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兵荒馬亂

關子晉跟池寧打完招呼這才像剛看到宗政禹一樣喊到：“禹少也在啊。”

宗政禹沒回複，站起身來收竿走人，只留下一句：“驚了魚。”

男神走人的姿勢幹脆利落，側臉的線條如神山之巅終年不化的白雪，陽光一照晃得人眼花。唐一鳴和方烨兩個沒有動，池寧是和宗政禹一起過來的，一看他走了，和關子晉匆匆打過招呼就收拾釣具追了上去。

男神人高腿長幾步走出好遠，池寧追在後面小跑着拉近距離，白皙的小臉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淡金色。關子晉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背影，露出一個微微失望的神情。

追上了人，宗政禹終于放緩腳步遷就他，池寧跟在他後面慢慢走，平複了一下有點急促的呼吸。

“跑幾步就喘，是缺少鍛煉。”男神下了斷言，池寧果斷就追上了還是減輕了一些他心裏的別扭。

“嗯。”池寧卻還是沒有多話，他好像感覺到了宗政禹情緒不高。

“昨天教的還會記得嗎？”

“記得。”

“要是讓尹嘉宣丢了人，她能追着你說上一整年，雖然她本來就沒什麽形象可言。”

池寧驚愕地擡頭望向側前方的背影，宗政禹回頭正好看到他一臉呆樣，心裏那點陰霾一掃而光。

“那我跳錯了怎麽辦？”

“看着辦。”

池寧：“……”表情像是家裏進了老鼠，發愁得很。

“學長……能幫我複習一下嗎？”池寧掙紮半晌，覺得還是得麻煩學長，“我知道很麻煩學長……”

話音未落，宗政禹接了他的話頭：“麻煩。你要怎麽謝我？”

池寧眨眨眼，顯然有些意外男神主動索要謝禮這件事。

宗政禹也不催他，繼續往前走讓他慢慢想。

池寧想了半天，兩人又回到之前的形體房了他才終于說：“學長還有需要寫臺本的舞蹈嗎？下次我還可以寫。”

一般人這時候都會說吃個飯什麽的，畢竟對方也就一句玩笑話，宗政禹沒想到池寧嚴肅思考了半天最後給出了這麽一個答案。他一體會，不禁莞爾，大概在池寧心裏，這是他能為自己做的最大的事情。

“好，記賬。”

宗政禹一下逼近他，長手臂一撈就攬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握在掌中，他們的距離瞬間被拉到極近。池寧只覺得宗政禹說話時溫熱的呼吸都落在了他耳邊。他的臉一瞬就紅了，慌亂地說：“姿勢錯了。”

“我先給你演示一遍，你跟着我走就行。”

雖然宗政禹這麽說，但是池寧卻心跳加速，整支舞都沒有正常過。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濃烈的雄性荷爾蒙撲面而來把他全部包裹，像個球一樣逼冗，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強大的同性面前被對方完全掌控了。不可侵犯的權威，整個人都被對方支配。

宗政禹全程沒有多餘的話，只在池寧跳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才出言提醒，可就是這樣卻讓池寧更加慌亂，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忍不住想要停下來，可宗政禹的手鐵鉗一樣扣着他的腰，想掙脫而不能。

“對不起學長，我一直出錯。”

“看清我的舞步了嗎？”

池寧：“……”光去聽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了沒看，這種事他實在說不出口，羞愧地低下了頭。

宗政禹冷冷繃住表情才沒有破功，逗逗小家夥真是讓人心情輕松。男神占便宜占得勉強滿意，終于放過了小鮮肉，兩人角色互換，正正經經練了兩輪。

感受到平靜下來的心跳，池寧覺得松了一口氣，相比和宗政禹這麽對上，他突然覺得尹學姐發飙也沒什麽可怕的，男神氣場太強大，給他一種被碾壓感。就像他書裏的男主角，拈葉飛花皆成兵器，只身探敵營千軍萬馬中取敵将性命，有那種一往無前的迫人氣勢。

