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幼獸與黑潮(八)
五條悟很不習慣咒靈小鬼矮小的視角,比如他剛剛進教室的時候下意識低了下頭,擡眼看見熊貓他們疑惑的目光,才反應過來門框距離腦袋還有一段距離。
又比如他按照自己的習慣拉開椅子,結果空隙隔得太大,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還比如他經常習慣性地伸手托墨鏡,在日下部枯燥的理論講解下,困得差點戳到自己的眼睛……
諸如此類。
“晝,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對勁。”熊貓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是不是那個不負責任的大人又欺負你了?”
鬼都知道這毛茸茸的咒骸口中說的是誰。
五條悟扯開嘴角,“不,熊貓,五條老師對我非常關心,其實是個很負責任很靠譜的超級大帥哥哦!”
熊貓:“……”軟綿綿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
倒是禪院真希從前面轉過身道:“晝,你不用替那家夥說話,如果真的受到委屈的話,法律是不會放過他的!”
“鲑魚!”
“……”五條悟冷着臉,心想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小鬼,自己偉大慈愛的教師形象簡直蕩然無存。
高專的理論課程主要集中在一年級階段,但一個星期也最多三四節課,其餘時間不是用來做耐力練習,就是體術對戰,偶爾也會派遣出去調查一些無關緊要的咒靈事件。
大部分有難度的任務還是二年級以上的同學在處理。
後面都是訓練課程,日下部給他們講解完主要的注意事項,就匆匆離開了,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剩下的一切都交給了一年級生中體術最強的禪院同學,由她帶着所有人訓練。
五條悟對學生時代枯燥乏味的訓練完全無感,一個人偷偷摸摸溜到樹蔭底下睡覺,反正他頂着那咒靈小鬼的皮囊,被罵的也不會是他。
但他完全低估了高中生少年少女的好奇心,等他剛剛躺下,一睜眼,就看見三雙色彩各異的眸子盯着自己。
“有什麽事嗎?”清冷年輕的聲音從他嗓子裏流出,帶着平時晝不會有的上挑尾音,聽起來格外別扭。
“果然,很有問題。”熊貓嚴肅地摸着下巴,點了一下頭。
狗卷棘嗯嗯兩聲,“明太子。”
五條悟在他們面前晃了晃手,“喂喂,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每個人都長着一副哭喪的模樣?”
“晝,你生病了嗎?為什麽總是無精打采。”禪院真希靠在樹幹上,手裏的咒具長杆在空中帥氣地轉了一個圈,插進了土裏。
少女走近觀察了一下長發少年的臉色,“看起來倒是很健康的樣子。”
“诶,可能因為我本來就很健康。”男人從地上翻身坐起,無奈地抓了抓後腦勺,摸到一手柔順的發絲。
“不對。”熊貓搖了搖頭,“連說話的語氣都和平常很不一樣,就像被某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附身了,總之不像是我們見到的晝。”
毛絨野獸湊近嗅了嗅,卻怎麽都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五條悟莫名其妙地被比作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勾着熊貓大腦袋,毫不猶豫地在對方頭頂rua了一把,話說這家夥小時候自己還抱過他,為什麽長大過後變成了這麽不可愛的嘴炮dk……
不過既然自己都在晝的身體裏面了,那麽就說一些好話,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教師形象吧——
他唇角微微彎曲着,雙眼眯起一個虛僞的弧度,“我當然沒有,不過被附身的話,如果是那個英俊潇灑的最強就沒關系。”
熊貓:“……”
他和同樣驟然沉默下來的禪院真希、狗卷棘六眼對視,覺得晝在消失做任務的兩天裏,絕對是被那個人渣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
“咦,為什麽表情這麽嚴肅?”五條悟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笑吟吟道,“說真的啊,我最喜歡五條老師了,這句話是完全來自于我自己真心實意的心情,沒有任何作假。”
“……”
“……”
“金槍魚蛋黃醬。”就連平時很少發表意見的狗卷棘也皺着眉微微搖頭。
果然,晝被威脅得很嚴重,都開始說胡話了,這應該就是書上所說的,潛意識尋求外界幫助的表現!
五條悟看着他們的表情就知道計劃完全行不通,他正準備解釋自己剛才是在開玩笑,餘光忽然瞟見了陌生的人影出現在訓練場門口。
是一個長相平平無奇、丢在人堆裏就會被淹沒的男人,雖然對方穿着輔助監督的制服,但十分面生,不是東京部門裏的人。
“五條……晝同學。”男人手中夾着一只文件夾板,五條悟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任務通知單。
男人清了清嗓子,宣布道,“這裏有一份任務文件,需要你立刻随我前去處理。”
“任務?”
