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亞爾修斯幾乎要窒息了,他緊緊盯着在葉寒舟說話後便徹底陷入沉默連頭也不擡的阿七。
克隆!
全宇宙範圍內,沒有任何國家允許克隆人類,那違背了人類的倫理道德,也容易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引發一系列惡性問題。
各國政府一旦發現有人克隆人類,将會處以最嚴厲的審判,情節嚴重者将會被判處死刑。
亞爾修斯閉了閉眼,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和,詢問道:“你肯定嗎?”
亞爾修斯未曾想過被強制做基因剝離手術後,基因被竊取去做克隆這麽離譜的事情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克隆他有什麽意義?為了取代他獲得亞倫集團的財富嗎?不可能,雖不知道具體年齡,但阿七多半和他差不多大,當時可沒人知道他會成為赫圖魯帝國第一財閥。
或者是觊觎他身上赫圖魯帝國的皇室血脈?
和基因被徹底損壞的他不同,阿七繼承了赫蘭格的吞噬銀焰,真正算起來,要比他像帝國皇室血脈,如果弄死了他和赫蘭格,沒準真能偷天換日取而代之。
想到這兒,亞爾修斯目光沉了沉。
實驗室靜了兩秒,葉寒舟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将目光投給低着頭的阿七,謹慎道:“他什麽都不說,我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将他的基因鏈研究透徹。”
人類基因始終是最複雜的課題,阿七是雙胞胎還是克隆人,真的不好說。
他的說法顯然不能讓亞爾修斯滿意,不是誰都能上榜輕易接受憑空冒出一個疑似自己克隆體的人。
亞爾修斯皺着眉頭瞪向阿七,“你有沒有做過基因剝離手術?”
比起克隆人,雙胞胎兄弟更好接受一點。沒準當年他不是一個人被送到帝國皇宮門口,他成了亞爾修斯,而另一個人則成了現在的阿七。
又或者當年他和阿七一起被孕育出來,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他被送回了帝國皇宮,阿七則留了下來。
只要阿七能給出合理的理由并且願意配合葉寒舟進行基因檢測,他不會追究他。
阿七依舊低着頭一言不發,他的态度讓亞爾修斯很是惱火,上前兩步揪住他的衣領怒氣沖沖道:“你知不知道克隆意味着什麽?如果你不是就告訴我!有什麽不能說的?你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了!”
自從成為掌握帝國經濟命脈的大財閥後,亞爾修斯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生氣了,他無法忍受與自己擁有一模一樣面孔的人是個為了掩蓋某些狂徒陰謀的蠢貨。
他看起來已經處在了暴怒的邊緣,對他們的交談聽得半懂不懂的蒲心正要上前,卻被葉寒舟攔下,還對她搖了搖頭。
蒲心抿了抿唇,她是對人類世界不了解,但不意味着她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蠢人,事情發展到現在,她隐隐察覺的七七或許不只是單純的崽崽,他努力藏着秘密不讓其他人知道。
她揪住葉寒舟的衣角別開臉去,害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沖過去展開亞爾修斯。
修修崽崽一直都很有分寸,她心疼七七,想讓他叫自己媽媽,但在事情理清楚前,她不該随意插手,讓修修難做。
葉寒舟察覺了她的情緒,猶豫了兩秒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肩,動作輕柔,像那天在地下實驗室裏撫摸蒲公英團團一樣。
霎時,他發現拽着自己衣角的力道重了些,蒲心依舊別着頭,葉寒舟卻能感受到她稍稍平複下來的心境。
是他的安撫起作用了嗎?
這個想法讓葉寒舟的心情有些微妙,他垂眸看着蒲心,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小蒲公英漆黑的發頂,也不知是不是來得急,她今天沒有特意打扮,頭發只是随意綁起,還有幾根亂翹着,身上的裙子也不像昨天那麽精致。
很難想象,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女孩會是他的母親。
他忽然好奇,葉從谕是怎麽認識蒲心的?他出生的意義又是什麽?蒲心為什麽到現在才來找他?這麽多年來她又去了哪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葉從谕會失蹤?張在口中的話到底有哪句是真的?
