媽媽,她坐起來,揉了揉雙眼,盯着言儒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上前抱着言儒痛哭起來。
言儒有些不知所措,這是發生了什麽?
“言言,對不起。” 言儒的媽媽哭着說道,“是我跟你爸爸陪你時間太少了,給你心靈造成了傷害,對不起,以後不會這樣了, 以後我們會多抽一點時間出來陪你。”
言儒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僵,他心裏有些慌,卻依舊故作鎮靜地問道,“媽媽,怎麽了?”
言儒母親松開言儒,從病床旁邊的桌子上抽了兩張紙,擦了擦眼淚,說道,“學校說會處罰那倆學生,手機裏的照片也已經被銷毀,都過去了,只是這段時間你受苦了。”
言儒僵在半空中的手摔落在被子上,嘴唇微張,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他們還是知道了…
他們沒有責怪他。
那自己之前在怕什麽?
此時言儒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他甚至都忘了問母親是怎麽知道這件事,以及昨天下午他暈倒後發生了什麽,還有當時地上那一灘血,安诩現在的情況。
他沒有問,言儒的媽媽倒是主動說了起來。
“昨天下午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等我到了醫院,她跟我說保安大爺當時在學校後方發現三個打架的同學,三個都被送進了醫院,其中一個情況好像很嚴重,另外兩個,她檢查了他們的手機,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麽,言言,你該告訴我,告訴老師的。”
“那個情況很嚴重的叫什麽名字?” 其實他母親那段話裏已經包含了答案,只是言儒還抱有一絲希望,或許不是他呢?
言儒媽媽聞言微微皺眉,思索片刻說道,“當時只記挂着你,根本沒注意聽,好像是叫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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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剛才言儒腦子裏是離不開的線路,在聽到這句話時,這些線路同時短路,瞬間爆炸,仿佛一瞬間,言儒丢掉了所有的知覺,就連他媽媽在旁邊說得話,他一句也聽不清,只聽到嘟嘟囔囔的聲音。
是他,是他…
言儒嘴裏不停嘀咕着這兩個字,眼淚如洪水般瞬間決堤,他這個樣子,把旁邊的媽媽吓了一跳。
“言言你怎麽了?是哪裏又不舒服?” 言儒媽媽急忙湊過來關切地問道,“怎麽回事,跟媽媽說。”
言儒嚎啕大哭起來,任憑他媽媽怎麽問,他都一言不發,只顧着抱着枕頭哭,最後言儒媽媽喊來了醫生,醫生說是受了刺激,建議帶他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出院後,言儒休學了。
學校言儒沒再去過,是父母辦理了所有的手續,他每天的狀态就是整天一個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發呆,不會哭,不會笑,飯送到嘴裏,才會吃一兩口,抗拒出門,也不允許家裏來其他人。
言儒也看過很多心理醫生,只是那段時間,成效似乎不大,找不到病因,言儒又什麽都不肯說,別人問起的時候,他都會痛苦地抱着頭蹲在牆角。小聲抽泣。
看他這個樣子,言儒家裏的人也沒敢多問。
又過了一段時間,母親告訴過他學校對張忠和秋卓的處分,只是他們的好成績,在加上似乎有人保他們,那兩個人依舊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處罰。
整整過了一年,他的情況才好轉起來,開始踏出家門,慢慢回到了當時那個不愛交談的言儒,那一段時間,就好像沒存在過一般。
慢慢的,言儒去了一個新學校,他不再主動去吃巧克力,依舊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裏,對班裏的事不聞不問,不主動交流,不回答問題,不參加一切課外活動,只是偶爾看到窗外笑在一起的人群時,言儒依舊會渴望,渴望加入他們,渴望變成他們。
這一年裏,言儒只聽到過一次關于安诩的消息,說是安诩跟着爸爸移民到了國外,再也不會回來了,那是言儒在想,他去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人認識他,他應該過得很好吧。
過得很好就好…
過得比自己好,更好…
之後的日子裏,言儒更是将與安诩有關的東西全部扔掉,他不停去看心理醫生,不停逼自己将那個人遺忘。
直到今天,他以為自己隐藏很好的 “安诩” 就坐在他一側,還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簡安億,言儒才明白,之前做得那些努力是有多可笑。
傷疤是去不掉的,只是将它移到一個自己不容易看到的地方罷了。
“我的言言別只顧着哭啊。” 簡安億用拇指輕輕拭去言儒的眼淚,“都不關心一下那天下午,你把我騙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簡安億說着,胳膊撐在言儒頭一側,身子側着,整個人像是将言儒罩起來一樣,他低頭,在言儒眼角輕輕落下一吻,“不過你肯定早就知道了,畢竟你也是參與者不是?我那麽信任你,第一次如此信賴一個人,但是言言,你讓我絕望了,知道嗎?”
