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深深藍》
一段時間的“同居”生活後, 小伍漸漸顯出這個年齡的少年應有的生氣，眼睛裏也有了神采，走路時都時不時哼着歌, 連他的同學都感覺到了他的變化。
一連多日袁緣和林臻都是大段大段的對手戲, 然而他一直把握得很好, 演技在林臻的帶動和激發下甚至超常發揮。盡管老加裏很挑剔，最多也只是讓他們NG兩次就過了。
一周後袁緣跟劇組請了三天假, 因為馬上就開學了，他要回中心城入校報道。
老加裏雖然不大情願，但至臻工作室提前給他報備過袁緣的情況，所以只能準了他的假, 這三天就拍群演的戲和阿陸的單獨戲份。
袁緣當晚收拾了行李，依依不舍地和林臻告別。雖然只是三天，但只要有可能, 他一天都不想和林臻分開。
林臻忍不住揉了下他的頭發，說：“去了學校跟同學好好相處, 但如果被人欺負了，一定不要忍氣吞聲, 不管對方是什麽來頭。”
他知道袁緣絕不會主動惹事生非，就怕他過于和善，對人沒有防備之心, 會被人找麻煩。
“嗯嗯，知道了。”
袁緣乖乖應了，挎着行李包上了前往航空港的車。
當晚他回到中心城的家裏, 稍微調整了一下時差，然後就去寰宇報道了。他這回是自己開車去的，沒讓安德魯給他派司機。
盡管拿到通知書已經過了一兩個月, 走進這所阿爾法星球數一數二的藝術高校時袁緣還是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在校園裏遇到其他新生時雖然天性使然不會跟別人主動打招呼，但也會盡力朝對方微笑致意——雖然大部分時候都被人無視了。
這一屆寰宇的表演系一共剛好招了三百個學生，按照随機抽取的方式分成五個班，袁緣在一班。
登記注冊，繳費，領校園ID，然後去宿舍整理內務。
身為著名的藝術類學府，寰宇的學費着實不便宜，一年要十幾萬信用點，生活費也少不了。假如還是普通平民出身，袁緣多半會和小伍一樣犯愁，然後也去校外打工賺錢。如今他提前進入了演員這個“暴利”行業，才能在刷手環交費的時候不會手抖。
不清楚至臻和《深深深藍》劇組的合同中有關他片酬的支付方式是怎麽樣的，雖然開機才一周，袁緣已經收到了稅後的1000萬信用點，多少也算是個小財主了。
作為一所藝術高校，學生比普通大學的要灑脫不羁一些，為免學生太過灑脫外出惹事，寰宇對學生住宿這一塊管理得比較嚴。大一新生默認都要住校，有特殊情況需要外出或者走讀的必須向學院遞交申請，得到許可後才可以。否則若是被校紀處查到無故夜不歸宿，會影響到平時的學分。
宿舍條件不錯，四人一個标準間，帶獨立衛浴和洗衣機烘幹機等設施。每人一套衣櫃、書桌加床鋪的上下床，還配備一臺光腦。床品和生活用具也都是學院統一配發的，不用自己從家裏帶，比較方便。
袁緣是第三個到宿舍的，前面已經來了兩個人，住在靠窗的兩個鋪位上，一個巧克力膚色壯得像個鐵塔，一個比較瘦長斯文。他進門後就朝兩人友好地打個招呼：“你們好。”
科斯塔斜了他一眼，沒吭聲，繼續躺在床上玩手環裏的射擊游戲，還開着外放，噼裏啪啦的動靜不小。伊凡則戴着耳機在光腦上看什麽東西，頭也沒擡，就像沒看到袁緣這個大活人一樣。
或許學藝術的人都有幾分高冷吧。袁緣略為尴尬地在門口站了兩秒，然後走進去選了左手邊的鋪位，把自己的衣物和個人用品從行李箱裏拿出來一一擺放整齊。
片刻後，一個高個子青年一手插着兜褲吹着口哨進來了，英俊的面孔令室內的光線都亮了兩分。
壯男和斯文男一見之下各自都停了動作，不約而同地起身跟來人打招呼。
“嗨，奧斯汀，來啦！”
“奧斯汀，好久不見啊。”
高個子青年正是奧斯汀，随口回應道：“嗨，科斯塔，伊凡，又見面了。”
見到一個熟識的人，袁緣挺高興：“奧斯汀，你也住這個宿舍啊。”
“是啊，這就叫緣分。”奧斯汀勾着唇角道，把行李箱往對面的鋪位一丢，轉頭問道：“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你呢？”
“一樣。走吧，別收拾了，先去食堂吃飯。”
“好啊。”
于是兩個人就離開了宿舍，離下科斯塔和伊凡面面相觑。
科斯塔抱着粗壯的胳膊問：“那個小兔子是誰，跟奧斯汀關系這麽好？”
伊凡打開手環進入校園網迅速查了一下，說：“叫袁緣，演過《天羅地網》裏的一個小角色。”