無數的疑惑從葉寒舟心底裏升起,他抿着唇,忍住心底追問的迫切感,因為他隐隐覺得蒲心也不知道。
旁邊,被亞爾修斯拽起來的阿七被迫擡起頭,前者發現他眼尾微濕,一時間有些怔愣,約莫是沒想到昨天還挑釁他的男人會有想哭的情緒。
亞爾修斯不是沒有見過大男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曾經在他面前嚣張跋扈的競争對手有不少都跪在他腳邊乞求他高擡貴手,他向來冷面無事。
這是第一此,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過分。
不管是不是克隆人,都不是阿七能夠選擇的,就如他,無法選擇自己是否擁有赫圖魯帝國皇室血脈,只能被迫躺在手術臺上,等待痛苦的基因剝離手術。
亞爾修斯松開阿七的衣襟,聲音緊繃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昨天冒充他出現在媽媽面前,顯然是有意為之,但從媽媽向他複述的過程看,阿七并沒有傷害她,甚至想救她于危險之中。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媽媽的存在?
阿七眼睫顫了顫,重新低下頭,總算開口了,說出的話依舊令人氣悶,“和你們沒有關系,放我離開,從今往後我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
他極力想要撇清關系,但明顯沒什麽用,事到如今,誰又會覺得他和亞爾修斯沒關系?
蒲心聽着他的聲音,還是沒忍住回了頭,後者被五花大綁着,完全看不出之前的肆意妄為,可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倔強,顯然是鐵了心不打算多說。
剛才怒氣沖沖的亞爾修斯意外的沒有被惹怒,而是居高臨下看着他,審視的目光幾乎讓人無所遁形,阿七緊咬着腮肉,似乎想要一直這麽耗下去。
可亞爾修斯的目光到底是有些讓他遭不住,他抿着唇別開頭去,卻恰好看見面對着自己,滿眼擔憂的蒲心。
小蒲公英看起來比昨天憔悴了,紅潤的面頰白的有些剔透,唇瓣也沒什麽血色,眼底藏着深深的渴盼,卻又很克制的不流露出來。
她想過來。
意識到這一點,阿七心頭微窒,立刻轉頭看向另一邊。
蒲心張了張嘴想上前,最後還是忍住了,她感覺得出來,七七并不想她靠過去。她忍了忍,壓住心底的酸澀。
亞爾修斯見不得她受委屈,也不可能為被她的意願,沉默了一會兒後,拿起葉寒舟放在實驗臺上的匕首割斷了束縛阿七的繩子。
後者震驚的看他,大概是沒想到亞爾修斯真的願意放他走,兩人一個低着頭,一個仰着頭,如出一轍的面孔近乎于照鏡子。
“你走吧,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來的,但不管事情如何,也都不是你能選擇的,只要不冒充我,這張臉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亞爾修斯提着繩索扔到實驗臺上,還把阿七的空間包還給了他,繼而側身丢給他冷漠的兩個字,“滾吧。”
葉寒舟不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連忙道:“人是我抓的,你憑什麽說放就放?而且他的情況沒比你好上多少,基因崩潰的現象很嚴重,如果不好好治療,活不了多久。”
阿七體內的确有一段基因鏈在不斷修複他的基因崩潰現象,但整個過程是極其痛苦的,還會帶來強烈的身體反應,如果不能将這一段編碼擴大抑制基因崩潰,他會在痛苦中死去。
基因修複藥劑治标不治本,這一點沒有人比亞爾修斯有更深刻的體會。
更何況葉寒舟分析了阿七的基因鏈後,判斷出那段基因編碼能夠在人工幹預下擴大,這也意味着阿七和亞爾修斯的基因損壞現象都可以被治療。
他還可以通過基因剝離手術切除兩人損壞的那部分基因,讓那段基因編碼進行全方位的擴充,進行全面治療。
亞爾修斯理解他的意思,卻語氣含刺,“這麽多年都活過來了,想必背後也不是沒人,用得着你和我操心嗎?”