池寧的思緒開始飄遠，他在想要是學長是演員該多好，要是他的故事能簽約影視，就應該請學長來演。

開小差的結果是池寧一步走錯左右腳勾到一起差點摔了下去，還好宗政禹眼疾手快撈住了他。

“對不起。”

“有沒有傷到腳？”宗政禹放開他。

池寧轉了轉腳腕，說：“沒有。”心裏因為宗政禹的關心而感到溫暖。

“晚上不要亂跑，我可能沒空照看你。”

“嗯嗯。”池寧重重點頭，學長和他本來也沒有多熟悉，但是學長對他這麽好，讓他覺得受之有愧。

經過這一出，到了晚上的時候，池寧表現完全是超水平發揮，周圍人的目光被他一概無視。他想不能丢學長這位老師的人，也不能被尹學姐追殺，所以什麽都不管，跳好這第一支舞。

等池寧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面前的世界他好像不認識了。

不止是今天見過的許多面孔打扮變得他不認識了，還加入了不少新面孔。紗質小禮服，曳地晚禮服，各式領帶領結，昂貴的手工定制西服，國際一線品牌的最新款都在衆人面前閃來閃去，當中，這當中有正品，也有淘寶山寨版。

而那些閃瞎人眼的行頭基本上來自于池寧沒見過的新面孔。他們或圍聚在葉承等人身邊，或三三兩兩在場中和各色美女搭讪，一看都是葉承的朋友，那些政要富豪家的公子小姐們。

甜酒、杜松子酒，加入橙汁的葡萄酒，摻了碎薄荷的雞尾酒，各色西式甜點、反季節熱帶水果，總之沒什麽能讓人吃飽的東西，空氣中彌漫着各色食物淡淡的甜香。池寧完成了任務，總算可以放下心來感受這個場合。

他的目光在大廳裏搜索，先是發現了目标極為明顯的宗政禹。這個人不論什麽時候都跟磁鐵一樣，可以吸引到大把目光。池寧很快就發現了他，他站在葉承旁邊，對面前一大群人的話沒什麽特別的表示，一副萬事不走心的模樣。

男神今晚穿着一身來源不明的西裝，池寧只覺得剪裁得太好，把他身上所有的優點都凸顯了出來，寬肩細腰長腿，黃金分割比例，國際名模一般的身材，看起來那麽完美無缺。不對，男神本來就是完美無缺的，雕刻般的面龐，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人願意聽他號令。

男神很忙，不斷有人來跟他打招呼，有男有女，所有人跟葉承打過招呼以後都會先和他搭兩句話，雖然他不怎麽回複，更多時候是點個頭示意，但是所有人還是都會和他打招呼。池寧想起第一次見到宗政禹的時候旁邊女生說的話，禹神的身價不是雨神可比，看來真是這樣。

難怪學長之前說沒空照看他，這麽多應酬，是忙不過來的。他心裏有種酸疼不着地的失落感，男神和他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樣的男神更是神采熠熠，在那麽多出色的人面前都更勝一籌。

池寧移開目光去找袁方，最後在餐臺旁邊找到了。池寧向他走過去，剛走到旁邊就被他遞過來一杯水。無色剔透的礦泉水，盛在廣口水晶杯裏，池寧接過喝了一口，有天然氣泡沸反上來，跟他平時喝過的水不一樣，口感非常柔和。不過池寧顧不上關注這些，在袁方面前他總是很放松地，于是說：“什麽看起來都很貴，人也都是……”

“嗯，就你剛喝的這個，酸橙礦泉水，一口下去就上十塊。”說着袁方又遞給他一塊慕斯，“跟外面做的不一樣哦，嘗嘗，你肯定喜歡。”

池寧覺得今晚的袁方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下午他去劃船回來的時候還圍着尹學姐說話很開心的樣子，怎麽現在就這麽沒精神？池寧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只好一邊接過他遞來的吃食，一邊用眼神詢問。

袁方接收到好友關心又疑惑的目光，提了提精神，說：“我沒事。我會有什麽事？我可是神探都要問的袁方！”