科斯塔不以為然：“哦，是他啊，一個小配角而已。”
伊凡又道：“他的藝考成績墊底，文化分倒是全校第一。”
科斯塔撇嘴：“那有什麽，表演系看的是演技又不是文化，只是個會套近乎的書呆子而已。”
伊凡也認同這個觀點，無所謂地聳聳肩。
寰宇校園很大，學生食堂也有上十座，奧斯汀卻沒去任何一個，而是帶着袁緣進了一家教職工餐廳。因為定位不同，餐廳的裝潢比較高級，飯菜的價格自然也要貴不少。
袁緣問：“為什麽到這裏來吃飯？食堂不行嗎？”
“食堂的夥食太差了，不是人吃的。”奧斯汀鄙夷道，“你是怕這裏吃飯貴嗎？沒事，我請你。”
袁緣忙道：“不用了，我的生活費足夠了。”
奧斯汀對他老是計較這種事有點不爽，但也沒勉強，就說：“行吧，那就AA。”
吃完飯回到宿舍，奧斯汀睡午覺，科斯塔還是打游戲——不過這回戴了耳機，伊凡也仍然戴着耳機上網，袁緣則向系主任馬爾斯寫申請，說明自己因為拍戲要請假兩個月，期間有時間會盡量回校上課，保證不拉下學業雲雲。
寫完發送後快到兩點鐘，四人就按早上學院教務處的通知，前往禮堂參加新生入學典禮。
學院不少教授也是著名的導演編劇制片人，還邀請了一些從本院畢業的明星來助興，表演節目或者發表勵志演講，整場典禮頗為隆重，稱得上星光熠熠。新生們很受鼓舞，熱情高漲，袁緣還聽到前後左右不少人議論林臻。
“林大影帝不是也是寰宇校友，他今天沒來嗎？”
“就是啊，我還盼望着能看到他呢！”
“大影帝日理萬機，沒空吧，去年曾經來過一次。”
“唉，可惜了，沒趕上好時候。”
袁緣默不作聲地聽着，心裏暗搓搓地得意，我和你們的男神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現在還在拍同一部電影喲，嘿嘿。
典禮過後新生又分系別開會，表演系的學生是全星球篩選出來的佼佼者，當然個個都很出色，袁緣在裏面完全不起眼。開完會後一下午就過去了，袁緣還沒收到系主任的回複，大概下午很忙，沒顧得上吧。
奧斯汀本來要叫袁緣再去餐廳吃飯，正好他的幾個朋友約他，袁緣都不認識就婉拒了，自己一個人去了食堂。
食堂的飯菜的确比不上餐廳，更不用說跟家裏比了，但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關鍵便宜又實惠。
開學第一天晚上沒課，新生可以自由活動，袁緣回到宿舍後發現三個舍友都不在，就一邊上網一邊等系主任馬爾斯的回複。
到了十點多，奧斯汀還不見人影，科斯塔和伊凡回來了，對袁緣依舊是愛搭不理的态度。不過馬爾斯的消息終于來了，但卻只有一個詞，NO。
不是說可以請假的嗎？袁緣有點蒙，想了想起身跑到走廊盡頭沒人的地方，給馬爾斯打了個電話，問為什麽不批他的假。
馬爾斯在電話裏毫不通融地說：“今天才剛開學你就要請假，還一請兩個月，那還來學校幹什麽？別的學生要是個個都像你這樣，那寰宇還怎麽開。”
“先生，很抱歉，我進的劇組正好是這段時間拍攝，附件裏有加裏導演出具的證明信。我保證會抽時間補上功課，不會耽誤學業的！”
對面停頓了片刻，大概馬爾斯之前并沒有看附件，過了一會兒才帶着意外的口吻說道：“你小子挺能幹的嘛，居然接到了老加裏的戲。OK，你的假我準了，但是如果期末考試不理想，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明白，謝謝您！”
挂了電話後袁緣回到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後準備走人。臨出門前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室友，一想還是算了，反正別人跟自己沒交情，對他的來去并不在意。于是他什麽都沒說就走了，連林宅也沒回，只給安德魯發消息說了一下情況，然後開車直奔航空港，乘坐時間最近的一班飛梭返回影視城。
他如今是深切地體會到，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到達影視城的時候是當地時間淩晨兩點，袁緣連着兩天時差倒來倒去，在飛梭上沒休息好，整個人都很困頓。他很想第一時間見到林臻，但這個時候林臻肯定已經睡了，自己的狀态又差，難以見人，還是睡一覺起來再說吧。