這話可比直接謾罵來的紮心,阿七的雙眼都埋在劉海下,葉寒舟看看亞爾修斯又看看他,知道前者在用激将法,但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要說兩人的性格不一樣吧,偏偏死認理的狗脾氣如出一轍,怎麽說都說不通。
亞爾修斯這條路顯然走不通,葉寒舟決定不再搭理他,他搬了把椅子讓蒲心坐下,又把亞爾修斯可以去照顧他的寶貝媽媽,自己坐到明明被解開了繩子卻依舊抱着空間包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阿七面前,遞給他一支營養液。
後者睃他一眼,葉寒舟把營養液往前遞了遞,阿七不知出于何種心理,接過了營養液,毫不客氣喝下。
從昨天中午吃了碗牛肉面後他就再也沒有進食,情緒又大起大落,不想的時候還好,看見營養液胃裏便空蕩蕩的。
态度還算配合,有多次和暴虐型一種談判經歷的葉寒舟指了指阿七的空間包道:“你的藥劑我化驗的時候用了一支。”
阿七沉默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昨天晚上連血都被抽了,藥劑被化驗也不是什麽難接受的事情。
葉寒舟知道自己現在不管說什麽阿七都不會放下戒心,也就不談其他亂七八糟的了,直接道:“你的藥劑從哪來的?”
基因修複藥劑并不常見,因為只有基因崩潰的人才會使用到,這類人不多,一般只有遭受重輻射的人才會申請,但他們病因是基因突變,而不是基因崩潰。
市面上不會售賣基因修複藥劑,此類藥劑一般由政府壟斷,使用的人必須向基因部門申請,做基因損壞鑒定後,才被允許在政府部門的監督下使用,而且基本都是醫護人員直接注射,不會被帶出醫院。
簡單來說,基因修複藥劑在市面上是違禁品。
而阿七手裏的是高級基因修複藥劑,有獨特的配方,不可能是從基因部門獲取的。
阿七充分發揮出從昨天到現在的悶葫蘆性格,依舊不出一言,葉寒舟看着他一棍子敲不出兩個字的模樣,忽然想狠狠打他一拳。
他轉念想到阿七遇到他時找的借口,頓時眯起了眼,“你和我的老師認識?你們是什麽關系?”
如果說給阿七調配高級基因修複藥劑的人是張在,那就說得通了,後者在基因研究領域有不小的成就,目前各個國家使用的标準基因修複藥劑就是從他那得到的調制授權。
他這話瞬間提醒了頗為郁悶坐在一邊的亞爾修斯,後者聯想到張在昨天晚上看到他時的異樣,也追問道:“他知道你的存在?”
雖是反問的語氣,但他說出了篤定的感覺。
阿七抿了抿唇,一直保持沉默的他終于有了動作,他看向葉寒舟,不答反問:“你覺得你的老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這話成功把葉寒舟問住了,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張在對他來說是亦父亦母的存在,從他記事起他就和張在生活在一起,前者不是多麽細心的人,他絕大多數時間都和家庭機器人待在一塊,後來懂事點了就被帶到實驗室裏,從小受到各種實驗熏陶,理所當然的對研究産生興趣。
張在似乎有意培養他往基因研究方面發展,但很可惜,他因為自身吸引異種的體質,最後選擇了研究異種。
張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反對,但兩人僵持了半年,張在還是妥協了,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他遇到困難時還會伸手援助。
基因剝離手術是個極難攻克的課題,理論具體由誰提出的已經很難追溯了,但自從這個詞出現後,前前後後有無數人試圖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始終沒有人成功。亞爾修斯便是某些急功近利者手下的犧牲品。
他能夠組織起自己的理論體系,并且成功實施,張在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見他沒有立刻回答,阿七提了提嘴角,“他不是什麽好人,你最好不要太信任,或許連把你撫養成人也是為了某個目的。”
他有記憶起就生活在實驗室裏,周圍是忙忙碌碌的人,他們穿着白大褂從他身上抽血,又給他注射各種各樣的藥劑,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渾身抽搐。