池寧：“……”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袁方在池寧毫不動搖的眼神攻勢下敗下陣來，說：“真的沒什麽，就是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袁方說到這裏就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池寧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問。

兩人安安靜靜地待在少有人問津的餐臺旁，看着在場嘉賓從侍者們手中的托盤上取酒，然後各自幹杯，笑得真真假假。也有幾個打扮平常身材平庸長相抽象的女孩子聚在餐臺旁取餐聊天，一看就是a大的學生，和那些在場中接受衆人追捧的白富美不同。

那些出身名門的女孩子即使智商平平長相一般也可以和同樣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嬌聲談笑，可以接受衆多鳳凰男的追求。她們似乎更容易以平庸智商取得名校學歷，更容易一生坦途。和面前這些自慚形穢只能在餐臺旁停留的平民女孩不同……

袁方看着她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池寧更覺奇怪，平時這位好友的視線都是黏在美女身上的，今晚連校花都不看了，反而盯着面前幾朵牽牛花。

“我出去透透氣。”

池寧想跟上去，袁方卻步履匆匆，很快消失在人群裏。池寧一個人留在這裏沒什麽事做，挨個把喜歡吃的食物都嘗了一遍，可半小時過去了，袁方還沒回來。

池寧出去找人，宴會廳外面是一片廣場，陳設了一些花木，池寧拐了個彎就遠遠看到一群人，走近去看發現這些人是把袁方堵在了回宴會廳的路上。

“喲，袁大少爺也有今天，想不到你爸倒了，你倒站了起來，這是傍了葉承的大腿？”

“讓開！”袁方的話飽含怒氣，明顯在壓抑情緒。

“不讓……我們幾個就是這麽占地。怎麽，想回去跟葉承告狀？”對方更是沒什麽好語氣，句句挑釁。

“我看就是傍了葉少的大腿，他們小時候不就挺好嘛！”

“噢，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聽說最近葉承玩上了小男孩……原來你是爬上了葉承的炕。”這人言罷那一夥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池寧再聽不下去，本來想袁方不一定想他知道這件事所以沒有貿然出去，這下顧不得了，他攥着小拳頭就沖到了袁方身前。

池寧一言不發，卻堅定地擺出一副保護袁方的姿态。

袁方驚訝地看着突然沖出來的池寧，本來想要揮出的拳頭收了回來，他對池寧說：“你先回去，我能處理。”

池寧不讓。

對方領頭的人看清了來的是池寧這麽個白斬雞，當下笑得更歡了，“幫手也要找個頂用一點的嘛……不過長得倒是蠻漂亮的。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語氣輕佻，逼近了一步，池寧身後站着袁方，他不肯後退，心裏上下打鼓，這劍拔弩張的态勢，他從沒面對過。

袁方卻不能坐視池寧也被人欺負，把池寧往後一拉扯到身後，揚手一拳就揮了過去。

都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有人揮出了第一拳，發展就開始不受控制起來。對方有五個人，雖然不是一個個都人高馬大，但是對付袁方和池寧兩個是綽綽有餘。他們目标還是比較明确，主要對袁方下手，打的都是身上看不見的地方，技術娴熟，明顯平時這事沒少幹。池寧為了護着袁方，也挨了不少拳腳。

直到袁方癱倒在地站都站不起來了，池寧也無力反抗，對方才有人停下手來。

“趙哥，算了，禹少在呢，鬧大了不好看。”先停手的人勸道。

其他幾個人聞言也停下了手，臉色晦暗不明，似乎才想起來這個重要事情。

幾個人當即走了，卻不是往宴會廳走，他們直接去了車庫。池寧已經沒力氣再關注他們還說了什麽，他手腳并用爬到袁方身邊，忙問：“袁方，你怎麽樣了？”

袁方無力回複，碰了碰池寧的手表示自己還活着。

“你能走嗎？”

袁方艱難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我去叫人。”

