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幼獸與黑潮(五)

“七濑遙,葉月渚——”五條悟嗯了一聲,指着另一個自然出現在隊列中棕發綠眸的男生,“橘真琴,對吧?”

他們現在身處學校樓頂天臺,五條悟以工作的緣由向學校暫時借走了幾個學生。男人長腿一跨,素質極低地蹲在長椅上,打量着面前三個少年,而晝則站在一旁,事不關己地吞下最後一個蟹子三明治。

“唔,聽起來都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呢。”五條悟揚起一抹欠揍的微笑,舉起手機,“拍個合照吧,發給惠看一看,竟然有這麽多人和他名字一樣少女,他一定會很開心的——來看鏡頭,三、二、一,茄子!”

三個普通少年:……

那種事情怎麽會開心啊!

“好了,現在開始談正事吧!”五條悟拍了拍手,雙手合十抵在下唇,“少年們,那天游泳館看到鲭魚咒靈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鲭魚?

聽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七濑遙敏銳地擡眼,“我只告訴了渚和真琴,果然是有那麽大的鲭魚的,對吧?”

“诶這個……”五條悟撓了撓頭,“按理說,那東西不是鲭魚啦,只是長得很像而已。”緊接着他看見黑發少年眼裏的光驟然熄滅,男人心裏傳來一陣微妙的熟悉感,他瞟了一眼無所事事看風景的咒靈。

“抱歉,不過請問那是什麽珍惜的魚類嗎?”最後來的那位叫做橘真琴的高個子男生問道,“因為只有遙一個人看見了,我們一直以為是他的幻覺。”

“不是魚類——”男人晃了晃手指,把目光挪到中間那個一臉淡漠的黑發少年身上,“诶,七濑同學,方便跟我們走一趟嗎?去看看那個‘鲭魚’。”

“你是日本秘密調查局的人嗎!”葉月渚打斷,滿臉擔憂,“小遙,千萬別跟他們出去,說不定是什麽奇怪的組織!”

“我聽得到哦!”五條悟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不喜歡做這種下層調查的任務,就是懶得給普通人解釋他們的工作性質,在多數情況下還會被誤會。

男人換了一種說辭,“我是某種……宗教神學學校的老師。”

“啊啊!我知道了!那座游泳館果然有鬼吧!”葉月渚大叫,臉上的神色忽然從警惕變成了興奮,“你們是來調查都市怪談,然後超度亡靈的對嗎!”

“Bingo!”五條悟打了個響指,“雖然說法不一樣,但是大差不大啦,所以需要目睹了‘亡靈’的七濑同學配合一下哦!”

“我們也可以去嗎?”葉月渚問,“我和真琴。”

“不可以。”把普通人帶去除咒的場合,會被夜蛾罵得很慘的,“只有可以看見那東西的七濑可以去。”

葉月渚露出失落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恢複過來,強裝嚴肅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比了一個加油的姿勢,“一定要小心啊,小遙!”

橘真琴也露出體諒的表情,“等你回來,我們會用鹽焗鲭魚給你接風洗塵。”

“不……”七濑遙皺了皺眉,“如果那東西不是鲭魚的話,我不想去。”

少年的拒絕讓在場的氣氛忽然陷入凝滞。

五條悟略微苦惱地挑眉,晝抹掉嘴角的蛋黃醬,問男人,“怎麽辦?把他打暈帶走嗎?”

咒靈第一次在他們面前說話,清潤的嗓音中帶着薄荷色的海浪味。

七濑遙敏銳地望了他一眼,他天生對水有着難以言喻的熱愛,這是第一次,他在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情感。

眼前長相精致的長發少年讓七濑遙想起深海中沉睡的鯨魚,他的體內好像蘊含着無比強大的力量,輕而易舉就能掀起一場暴戾的海上飓風。

五條悟看了一眼提議打暈帶走的咒靈,又看了一眼沉思中的七濑遙,起身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

“不,我們自己去就行了,最多讓伊地知多寫一份知情人報告。”男人活動了一下筋骨,“反正也經常有知情人不配合,我們自己僞造報告的情況啦,那麽多咒靈事件,上面不會一層一層篩查的。”

“等等,我跟你們去。”七濑遙改變了主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脫口而出,不過看見那個白發男人嘴角越來越大的笑容,他才後知後覺知道自己好像上套了。

“既然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餘地咯,七濑同學!”五條悟愉悅地拍手,“很好,那一起向着游泳池進發吧!”

晝遺憾地嘆了口氣,對不能學習電影中打暈綁架的橋段十分可惜。

“收起你可怕的想法。”五條悟在晝腦袋頂上揉了一把,“伊地知在下面等我們了,今天解決完這個事件,就去吃當地有名的海鮮鍋吧!”

提到吃的晝就嚴肅地點點頭,“再加一份海鹽冰淇淋,剛才我看見了廣告牌,是電視裏很火的牌子!”