他疼得錐心徹骨,那些人卻站在透明的療養箱外觀察他的身體的各項指标以及疼痛反應。張在偶爾會來,他也總是冷漠看着他。
覺醒了吞噬銀焰,他終于走出了療養箱。本以為不用再做實驗品,迎接他的卻是更深的絕望。
他被送到另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和許多人一起學習格鬥技巧,不一樣的是那些人會死,他總在奄奄一息時被救回來,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生不如死。
那段記憶并不美好,阿七很少會主動去想。見葉寒舟在發呆,他把喝空了的營養液包裝丢進垃圾桶裏,提着空間包往外走,“言盡于此,随便你信不信。”
他往外走時還往空間包裏摸,等摸到了裝着異能寶石的盒子時,才把空間包戴回身上,離開前餘光掃過迫不及待站起來的蒲心,最終還是狠了狠心大步往外走。
蒲心這次沒有克制,她急急忙忙追過來,拉住他的手。
溫暖又柔軟的手牽着自己,阿七心頭微微顫抖,他要掙紮開,卻被握得更緊了,小蒲公英沒有哭哭啼啼,卻直挺挺地攔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不習慣這樣的挽留,畢竟他只是個不該存在的過客。
阿七忍着心頭的哽咽感,要說出冷漠的話,蒲心忽然張開手臂抱了抱他,輕輕的,和她的本體一樣,柔軟的觸碰了他。
這個擁抱很短暫。
蒲心退開後,把自己的空間包塞進阿七懷裏,像個叮囑孩子遠游的老母親,露出笑容。
“七七,你長大了,不需要時時刻刻待在媽媽身邊了,你要好好吃飯,牛肉面很好吃,但辣蘿蔔不要放太多,會傷胃。”
“平時也不要總喝營養液,讓家庭機器人給你做好吃的,以後不要再去地下實驗室那麽危險的地方了,也不要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救人,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來找媽媽,我一直住在修修的莊園裏,終端號是PX12118991。”
“空間包裏很多小石頭,都是我從惡魔之眼帶出來的,你要是缺錢了可以拿去賣,身體不舒服了也要去看醫生,我……我會想你的……”
說到最後,她聲音都顫抖了,眼尾也有了濕意,仿佛随時能哭出來,但她努力忍着,還保持微笑的模樣。
出惡魔之眼時,蒲心想過種子們會不會已經長大了,會不會已經不需要媽媽了,會不會覺得她的存在很多餘?
可她還是出來了,她不是要把崽崽的約束在身邊,只是想看看長大後的崽崽,如果崽崽喜歡她她會很開心,如果崽崽想要自己生活,她也不會勉強。
沒有人會永遠待在另一個人身邊,即便是最愛孩子的父母,最依賴父母的孩子。
蒲心說完,後退了一步,給阿七讓開去路。
後者将雙目埋進劉海中,側臉的線條緊繃着,誰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許久之後,他抱着懷裏的空間包大步往外走,幾乎是狼狽的逃離。
蒲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幾乎濕了整個臉龐。
亞爾修斯将媽媽摟進懷裏,一言不發。葉寒舟別開臉,心髒揪了起來,酸酸澀澀的,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又或者是嘆息。
實驗室裏靜了一會兒,蒲心退出亞爾修斯的懷抱,狼狽的擦了擦眼淚,将目光投給葉寒舟,“舟舟,我今天情緒不好,有什麽話以後再和你說。”
她的聲音依舊柔軟,但聽得出來情緒低落,葉寒舟點了點頭,想說什麽又猶豫了。
兩人在生理學上是不折不扣的母子關系,但二十多年的缺失與隔閡不是短短一兩句話能夠彌補的,更何況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他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何況是哭包似的小蒲公英。
蒲心對他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牽着亞爾修斯往外走了。
實驗室再次變成又冰又冷的模樣,葉寒舟扶了扶額,坐回實驗臺前,對着阿七和亞爾修斯的基因鏈比對圖發起呆來。