沒想到剛進酒店林臻的電話就來了，一接通就問他：“你已經回影視城了？現在在哪裏？”
“進酒店了。”袁緣又驚又喜地回答，“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安德魯向我彙報的。”
“啊，這麽晚了，那不是吵醒你了。”
對面沒說話，直接挂斷了。
袁緣有點忐忑，不知道林臻是否因為他的自作主張而生氣了。怎麽辦，要去道歉嗎？
可是林臻剛剛挂了他的電話，去道歉能有用嗎？
糾結着上了八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卻發現有人已經等在那裏了，袁緣有點低落的心情霎時呼啦一下又飛了起來。
進了房間後，林臻打量他一眼就低聲責備道：“怎麽不在中心城睡一晚，大半夜地趕過來。”
原本老加裏批了三天假，已經比較緊張了，小家夥卻不到兩天就跑了個來回，臉色顯而易見透着困倦和疲憊，眼睛底下還有黑眼圈，讓人看着就心疼。
袁緣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不會好看，忍不住擡起凍紅了的手指捂住自己的臉，嚅嚅道：“我怕影響劇組的拍攝進度，所以想盡量早點回來……”
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那個原因他不敢說。
林臻默了片刻，然後：“不是因為想我嗎？”
袁緣：“！！！”
他吃了一驚，沒想到林臻會問得這麽直白，心髒猛然撲通一跳。可是，這個男人說的“想我”，跟自己的情況不一樣吧？他的意思應該是親人之間的思念，而不是那種有特殊含義的戀想吧？
眼見林臻還看着自己等他回答，袁緣就故作鎮定地回答：“想啊，只是不敢吵到你休息，才沒提前跟你說。”
看着那張貌似天真無辜的臉，林臻眉頭微蹙，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很想做點什麽來教訓一下這個不誠實的小孩兒。但他終究還是沒舍得動手，忍下了這股氣，也口吻平淡地說：“不錯，真懂事。現在睡吧，養足精神明天接着拍。”
“嗯嗯，晚安。”
“晚安。”
林臻離開後，袁緣靠在門板上出了一口氣，還好剛才沒有失态，說些什麽胡話。
然而從林臻剛才的神态來看他對自己确實沒有超乎尋常的感情，這讓他又很惆悵。
算了，睡覺吧，能夠早點回來看到這個男人就好了，其他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收起來吧。
……
袁緣能提前一天返回劇組，老加裏自然樂見其成，上午把群演的戲壓縮調整了一下，下午就接着上袁緣的戲。
這出戲是小伍在學校裏和同學相處的場景，有個戲份較多的配角要登場，扮演一個叫丹尼爾的男生。中午吃飯的時候袁緣聽副導演說也是一名剛考進寰宇表演戲的新生，不禁有些期待，會是誰呢？
下午要開工前，這名配角到場了，人長得高大帥氣，有着一雙迷人的冰藍色眼睛，袁緣一見之下頓時愣住了。
奧斯汀看到袁緣也驚了：“卧槽，你怎麽也在這個劇組？！”
袁緣說：“是啊，真是太巧了。”
奧斯汀疑惑地問：“你演哪個角色？”
“小伍。”
“……”奧斯汀半天才心裏略微有點不是滋味，“你真行，居然演男主角，居然一直瞞着不說。”
袁緣抓抓頭發道：“加裏導演不讓說。”
“也是，我們都得保密。”奧斯汀自覺不該怪袁緣，因為他自己也遵從劇組要求，沒告訴袁緣。心裏不舒服了一會兒之後他就想開了，朝他豎了個拇指：“中文有句話怎麽說的？你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袁緣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過獎了，我這回比較幸運吧，可能加裏導演覺得我比較符合小伍的人設。”
奧斯汀點點頭：“那确實。”
《深深深藍》的劇本設定中，小伍就是一個敏感陰郁又好強的孩子，身體比較單薄，在學校裏人緣和成績都很一般，屬于扔進人堆裏就會被淹沒的那種類型，這和奧斯汀本人的形象幾乎是正好相反。
演員由于性別、身高、體型等天生外在條件限制，不可能什麽角色全都能演。就好比大影帝林臻，號稱戲路寬廣，什麽都能演，但他身高188，骨架也不小，若是讓他演一個纖細柔弱的小少爺嬌氣包，那效果肯定不會太好，從視覺上和角色定位就存在不小的差距。
