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找崽崽的第八天
蒲心不知生疏為何物,但除了對崽崽,絕不黏人,和陸別令握手了表示友好之後,便于他保持着相對舒适的距離。
陸別令見她明顯有話要說,先一步走在前面還做了個請的姿勢,“您有什麽話,進去再說。”
出于尊重的尊稱讓方知然驟然變了臉色,她盯着陸別令,難以置信他會對一個女人有如此溫和的态度,甚至還主動和他握手。
想到蒲心的自我介紹,以及她和陸尋執如出一轍的雙眼,她心頭發緊。
觊觎元帥夫人位置的人不可能沒聽說過關于陸尋執母親的猜測,有人說她早死了,有人說她是異種。但猜測畢竟是猜測,沒有足夠的證據,誰都質疑不了陸尋執的身份。
而現在,十八九歲的妙齡少女說自己是陸尋執的母親,并且一眼看出她用了魔鬼花的唾液美容……
異種!她絕對是異種!
方知然悄悄吸了口涼氣,捏着包的手收緊了,正欲說話,其他警衛員已經堵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說要請她出陸公館。
她不甘心就這麽離開,被架起來的同時,大喊道:“元帥!她是異種!是異種啊!”
她努力了幾十年都沒能成為元帥夫人,一個異種憑什麽和陸別令生下孩子,還受他重視成了聯邦少将?
本以為陸別令會讓人放開她,可前者連頭都沒回,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
被丢出陸公館,方知然摔得眼冒金星,卻驟然想起當年有人提議确立種族和諧相處法案,優待溫和型異種及混血在十位元帥中最先得到陸別令的支持。
陸別令在近些年,還提拔了不少混血。
她睜大了眼,心頭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陸別令早就知道陸尋執的母親是異種,近些年來在聯邦內大刀闊斧改革都是為了給陸尋執鋪路!
“當年是你帶走了我的種子?”才進書房,蒲心便迫不及待問道。
見到長大的崽崽後,她就想問這個問題了,但考慮到崽崽當時還只是顆不知道該怎麽感知世界的種子,蒲心料想他并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
陸別令脫下軍裝外套,副官蘇楷主動接過挂在衣架上,面對蒲心的詢問,他稍顯詫異,但多年身居高位鍛煉出的喜怒不形于色并沒有表露出這一點。
“直白說,我也不知道尋執為什麽會出現在我身邊,甚至擁有我的基因,我還曾懷疑過是他的母親趁我身受重傷時對我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
陸尋執在國安局鬧的動靜實在不小,還直白道出蒲心是自己的母親,國安局局長摁不住他只好彙報給國防部部長,國防部部長也覺得棘手直接致電到了元帥秘書處。
DNA鑒定結果陸別令也已經看到了,昨天接到陸錦玉告狀似的女朋友,他轉念便想到了蒲心。
陸別令的确不曾隐瞞陸尋執,他真的不知道便宜兒子的來歷,當年他出任元帥不久,恰逢百年難遇的巨型蟲潮,好不容易率領艦隊殺出一條血路,卻在意外之下與艦隊失散。
他在久戰之下體力不支,醒來後發現已過去一年之久,身邊還躺了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陸別令當時以為小男孩是救了自己的人的孩子,但他在原地等了半個月也沒有等到人,不得已之下只好把小男孩帶走,卻意外發現他身上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胎記。
基因鑒定後,面對王蟲都不曾慌亂的陸元帥失了态,還率領艦隊回到自己醒來的地方刮地三尺,可惜什麽也沒發現。
便宜兒子就這麽認下了,但他也發現了陸尋執身上的特殊之處,天生擁有異能,并且能夠感知異種的存在,再有那雙碧綠色的眼睛,想不懷疑都難。
陸尋執的母親是異種。
回想起當年的事情,陸別令的情緒稍顯複雜,見到蒲心之前,他還考慮過要不要掐斷她纖細的脖子。
但現在看來,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樣——
渣女睡完扔崽。
蒲心亭亭站着,乖巧問道:“不該做的事情是什麽事情?”
陸別令:“……”
陸尋執:“……………………”
媽媽過分單純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陸別令掩唇輕咳一聲,他已經較為淡定地說出了自己頗為難以啓齒的猜測,本以為對方會理解他的重心在自己并不知道孩子怎麽來的這一點上,但……他似乎高估了異種的邏輯思維。
他不打算繼續這個令人尴尬的話題,而是說道:“為什麽說有人帶走了你的種子?”