他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但現在都無從得知。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驟然看向那天從實驗室裏帶出來的樣本,樣本是死的,但他加入了自己的血液後,又意外的恢複了生機,不過它始終保持着原來的大小,似乎不會生長。
葉寒舟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比能夠親近異種還要大的秘密,那就是他的血液。
他的血液中存在一種活性分子,能讓萎靡不振的異種恢複活力,但對人類沒有任何作用。
這是他在一次意外中發現的,除了他沒有任何人知道。嘗試把血液給樣本讓其恢複生機不過是他突發奇想之下随意為之,哪知道看起來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樣本還真具有了活性。
培養樣本時,他也提取出了樣本的基因鏈條,觀察後發現基因圖譜有些眼熟,卻沒想起來在哪見過,而今回憶起,他才發現樣本的基因圖譜與亞爾修斯的基因圖譜存在一定的相似性。
他立刻調出樣本的基因圖譜,與亞爾修斯的基因圖譜進行比對,相似度比不過阿七的,但是雙方的基因圖譜進行重疊後,卻形成了詭異的彌補性。
亞爾修斯當年做過失敗的基因手術,導致他異種部分的基因常年處于崩潰的狀态,需要靠藥物維持身體健康,而人類部分的基因存在着較為穩定。
比對結果中,樣本的基因處于活躍狀态,基因鏈上粘黏的部分人類基因則死氣沉沉。
如果去除亞爾修斯處于崩潰的基因,兩張基因圖譜互補率高達99%。
葉寒舟吸了口涼氣,心頭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測——
這個樣本很可能是利用亞爾修斯被剝離出來的那部分基因培育的。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葉寒舟立刻着手研究。
張在被亞爾修斯帶走後,就被關在別墅裏。他情緒稍緩,想要離開,卻被羅特禮貌而又強硬的擋了回去,直言他要不說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麽,不會放他離開。
張在也試圖用智腦呼叫過葉寒舟,但信息被屏蔽,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他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羅特說什麽,他都絕口不提葉從谕和葉寒舟。
當年的事情過去的太久,葉從谕除了張在一個好友之外,基本沒有熟悉的人,事情的調查難度急速上升。
蒲心休息了幾天後似乎冷靜下來了,不再碎碎念着七七,也沒有着急去找葉寒舟,期間給陸尋執發了許多消息,都沒能得到回信。
半個月聯系不到崽崽,蒲心有些擔心了,她給陸別令發去消息,後者也是許久了才給她回消息,表示陸尋執正在執行一項任務,等任務結束後馬上給他回消息。
執執崽崽爸爸的話,蒲心還是比較相信的,她發了個“貓貓踢你”的表情包。
陸別令看着對話框的表情包,苦笑一下。
他不敢告訴蒲心陸尋執出門完成任務後失蹤了,到現在都還沒找到,戰艦得到的有關它的最後一條消息是他遭遇了高等蟲族。
雙方進行戰鬥,但戰鬥沒有持續多久飓風來襲,戰艦和他徹底失聯,恐怖的飓風也讓搜救部隊寸步難行。
蘇楷見他關了智腦才敢上前來,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勸導,“元帥,您不該以身犯險,少将吉人自有天相,且本事了得,還有夫人留給他的幫手,不會出事的。”
“現在飓風這麽強,他很有可能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他身上也帶了足夠的補給品,能夠支撐半年以上。”
空間包作為星際時代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拯救過許多被困的人,也因此每個上前線的戰士都會準備充足的補給,以免不小心落入困境。
陸尋執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曾誤入飓風地帶,他獨自在飓風中求生,一個月後完好無損回來了。
當時的陸別令都沒這麽擔憂過,怎麽這次反而要親自出去找人?
