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我回來了,帶着10年的愧疚
“真有你說的那麽帥?那麽帥來我們家當保姆?”湯暄把煙頭按熄,擡眸別有深意的看一眼朱麗,“不是看上你了,想找飯票吧。”
風韻猶存的女人被兒子恭維得滿面春風,掩嘴偷笑,“瞎說什麽呢,人家才19,你媽我都53了。”
“騙小孩的吧,你今年最多17歲。”湯暄輕捏一下朱麗的臉頰,“小麗麗,周末去那玩兒啊?把哥哥也帶上,哥哥會彈鋼琴,給你彈一首《今天不要再催婚了好嗎?》”
朱麗一秒垮臉,坐到沙發的另一邊支着下巴生悶氣。
湯暄油嘴滑舌地和朱麗打了幾個來回的嘴仗,最後還是答應了去見那位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
“喬管家後天來上班,我提前給你說一聲,對人家禮貌點,別欺負人家小。”朱麗起身回房間。
正倒水的湯暄覺得新鮮,拉長聲音,“你什麽時候見我欺負過人吶?”人字的音咬得略重些。
已經走到樓梯邊的朱麗心有所思地回頭,古怪地瞟她玉樹臨風高大英俊的兒子。富家子弟都有的一個通病,自家兒子居然沒得。
風流。
有錢有權,還有大把的青春,但兒子愣是沒談過一個女朋友。她不禁想問,“你是不是……”
“沒餓,飽着呢。”湯暄立刻接話,仰頭灌完一杯水,也準備回房間睡覺。
朱麗折回去又坐湯暄身邊,拉着他的手要多苦口婆心有多苦口婆心,“你姐兒子都上幼兒園了,你妹妹也懷孕了。我三個孩子就你最不讓我省心。二十五吃二十六的飯了,該為以後做打算了……”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後,還是問出了口,“暄暄,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湯暄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從沒想過。”
怕朱麗不信,他表情認真地重複,“我從沒想過喜歡男的,真的。”
這話挑起了朱麗的怒火,她騰一下站起來,破罐子破摔,越吼越大聲,“對女的不感興趣,對男的也不感興趣。那你對誰感興趣?對你養在院裏的那群狗嗎?”
湯暄夾緊雙腿,難為情地扭手指,故意細聲,“人家就這點秘密,居然都被你發現了。”他動作女氣地錘一下自己膝蓋,“你讓人家以後怎麽做人啊,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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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完敗。
灰溜溜的離開了戰場。
“砰!”樓上傳出一聲不大不小的關門聲。
湯暄倒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他發現自己并不害怕,這個秘密可能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世界上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萬人仰望的青年才俊會去強奸動物。
自己已經親口說出來了也沒人當真。
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從20歲那年第一次開葷到現在持續了整整5年。3年前偶然認識溫騰以後更是嚣張到不用藥和武器直接上。
他想,或許是,恨意太濃,濃到迷路了吧。
他的路是一條本該鋪滿鮮花和掌聲的路。
恨一只狐貍有什麽意思呢?動物的壽命能有多長,都過去10年了,算算日子,嬌嬌應該已經死了吧。
嬌嬌。
湯暄合上眼皮,努力不去回想記憶裏濃重到還沒有失去色彩的往事。
嬌嬌。
他想,這個名字,這輩子應該沒機會再喊出口了。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對它說。
嬌嬌,我……
暮色朦胧。永城最奢華的酒店裏,湯暄牽着一條銀狐犬赴約。
此類犬種又名狐貍犬,是狗狗中跟狐貍最像的。
23世紀中期爆發了持續11年的第三次世界大戰。熊貓作為中國最出名的國寶,首當其沖地成為了戰争的犧牲品,已經絕種了。