五歲那年,安诩父母離婚,他跟着母親。
母親很忙,幾乎沒有時間陪他,年幼的安诩很懂事,不哭不鬧,能自己做的事絕不會叨擾母親。
那時安诩骨架很小,個子也不高,長得也秀氣,每次出去別人都對母親說:“這女兒生的真好看。”
同齡的孩子也不願意和安诩玩,被同齡人排擠,說他應該跟女生一起玩。
随着時間的增長,安诩長得越發美,這讓他從小學開始,更是被全班孤立,女孩子不會男孩子玩,男孩子不接受他。班裏總有些人時不時捉弄他,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安诩一一忍了下來。
初三那年,因為母親工作原因,安诩轉學到安康縣,在那個學校裏,他遇到了一個他自以為不一樣的人。
班裏還是一樣,盡管那時候青春萌動,他的長相頗受部分女孩子喜歡,只是一個人若是被班裏大部分人針對,又有誰能光明正大的喜歡他。
但是安诩那時自以為,這個男孩子是不一樣的,由于常年獨自一人的原因,安诩的性格比較冷,又不愛說話不愛笑,有冰冷美人的稱號,即使有人想和他說話,看他這樣子,都會退的遠遠的。
但是這個叫言儒的男孩子是不一樣的,他總是會幫助自己,盡管幫助自己的人會被針對,安诩也一直擔心,他害怕自己連累他,所以每次他幫自己打掃衛生時,他不敢和他有太多交流,甚至不敢看他,但是安诩開始注意到他。
注意一個人時間久了,心裏的某些感情就會發生變化,安诩放在對方身上的注意力越來越多,以至于被誣陷作弊後,他回家待了一周,心裏總是挂念那個默默幫助他的男孩,果然他回來一看,對方又在幫他打掃衛生。
只是沒想到,伸向他的那些魔抓兵不罷休,很快就有了第二次動作,這件事也驚動了他的母親,也就是那一次,他母親提出了要不要你轉學。
安诩猶豫了,以前在哪都是一樣,只是現在,有了一個不同的人,他休整了一下,很快回了學校,但剛見他,就發現對方黑眼圈很重,精神也不太好,他喊住了對方,鬼使神差地給了他一塊巧克力,而且安诩發現,對方接過巧克力那一瞬間,表情是很開心的。
安诩問了出來,他喜歡吃巧克力,于是安诩翹了下午一節課,翻了出去,精心挑選了好久,買了一盒巧克力,只是買到手之後,安诩卻發現自己沖動了,該怎麽給對方,以什麽樣的借口給對方。
正在他煩惱時,言儒喊住了他,約他放學後去學校後的小樹林。
安诩以為是他的機會,他滿心歡喜等了一下午,但當看到站在那的人是張忠和秋卓時,安诩皺了皺眉。
對方吹着口哨朝他走過來,奪過他手裏的那盒巧克力,粗魯的扔到一邊。
“怎麽是你們?” 安诩冷着臉問。
他怎麽也沒想到,張忠和秋卓接下來說得話和做的事,直接摧毀了他的理智。
他們說言儒和他們是一夥的,今下午是他們三個串通好,而且之前的小抄和那些班費,全是言儒做得。
一開始簡安億根本不相信,但是他們拿出手機,放出了每次商量的錄音,前面說得啥被處理了,安诩只聽得到,每次他們吩咐言儒事時,言儒那句幹脆利落的 “好。” 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直接刺中安诩心底。
安诩的理智瞬間崩塌了,原來千方百計的獲得他的信任,只是為了更深的傷害,他的內心,像是有千萬把刀刺了進去,血一滴滴流了下來。
“行了,別跟他廢話了,聽說讓男生幫幹那事,很爽,趕緊。” 安诩聽他們說道。
下一秒,他被人一腳踹到在地,秋卓在他身後死死地按住他,張忠站在他面前,脫下了褲子,将下面拿東西往安诩嘴裏送。
安诩只覺得惡心,他扭過頭,頭發卻被秋卓揪住。硬逼着擡起頭來,他身體本就瘦弱,力氣敵不過體态有些胖的秋卓,只能拼命閉着嘴,突然,他看到了旁邊的碎玻璃片,在夕陽的映射下散發着微弱的光輝。