人類的确有很多研究異種的學者,但蒲公英是一種很普通基本不具備研究價值的異種,也早在百年前就被研究透徹列入了異種名錄中。
不過,能夠安撫暴虐型異種的蒲公英,的确擁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蒲心眉頭堆成小山,她努力結出種子後就陷入了沉睡,她很清楚在自己醒來前種子們不可能離開她獨自生根發芽。
醒來後,她發現自己的種子不見了,周遭的小異種告訴她有個人類曾到過惡魔之眼,對方有很強的戰鬥力,惡魔之眼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也沒有異種看清他的模樣。
站在一邊的陸尋執總算是聽明白了,便宜爸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來的,這讓他有些無語。
他扶了扶額,正欲說話,陸別令禮貌道:“你想在尋執身邊留多久都可以,有問題也可以随時咨詢我,終端號已經發到了你的智腦上,今天如果沒事的話,可以先請你到旁邊的休息室休息一會兒嗎?我有事要和尋執商量。”
蒲心呆乎乎的點點頭,不太熟練的撥弄手腕上的智腦手環。
智腦的款式很多,有的做成了手表模樣,有的做成了戒指模樣,蒲心手上的是陸尋執特別給她定制的款式,白金色的,點綴有蒲公英的花樣,看着像只手镯。
她還不太習慣人類的高科技,拿到智腦手環後就沒用過。
陸別令的副官蘇楷主動走在前方為她引路,行走時,他不免打量這位小少爺血緣上的母親,即便與很多異種和混血打過交道,他也很難把擁有如此年輕面孔的她與即将年滿二十八歲的青年男子的母親聯系起來。
蒲心并不在意他的注視,通過走到時,從高窗往外看,看到了處處都是植被的龐大花園,她驚喜的睜大了眼,指着花園中心的巨型噴泉道:“我可以去那邊玩嗎?”
蘇楷短暫的猶豫後點點頭,給陸別令發了條消息。
得到允許的蒲心開心的提着裙擺準備爬上窗,蘇楷被她的舉動吓到,連忙拉住她的手臂把人攔下來,後者懵懂的看着他,懷疑他是不是反悔了。
蘇楷實在受不了她清澈如一汪泉水純粹無比的眼神,硬着頭皮道:“不能跳。”
回頭摔傷了,小少爺能把他掐死。
蒲心對人類世界過于貧瘠的認知并不足以支撐她思考出為什麽眼前的人類要阻止她順着風打滾。
她勉強點了點頭,按捺住心中的躍躍欲試,跟着蘇楷往樓梯走去。
元帥府邸大得過分,不過這座建築只有陸別令以及得到他允許的人才能出入,陸家的其他人都生活在莊園的另一端。
呼吸到花園裏新鮮的空氣,蒲心很想變成蒲公英團成毛絨小球在草地上打滾,但顧忌到人類莫名其妙的認知,她還是壓住了心頭的蠢蠢欲動,坐在噴泉外頭的長條狀環行石欄上,在蘇楷意欲阻止的眼神中,飛快脫了鞋,把雙腿伸進蓄着水的小池裏。
噴泉飛灑而下,水珠在空中變成了細細密密的水霧,蒲心舒适的攤開雙手,以最大的面積迎接微涼的水霧。
來不及阻止她的蘇楷抽搐着嘴角站在一邊,盡職盡責的彙報情況,順便用智腦拍攝下的現場。
書房內,陸尋執頭疼的看着挽着裙擺在膝蓋上方打了個結,把雙腿都伸進了水池中快樂踢着水花的蒲心,輕咳了兩聲道:“她……喜歡玩水。”
為什麽他會有一種自己的孩子做壞事被人抓包,他要憋屈認錯的錯覺。
陸別令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關了投影,道:“保護好她,或許她會是有效控制暴虐型異種橫行的關鍵。”
地下拍賣行裏帶回來的紫曼陀羅,市區內暴虐橫行的仙人球和太陽花在被送到國安局異種研究部後,依舊具備極其強大的攻擊力,卻再也沒有展露過兇性,甚至在人類釋放善意後,還表現出了親和性,這是溫和型異種才有的特性,且三者都有往人類形态變化的趨勢。
紫曼陀羅還好說,本就是具備人類形态的溫和型異種,後兩者卻是不折不扣的暴虐型異種。
而衆所周知,暴虐型異種不具備人類形态,因為它們排斥人類,高傲的認為人類只是它們的血食。
“不用你提醒。”陸尋執不輕不重的反駁。
陸別令身為父親,自然猜到了他這句話下藏着的意思——
保護自己的媽媽還需要理由嗎?
他眉頭微挑,“我以為你一直認為是她抛棄了你,見到她之後不會有多少好感。”
陸尋執別過頭,嗤笑一聲,“照你的說法,明明是你自己留不住人。”
他還上下打量陸別令,似乎在說,長得也不怎麽樣,難怪剛才我媽都沒多看你兩眼。
陸別令:“……”
便宜兒子有媽了,翅膀硬了。
難得在父子間的較量中勝了陸別令,陸尋執起身道:“她貪玩,我去盯着。”
在家裏蹲水盆也就算了,到外頭還喜歡踩水,也不知道怎麽養成的壞習慣?好歹她還記得他早上的叮囑,不能在外面變成蒲公英。
陸別令看着陸尋執出了書房,對他如此重視蒲心還是稍顯意外,他打開蘇楷的投影,小蒲公英已經不踢水了,此刻正蹲在花壇邊的植物營養液自助投放機邊,好奇的戳着大肚子園丁設計的機器人。
媽媽純粹、稚嫩像張無瑕的白紙,陸尋執自小老成又格外有責任感,心頭的怨怼可不得像被針紮了的皮球一瀉千裏,到哪都怕她被人欺負了去。
陸別令關了投影,撥通了一則通訊,冷淡如墨的雙眸中沉澱下寒冰,“當年你說我的基因鎖有異樣,是不是代表着我的基因有可能被人竊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