化學氣體的排放導致全球變暖,北極溫度最高達到了49℃,冰川融化讓适宜在寒冷天氣下生存的動物面臨巨大挑戰。人們賦予北極狐一種使命,希望它與人類一樣,成為征服環境的強者。于是,這種動物成為新的中國國寶。
私自圈養狐貍在中國是違法的。湯暄偷偷飼養了幾只,關在他郊外的別墅裏,那裏面還養着很多其他科目的動物。
陳小姐對湯暄很滿意,牽着一條狗,看起來很有愛心的樣子,笑得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
視線從女人臉上移開,湯暄甜膩膩地喚趴在角落打盹的狗,“親愛的,過來,離我近點。”
陳小姐臉色立刻不好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這次像滿月,又大又圓,還亮。
“寶貝兒,跳椅子上來,地上涼,生病了我心疼怎麽辦?”湯暄雙手托起狗的兩頰,寵溺地左右晃晃,“你哄我嗎?用什麽哄?汪汪汪。”
這三聲狗叫把陳小姐吓得不輕,腮紅都蓋不住發白的臉色。
湯暄握住狗的兩只前爪,一上一下,“來,老公教你跳華爾茲,1234,2234,3234……”一人一狗跟着拍子律動。
他的眼神,不是看狗,而是看性伴侶。
桌下傳出皮鞋細碎的腳步聲,陳小姐被湯暄癡戀的狀态驚到,又尴尬又惶恐地催服務員快上菜。
這些并不是裝給陳小姐看的,湯暄心情好的時候的确會像對情人一樣對待這些“畜牲”。
愛是真的。
他懵懂無知的少年時代一直這樣愛着嬌嬌。
恨也是真的。
後來這些年,無數殘破的動物屍體作了見證。
愛如深海魚雷,恨比田間野草,他身處兩地分界,被兩種力量拖拽。太久了。愛過去了太久,恨也太久,他辨不清了。
“媳婦兒,有你最愛吃的骨頭。”湯暄單臂扣住狗,親密無間,他換一種更輕的聲調學狗說話,“謝謝姐姐給我點了骨頭,姐姐人美心善,一定會找到比我家老公更好的男人。”
陳小姐聽懂了,這是變相的拒絕。當即就想擡屁股走人。
湯暄夾一塊排骨咬在口間向狗轉身,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陳小姐雙腿灌鉛,被一道雷定在當場。
狗伸出淌着口水的舌頭卷走排骨,後來什麽也沒發生,但陳小姐總有幻覺,覺得那天似乎看到了湯暄和狗接吻,還是舌吻。
“湯公子出來喝酒不?賞個臉?”都非打來電話。
“賞。”湯暄朗聲應下。他好久沒和這位老同學聚一聚了,十分想念都非家的那些好酒。
昨天有朋友過生日,借湯暄在郊外的別墅開草坪趴,他也在那裏玩了一晚,今天回市裏赴約,這個不是很熟的朋友硬說同路讓他坐順風車,所以直到現在湯暄還沒和第一天上班的喬管家打過照面。
給喬管家發去信息,讓對方來酒店接他,湯暄看着剛剛睡着的狗發呆。
有點像嬌嬌。
耳朵像,眼睛不像,鼻子有一點像,毛發沒嬌嬌的柔軟飄逸,睡着的樣子倒差不多,最不像的是體型,嬌嬌體長一米八,是這條狗的三倍。
事實上,湯暄一直覺得嬌嬌可能不是狐貍,體長不符合,外貌也不是狐貍的任何一個品種。
別在西裝口袋上的胸針發出微波,提示佩戴者有信息接收,湯暄伸出一根手指在胸針前方晃一下,信息跳出:少爺我到酒店大門口了,請問需要上去接你嗎?
湯暄回複:等着,我馬上下來。
一腳把狗踢醒,湯暄讓它自己咬着繩子。
一人一狗在酒店門口站軍姿似的站了好幾分鐘也不見人影,湯暄打通喬管家電話,張口就罵:你那兒去了?我家的工資是那麽好拿的嗎?快滾來接我。
天空毫無預兆地落下雨點,迅速地越來越密,幾秒鐘的時間就打得人睜不開眼睛,突然到酒店門口好多人都還在發愣。
“啊,下大雨了!”
“媽媽,我怕。”
“別亂跑。”
人群即刻暴動,混亂中,一個小孩沖向湯暄,腦袋朝他的胯骨磕來,以硬碰硬,後者會受傷。湯暄反應迅速,側身閃過,伸手撈住孩子往前撲去的身體。
腳步移轉間,後背撞進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
拉住孩子的媽媽向湯暄致謝,“謝謝。”
頭頂籠下一片陰影,雨點被傘面隔開。湯暄耳邊盡是啪啪的暴雨聲,襯得背後的聲音如纏綿時的低語,朦胧不清, “少爺,我來晚了。”
一顆淚水落向湯暄耳尖。
少年的身心皆被往事侵占,幾乎被酸苦淹沒:主人,我回來了,帶着10年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