安诩當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閃爍着的,是希望,他費了好大力氣撈過來,二話不說朝着張忠的下身刺了過去。
只聽張忠 “啊” 的一聲,身後的秋卓也松了手。
安诩站起來,他徹底失去了理智,被信任依賴的人欺騙的感覺恨不得讓他将面前的人千刀萬剮,他紅了眼,拿着正在滴着血的玻璃瘋狂刺去。
但對方依舊是兩個人,盡管一開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反應過來後,安诩依舊敵不過,他只感覺那把玻璃碎片,最後插在了他的腹部。
他倒了下去,徹底暈過去之前,安诩聽到了有人過來的聲音。
“言儒,你說當時我死了,你是不是就開心了,你盼着我死是吧。” 簡安億拇指不停揉搓着言儒的雙唇,已經是深夜接近淩晨,墓地溫度很低,但兩個人像是不覺冷一般。
“我當時也想殺了你呢。” 簡安億繼續說道,“可想了,畢竟你毀了我,殺了我媽媽。”
言儒拼命搖頭,對于傷害了安诩,言儒不否認,只是對于他最後一句話,言儒不知道,他甚至都沒有見過簡安億的母親。
“怎麽?我媽媽在來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而死,一切的起因,難道不是因為你!” 簡安億吼了出來,他使勁捏住言儒的下巴,惡狠狠地說道,“言儒,是你害了她,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進醫院,她也不回為此喪命,你毀了我不說還奪走了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的親人,我一無所有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言儒下巴被捏的生疼,他已經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我被那個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出軌的爸爸接出國了,天天與恨不得我死的繼母朝夕相處,我忍辱負重寄人籬下到現在,就是為了今天,你們一個一個的包括我,早就該死了,不是嗎?為我的母親陪葬吧…”
言儒只感覺自己脖子被掐住,對方的力氣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呼吸越來越不順暢,窒息感撲面而來,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所有的感官也正在慢慢消失。言儒認命般閉上雙眼,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他想起之前做過的無數個噩夢。
或許這就該是他的結局吧…
死于十八歲。
死于自己的懦弱。
言儒徹底放棄了掙紮,只是預料中的更深的窒息感并沒有來,他睜開雙眼,只見簡安億雙眼沖紅。他突然松開一起,一拳打到了自己耳邊的地面上。
言儒只覺得一陣風掃過耳邊。
他看向簡安億,只見簡安億站起來,低頭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你最好離我遠遠的,下次再讓我碰到你,你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滾!”
言儒從地上爬起來,他摸了一下被掐的有些不舒服的脖子,擡頭看向前方。
只見簡安億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