“是,上層委派的重要任務,考慮到其他年級人手不夠,于是派遣一年級中實力最強的學生去。”
又是爛橘子?五條悟眉角揚起,偷偷摸摸不通過自己直接給晝派單,這不是剛好撞在槍口上了嗎?
“好啊。”面容精致的少年勾起唇角,眼裏藏起興奮的光彩,故作天真地問道,“不過要去哪裏,需要給五條老師講一聲嗎?”
“不,不可以,這是個保密級別很高的任務。”長相普通的男人掃視一周,“跟你的同學們告別,然後跟我來。”
雖然那些棺材臉老頭很倒人胃口,不過偶爾跟他們玩一玩也不錯,要是能把那群半截入土的家夥吓得心髒驟停就更好了。
五條悟悠閑地走在對方身後,臉上浮現起一抹惡劣的微笑。
·
等到晝穿上衣服洗漱完畢,已經是半小時以後,其中包括他在卧室裏研究五條悟的衣服複雜金屬扣和褲子腰帶穿法耽擱的時間。
七海建人冷漠地盯着這個疑似暴露癖的前輩,将手中的文件毫不客氣地拍在餐桌上——因為五條悟這家夥說還沒吃飯,然後就自顧自地叫外送送來了一整個黑森林蛋糕,走到餐廳就開始旁若無人地用餐。
“這是什麽?”晝瞟了一眼,上面的字一個也不認識,于是慢吞吞地往嘴裏送了一勺蛋糕。
金發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道:“神奈川出現了類似特級咒靈的痕跡,上面特別指名你前去祓除。”
神奈川?
咒靈揚了揚眉。
晝:“為什麽要我去?”
“因為你是最強。”雖然不願意,但又不得不承認,七海建人道,“春季咒靈頻發,咒術師的任務是往常幾個月的好幾倍,除了你,沒有其他空閑的特級了。”
“噢。”晝點點頭,“多少錢?”
七海愣了愣,“什麽?”
“報酬,多少錢?”晝記得五條悟說過,會根據任務的難度給咒術師分配不同的報酬,上次因為報告裏寫沒有發現咒靈,所以晝一分錢都沒有拿到,為此他還郁悶了好久。
所以這次在做苦力之前,一定要把錢問清楚了,他才不想給這些人類做白工。
“十萬日元。”七海建人道,他有些疑惑,五條家這位家主什麽時候關心過報酬的問題,做一次任務的錢都抵不了這家夥去一趟當地高級伴手禮店血拼的花銷。
不過……關心報酬的五條似乎比之前看上去像個人了許多,至少這種行為是符合七海自己的工作美學的。
沒有報酬,不工作。
都是狗屎的話,當然是選擇有錢拿的狗屎。
這是七海建人的人生信條之一。
十萬日元……晝深吸了一口氣,聽起來是很多的樣子,應該可以買一堆熱騰騰的紅豆鲷魚燒了!
“我去。”晝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轉頭問道,“你要跟着我?”
七海建人忽略他滿臉不願意的表情,“是的,但不是同一件事情。我去調查詛咒出現的原因,五條前輩你去祓除它。”
晝若有所思,這樣倒好,他使用咒力的時候就不會被人發現端倪了。
“什麽時候去?”
“現在。”七海建人看了看表,“如果在六點之前下班,現在必須出發,乘坐最快的一班新幹線。”
晝:“那種低等的詛咒,我五分鐘就能解決。”一口氣吞掉就好了。
七海建人道:“最多十分鐘後,請快速吃完蛋糕,五條前輩。”
頂着五條悟殼子的咒靈飛快地将八寸大蛋糕全部塞進了肚子裏,七海建人一邊看一邊皺眉,忽然回憶起在高專時期聽說過的一句話——
五條悟與女人最後的緣分就是統統都有兩個胃,一個是用來裝正餐,而另一個用來裝甜點。
看到現在的場面,毋庸置疑,所有的老話都是有根據的。
晝根本沒有用到十分鐘,五分鐘匆匆解決完一切,跟着金發男人出了門。
對報酬購買零食的渴望,已經讓晝完全忘記了手機裏五條悟叮囑他的那些話,甚至連墨鏡和眼罩都沒有戴上,肆無忌憚地消費着男人英俊的容貌。
“為什麽不戴墨鏡?”七海建人疑惑。
晝理所當然:“你不覺得這樣比較漂亮嗎?”
七海建人沒有聽說過哪個男人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自己,于是他轉過頭,為了減少自己在工作中生氣猝死的幾率,決定暫時不要和這個完全讓人尊敬不起來的前輩說話。
三個小時後,他們到達了終點站。
神奈川·橫濱。
七海建人獨自去與某個名字叫特務科的很繞口的官方組織交涉,收集咒靈幾次出現的情報,而晝則跟着手機上的語音導航,來到了傳說中的特級咒靈出現地點。
——他生活了許久的伊邪那美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