袁方似乎想阻止池寧去叫人的舉動，但是這時候池寧怎麽會聽他的，他爬起來就踉踉跄跄跑了。說是跑，其實也就是走，他身上到處都痛，實在快不起來。

池寧回到宴會廳的時候一進門就吓到了站在門邊的一個女孩子，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她口中發出，成功地在第一時間把宴會主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池寧一身髒兮兮，站都站不直，雖然看不到臉上有什麽明顯的傷，但是這個撐着門框張望的狀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對。看到葉承的時候他終于放松地扯出一個笑容，看着葉承向一身異狀的他走了過來，一起的還有宗政禹和唐一鳴。

“怎麽了？”宗政禹兩步并做一步扶住了他，一擡他的手就發現竟然是軟綿綿耷拉着的。

“袁方在那邊，快送他去醫院。”池寧的語氣有一種出離憤怒的鎮定，宗政禹聽着他有點顫抖的尾音，皺眉看向葉承。

葉承已經跑了出去，唐一鳴看一眼宗政禹，也跟了上去。

池寧轉身也要去，宗政禹只好一邊扶着他，一邊掏手機打120。整個宴會廳的人都在往這邊張望，正在慢慢地往外湧，餐廳經理追了出來，宗政禹聽到聲音回複說：“安撫一下客人，讓他們離場。”

“是。”餐廳經理一直在宴會現場跟進，這會要是還不知道雖然生日的正主是葉承，可是最大的話語權卻是在面前這位身上的話，他就白幹這麽多年。當即聽了指令立刻跑去代替主人向賓客致歉，安撫賓客，安排服務員送行忙了起來。

那邊葉承找到袁方的時候人已經明顯不那麽意識清醒了，但是聽到葉承的聲音他還是反應了過來，可葉承要去扶他起來的時候他卻執拗地拼着最後的力氣不願意讓他扶。葉承火氣上湧，一用力就把人打橫抱了起來，袁方突然就像擱淺的魚一樣掙紮了起來，葉承死死抱住，臉色整個黑了下來。

“對不起。”葉承突然出聲，袁方一下被這句道歉安撫不再掙紮，卻還是偏着頭不願意看葉承。

見人安靜了，葉承抱着人就往回走，他就是醫生，先給袁方看看再說。

沒想到高高興興的生日會最後會這樣收場，特意按着他的喜好安排活動，最後卻讓他受了傷。本來是怕把他帶在身邊惹人閑話讓他不快，所以葉承忍痛放他去看美女了，沒想到最後卻弄成這樣。

葉承心急如焚。

而宗政禹，此時卻已經怒火滔天。他沉默不語，邊走邊聽池寧說了個大概，看池寧明顯走不動了，堅決不讓他再往前去，“葉承會把袁方帶回來，我們先回室內等醫生。”

池寧卻搖搖頭，想到那些人說的話，他覺得不應該讓葉承學長和袁方單獨待一起（糖糕鳴哭暈在廁所，他不是人？一個個都看不見他！）。這些話他沒有說給宗政禹聽，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不該說。

“先回去。”宗政禹又說了一遍。

池寧還是搖頭。

宗政禹氣得恨不得把這個受傷還不聽話的小家夥拎起來打屁屁，但是一看他這一臉蒼白又不忍心。再一看，池寧何止一臉蒼白，而且一頭冷汗，“很疼？”

池寧點頭。

“哪裏？”

“手。”

宗政禹想起之前抓到的池寧軟綿綿的右手，立刻去翻他的衣袖。外套太厚不好翻上去，宗政禹隔着衣服一摸，鼓起好大一個包，“傷到骨頭……”

他話音未落，再也支撐不住的池寧一頭往旁邊栽去，宗政禹一看，人竟然暈了過去。

葉承抱着袁方，身後跟着唐一鳴也已經走回他們這裏，正好看到宗政禹把往旁邊栽去的池寧摟進懷裏。他的動作帶着幾分小心，像是怕再碰傷他。

宗政禹聽到腳步聲，“快來看看，人暈過去了。”他擡起眼對上葉承的視線，兩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那一派兵荒馬亂，已是兵不成行馬不成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