陸別令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如果是他一個人我當然放心,但現在還有那個高等蟲族,對方如果起了殺心……”
他沒往下說,表露的意思卻很明顯。
而且他答應了蒲心會把陸尋執完好無損的帶回去,實際上便宜兒子在抵達薄霧防線的第一天就失蹤了,和蒲心發消息時,他的內心滿是煎熬。
孩子失蹤這麽大的事情不該瞞着母親,但他知道陸尋執也不希望蒲心趕到前線來。
蘇楷自然也知道高等蟲族有多麽可怕,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勸。
陸別令吩咐道:“我離開的消息不要外傳,指揮部暫時由你作證,持續進行搜救工作,好在那些蟲族現在都龜縮在巢穴裏,我們的防禦工作不會太重,但也要時刻警惕它們有可能的偷襲。”
作為陸別令的副官,蘇楷本身領有将軍銜,同時也是指揮部的二把手,除個別極重要的事情外,絕大多數任務安排及緊急事件處理都由他負責。
蘇楷很想跟着去,但也知道自己和陸別令必須有一個人要留在指揮部,他不能阻止一個父親去尋找兒子,便沉默的點了點頭。
陸別令拍拍他的肩膀,脫下元帥軍裝,換上了行動服,從飓風最弱的地方進入飓風地帶搜救。
他一個人也沒帶。
在蒲心看來是個不折不扣的戰五渣的陸元帥利用龐大的精神力将飓風地帶內混亂的精神力扭成一股繩,并且進行路線疏導,生生創造出了一條能夠供他通過的道路。
這便是陸別令在戰場上的強大之處,除居民星外的荒蕪星球每個角落都散布着雜亂無章的精神力碎片,尤其是蟲族活動的星球,精神力碎片堪稱密集。
還處于山洞中的陸尋執并不知道媽媽最近的經歷,也不知道向來放養他的陸別令正在來找他的路上。
他擺弄着完全失去信號的智腦,在山洞裏生了堆火,并且取出一排肉串,在蟲族少年震驚的目光中開始烤肉。
見他露出沒見過世面的目光,陸尋執挑了挑眉道:“怎麽?你連烤肉都沒吃過?”
不是在戰場上,他很少會以營養液度日,廚師機器人每天都會為他準備好食物,和笨蛋媽媽一起生活後,他還特意升級了廚師機器人的程序,方便它有更多的菜譜可以做。
陸尋執本身的口味偏重,在戰場上放松時大家偶爾會聚在一起烤肉喝酒,如今要待在這山洞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出去,他理所當然的想滿足口腹之欲。
少年眨了眨眼,聞到肉香後,問道:“這是吃的?”
陸尋執見他之前理所當然地向自己讨要各種口味的營養液,已經知曉小少爺怕是沒嘗過這些東西,聞言道:“你這幾天吃我的喝我的,卻連個名字都不告訴我,你不覺得我很吃虧嗎?”
少年瞅他兩眼,烤肉的味道更香了,他沒忍住咽了口唾沫,聲音還有點大,得陸尋執一陣輕笑,從小到大被教動着長大的小少爺有些羞惱,但他屈服于烤肉的香味,擡起下巴輕哼了一聲,“黎。”
陸尋執那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自己的名字,好奇道:“哪個黎?”
少年血色的複眼湧起幾分驕傲,“黎明的黎,父神親自給我取的。”
他總是在偶爾的回答中提到父神兩個字,顯然很崇拜自己的父親,可每次說完了都會多幾分懊惱。
陸尋執看他驕傲的小表情,沒忍住取笑他一下,“誰的名字不是父親取的?我的名字也是父親取的。”
少年頓了頓,又哼他一聲,“你的父親怎麽配和我的父神相提并論?”
還帶人身攻擊了?
陸尋執呵笑着,“是啊,我也不配和你一起吃東西,我自己吃好了。”
少年立刻看向他,見他自顧自的把烤串送進嘴裏,還引誘似的感嘆道:“好久沒吃了味道真好,下次要和笨蛋媽媽一起吃。”
少年頓時瞪大了眼,指着他道:“你怎麽可以吃獨食?你還有母親?”
許久之前便從某着來到人類世界的黎特意找智者蟲學習了人類的語言,當然也知道媽媽=母親,心頭頓時酸溜溜的。
“為什麽你有母親?”他瞪着陸尋執,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也不知是因為自己從小沒見到母親,還是因為沒有吃到烤肉。
陸尋執頓了頓,不快道:“我就不能有母親了?”
什麽歪理?