“是是——”

·

廢棄游泳館內。

陰森的高牆上滿是紅筆畫就的詭異塗鴉,屋頂的防水已經被腐蝕了,黃色的污水從天花板上洇入牆體,每一次下雨,就會浸一層污水,久而久之,那些鋼筋暗紅的鏽跡就混雜在雨水中沖刷下來,形成波浪形的血色水漬。

整座游泳館的窗戶都處于背光方向,太陽無法透進來,臨海的濕氣也無法排出,空氣比外面更加潮濕。館內光線陰暗,四周蒙着一層灰蒙蒙的淡藍色,因為太過空曠,每走一步都會回蕩起層層回聲,敲擊在牆壁的鐵質存放櫃上,抖落幹涸的鏽跡和灰塵。

晝走在最前頭,作為特級咒靈,他完全沒有害怕這種情感,相比起人類編造的鬼怪傳說,最可怕的其實還是他自己。

五條悟透過墨鏡感受着周圍的咒力殘穢,很輕微的痕跡,但在「六眼」下根本無所遁形。

鏽紅色的殘穢順着天花板像遠處延伸,呈一條圓潤的曲線,像是魚鳍劃過時留下的水漬。

七濑遙已經被他們寄存到伊地知的車上,在徹底解決完咒靈之前,這家夥還是不能進入現場指認。

晝的鼻尖動了動,他嗅到了空氣中刺鼻的海水味道,和他在神奈川廟宇旁聞見的清新香氣不一樣,而是帶着一股臭魚爛蝦的腥味。

是詛咒的味道。

咒靈少年偏過頭,問了一句,“你之前說判定是幾級咒靈來着?”

五條悟看着牆上微弱的殘穢,“四級?三級?”

他輕輕笑了一聲,就知道上面沒有安好心,牆上殘穢的痕跡确實很淺,但太均勻了,一般弱小的咒靈留下的殘穢也是斷斷續續,就像電量不足的玩具電池。

而如果要留下這麽均勻的痕跡,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晝這次個人任務要面對的詛咒絕對是個有智慧的生物,它有意地壓縮隐藏起自己的實力,這種程度,至少在準一級以上。

如果是普通的高專一年級生,在剛進校又沒有實戰經驗的情況下,想要祓除準一級咒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絕對會受很重的傷。

上面那些爛橘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如果晝真的是普通學生,那必定會受傷,就算是給五條悟一個警告;如果晝的實力已經超過了準一級,那麽一旦在戰鬥中使用了超然的咒力,就會被上層強制要求做高等咒術術式登記,這時候要針對他五條悟調查的東西就多了。

就算是五條悟跟着來監督,也被下達了非危急時刻不得出手的命令,只要在現場檢測到屬于他的咒力,不讓那些爛橘子滿意的話,晝以後面臨的麻煩會只多不少。

“真卑鄙啊。”五條悟扭了扭手指,咔噠咔噠地舒展着筋骨。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那他只要下一個暫時屏蔽外界監測的帳就好了,如果是監測術式的話,晝體內無底洞一般的咒力儲存很容易會被人盯上,但只是監測咒力殘穢的話,咒術師和咒靈留下來的東西都一樣,沒什麽好查的。

“喂,晝。”男人偏過頭,無視着走廊中黏膩潮濕的滑動聲,“自己一個人能打過吧。”

“當然,人類,你把我當什麽了。”咒靈輕蔑地眯起眼睛,“這種程度的雜碎,還不夠我塞牙縫。”

黑洞洞的走廊盡頭,一只比人還要高的巨型鲭魚游弋在空中,場館內變得更加潮濕,腥臭的海浪味道撲面而來。

晝狠狠地擰了一下眉頭,他讨厭這麽醜陋的咒靈,這東西的存在簡直就是在給他丢臉!

泛着金屬光澤的鱗片開始分泌出一種黏膩的物質,滴答滴答地落在瓷磚地板上,味道比嘔吐物更加讓人惡心。

一級咒靈。

漆黑的咒力在晝的掌心聚集起來,他雙目泛着深海的暗色,咒力如同黑潮,瞬間擠滿了整個走廊。

五條悟坐在窗沿上,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的場景,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用這個視角看咒靈打架,果然很有趣。

「吐靈」!

咒力掀起漫天潮水,沖向那只該死的海魚,晝的發絲在空氣中飛舞,似乎也化作了咒力的一部分。

鲭魚咒靈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鋪天蓋地的力量包裹住,徹底變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魚。随着咒力越收越緊,它也被越擠越小。

這種熟悉的畫面不由得讓五條悟愣了愣,眼見着遠處比人高的鲭魚被團成了一個暗紅色帶着黑斑點的咒靈球球。

晝擡手,潮水就将那顆小球送到了他的掌心。

糟糕,完蛋。

五條悟完全沒有時間去阻止,就見少年嗷嗚一口,皺着眉将惡心的東西咽下了肚。

五條悟:……

這下怎麽辦,殘穢都沒留,要不直接說外面那個短發小子看見的就是幻覺吧。

不然……說晝是夏油傑的兒子算了,子承父咒很合理吧,不過在中途稍稍變異了一下,從儲存咒靈,變成儲存咒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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