這麽一想，奧斯汀心裏又稍微平衡了一點，自來熟地伸手要搭袁緣的肩膀，開玩笑道：“袁老師，以後在劇組要多照應一下我這個小配角啊……”
話音未落，袁緣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到一邊，來人不容置疑道：“去做準備，要開工了。”
袁緣忙道：“好的，我這就去。奧斯汀，回頭有空再聊哈。”
揮了揮手後他就跑去了化妝間。
奧斯汀雖然是個年少成名的童星，見識過不少大場面，但面對本行業獲獎無數的頂尖演員時還是不敢輕狂放肆，馬上站直身體恭敬地問候了一句：“林教授，您好。”
林臻淡淡道：“你好，在片場不要閑聊，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的很。”
奧斯汀非但沒有被人教訓的懊惱，反而還有種受寵若驚的激動。以林臻在影壇的咖位，根本不用搭理他這種新生代的年輕演員，現在居然親自提點他，說不定自己以往出演的作品林大影帝也看過，對他印象不錯呢。
因此他很感激地說：“謝謝您的提醒，我以後會注意的！”
林臻表情微異，但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
因為是校園戲，劇組就轉場到附近一所有着百餘年歷史的大學進行拍攝。
小伍因為不住校，還要打工，每天總是來去匆匆，和同學們很少交流，沒有一個關系比較好的朋友。和他同班的男生丹尼爾則正好相反，家境優越，長得很帥，又很會交際，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這天丹尼爾心血來潮想追一個外系的女生，正好在路上碰到準備回家的小伍，就讓他幫自己跑腿送花給那個女生，報酬是100信用點，小伍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收了花的女生對丹尼爾也有意思，就請小伍替自己給丹尼爾回一盒巧克力，小伍就去宿舍找丹尼爾。不料丹尼爾正和幾個男生湊在一起看某種愛情動作片，個個看得津津有味，兩眼放光。
小伍出于某種自己也搞不清楚的隐秘心理，就過去跟着一起看。
屏幕裏兩個白花花的身體交纏在一起，動作奔放，聲音暧昧，男生們都聽得臉紅脖子粗的，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也就丹尼爾交過無數女朋友，閱歷豐富，表現得還算比較鎮定。
然而小伍看了一會兒卻沒有什麽異樣反應，覺得索然無味，因此他把巧克力放到丹尼爾桌上，提醒他一句後就走了。丹尼爾注意力都在小電影上，根本顧不得搭理他。
前面送禮物的部分很簡單，到拍攝看小電影這一段時，老加裏為了追求真實的效果，真的在電腦裏放了一部男女動作片給袁緣和奧斯汀以及另外幾個群演男生看，因為都是成年人了，多少都是看過這種片子的，不算誤導。
幾個男生的表現果然沒讓人失望，奧斯汀的演技也不錯，十分符合丹尼爾的形象，導演選角果然很有眼光。
而袁緣也跟劇本裏小伍的反應是一樣一樣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覺得片子裏面的男人身材不夠好，長得不夠man，女演員也有些矯揉造作，叫的聲音太大太吵。
略為不同的是，小伍發現自己對男女之愛沒興趣，心裏吃驚之餘有些迷茫，還有點沮喪，覺得自己像個與衆不同的怪胎。而袁緣卻心知肚明自己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反應，腦子裏格外清醒。
下午的校園劇情順利拍完，晚上還有夜戲，而且是本劇的重頭戲之一——阿陸在浴室洗澡，小伍無意中撞見，然後兩個人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之前袁緣故意逃避這場戲，遲遲不願正視，臨到關頭心裏七上八下，緊張得不行，直想打退堂鼓。
他活了這麽多年還是母胎solo，沒跟任何人親密接觸過，現在卻一下子要演這麽勁爆的，對方還是自己的暗戀對象，他會不會NG一晚上都過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