“我媽對我可好了,會關心我有沒有好好吃飯,會拉着我去散步,還叮囑我每天不要訓練太久,她最愛我。”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陸尋執重重咬了一口肉串,似乎在強調什麽,正在簽署文件的亞爾修斯頓時重重打了個噴嚏。
黎快要酸成檸檬精了,他瞪着陸尋執,漂亮的複眼湧起些許委屈,後者頓覺有些好笑。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後,又有了一起喝營養液的革命交情,少年對他的敵意不像之前那麽大,甚至還會厚着臉皮找他要營養液喝。
如今這憤怒的可憐巴巴模樣倒有點像笨蛋媽媽在對他撒嬌。
不小心咬着了一個愛辣椒片,陸尋執驟然清醒過來,把這個不靠譜且不可思議的想法甩開,他估計自己是驟然有了笨蛋媽媽相處不久後又馬上離開,有點想她了,最近又和這個蟲族少年待在一塊兒,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黎已經酸死了,他扭過頭,決定不再搭理身邊的人類混蛋,智者蟲說的沒錯,人類都是一群陰險狡詐的家夥,還總愛炫耀自己的所有物。
陸尋執見他真生氣了,沒忍住彎了彎唇瓣,把手裏剩下的烤串放在少年面前,說道:“真不吃了?怎麽還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耍脾氣?你來這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吧?”
問出了盤旋在心頭已久的猜測,陸尋執多少有點舒服,黎卻在聽了他的話和我像只炸毛的小貓,瞪着他道:“你才離家出走!你全家都離家出走!”
陸尋執:“……”
看來是真不想吃烤肉了。
他正要把手收回來,少年卻把烤肉全部拿走了,一口塞進嘴裏,還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意思大概是——
有本事你從我嘴裏拿走。
陸尋執沒有吃別人口水的愛好,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繼續拿出肉串烤起來,這次他沒給小少爺享受的機會,把其中一把肉串往他面前遞了遞,“自己烤,我可沒空伺候你。”
黎微微瞪了瞪眼,不知是不是覺得他大膽,但他也清楚他面前的是人類,而不是對他百般服帖的蟲族,傲然道:“不用你來!”
十分鐘後,黎對着手裏黑漆漆的肉串大眼瞪小眼,沒有了烤串的香味,只有燒焦了的難聞氣息。
從沒見過這等難看食物的小少爺猶豫着要不要送進嘴裏,陸尋執見了忍不住發笑,拿着手中香噴噴的肉串道:“好香啊,可惜我剛才給某些人烤了肉連句謝謝都沒有,這些還是我自己吃吧。”
黎憤怒了,他覺得身邊狡猾的人類在內涵自己。
傲氣的小少爺哼一聲,重重咬上被自己烤焦了的肉串,還沒咀嚼便把肉吐了出來。
陸尋執沒料到他真會把焦肉往嘴裏送,扶了扶額,很難不想起亞爾修斯當年的模樣。
一樣的嘴硬,一樣的不知道低頭,真是虧他能活到這麽大。
出于和黎交好的心思,他分出一半肉串遞過去,在對方‘我不需要’的倔強的眼神中道:“我吃飽了,這些給你,你不要就浪費了。”
後者勉勉強強瞥了香噴噴熱乎乎的烤串一眼,伸手接過,咬了一口後,又見陸尋執再拿出肉串繼續烤,眼神往旁邊挪,嘴裏小小聲道:“謝謝……”
第二次聽他說謝謝,陸尋執彎了彎唇瓣。
溫水煮青蛙還是挺有用的,少年對他的态度已經從一開始的你死我活發生了很大的轉變,飓風停止後,他再幫他尋找他的母親,他大概不會再攻擊人類戰艦。
黎……
是個不錯的名字。
小半個月時間裏,蒲心心平氣和,沒去找葉寒舟,也沒有去找阿七,前者時常與亞爾修斯進行通訊,兩個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後者則徹底銷聲匿跡。
她躺在亞爾修斯莊園的露天游泳池內,任由活水帶着自己動,烏黑的頭發散開了,像是柔軟的水藻,在水中飄揚着。
紫曼陀羅也變成小喇叭花的模樣飄在水面上,把綠色的莖條在水裏轉成小風扇的模樣,從游泳池的東邊飄到西邊,又從西邊飄到東邊。
有荷葉狀的小異種殷勤的托着果汁飄在她身邊,方便她随時取取用,游泳池裏還有其他許多奇形怪狀的異種,和蒲心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一呼一吸,幸福的直打圈。
被諸多小異種簇擁者的蒲心穿着連身泳衣,享受輕盈的漂浮感,望着天空偶爾變換形狀的白雲,發出一聲嘆息,“好無聊呀……”
和執執崽崽待在一塊時,執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