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紅燭搖曳形單影只

紅燭搖曳着微弱的紅光,子衿的影子被拖曳得很長,屋外的觥籌交錯更襯托得這洞房冷冷清清,她施施然走到梳妝臺前,先取了繁重的鳳冠,再撤了飛鳳獻明珠金釵,而後散了頭發,以她慣用的那支白玉簪子梳了一個晚裝,茴香知趣的捧來熱毛巾,替她淨面。

收拾妥當之後,子衿拿起盧嬷嬷放在桌上的“家規……”,仿佛珍稀古本一般細細品讀起來。

第一條,不得過問王爺行蹤,不得打聽王府之事。

第二條,不得妄議她婦,不得有悖婦德。

第三條,不得在王府恣意走動,不得與旁人私相授受。

那蒼勁有力的字體,肆意潇灑似要穿透紙背,那濃郁的墨香,羅列了一百八十條“家規……”,每一條都似為子衿量身定做那般。

子衿捧着家規笑得梨渦淺淺,這王爺……

看完那一百八十條家規,已是子時,外間那些吵鬧喧嘩皆以散盡,子衿揉揉手腕,推了下正打瞌睡的茴香,“怪丫頭,睡吧?”

在将軍府裏,茴香素來是跟子衿同榻,如今睡得迷迷糊糊,也顧不得不是聽雨軒,擡腳就上床,裹了被子就睡大覺。

子衿笑着搖頭,為她掖了被角,滅了燭火,一夜安枕,度過了她的洞房花燭夜。

翌日清晨。

盧嬷嬷推開新房大門,卻見子衿與茴香睡在一處,她看了那明顯翻動過的“家規……”,想在裏面找出一條能治子衿罪證,可翻了兩遍,還是沒有結果。

“盧嬷嬷早!”清韻婉約的聲音,像散珠落玉盤般叮咚,子衿披了一頭長發慵懶的靠在床頭,目光清淺的看着盧嬷嬷,眼眸裏,卻無半分睡意朦胧。

“王妃,老奴有幾句話告知,雖然不知你在将軍府裏是何狀,但是既然已經入了這王府,主仆關系還是要明确,不要贻笑大方才好。”

“諾!”

子衿已然站起來,極尊敬的對盧嬷嬷行禮,盧嬷嬷臉色變了幾分,語氣變得更加尖銳,“王妃莫不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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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暗忖,“您的派頭比主子還大……”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乖乖的點頭,說“多謝盧嬷嬷教導。”

“教導不敢當,原本今日您理當随王爺到宮裏奉茶的,但是王爺擔心您不懂宮儀,沖撞了帝後,便差了老奴過來教您禮儀,您且學着,日後恐怕用的上。”盧嬷嬷見子衿高低不言語,一時間吃不準這個新王妃的性子,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些,你也換成您。

如此,子衿便跟着盧嬷嬷學禮儀了……

皇宮,養心殿。

崇睿屈膝跪在地上,老皇帝看他,不置一言。

“崇睿啊!怎地不見新婦與你一道?”端莊的皇後一雙星眸笑意漣漣,頭戴彰顯皇後殊榮的鳳冠,身穿大紅色暗紋羅錦,逶迤拖地的後擺上,繁複的繡着龍鳳呈祥的祥瑞,那張臉雖染了風霜,卻風華依舊,這樣美麗端莊賢惠的女子,完全當的上“國母……”這一殊榮。她見皇帝不語,便自作主張喊了崇睿,似要緩解父子二人尴尬無言的狀況。

“回母後,子衿新進府,又不識得宮中禮儀,崇睿擔心她會沖撞了父皇母後,所以差了盧嬷嬷在家中教她禮儀。”崇睿挺直了嵴梁,不卑不亢的回答了皇後的問題。

“皇上,臣妾這個侄女,自幼随着母親一同避世,臣妾還當今日得以見上一面,哪知崇睿如此心疼她,我這個做姑姑的倒是空歡喜一場了。”

皇帝勾了勾唇,在那明黃色袍子的襯托下,他的笑顯得意味深長,這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用一種漠視衆生的淡然,不慌不忙的轉着手中佛珠轉的“啪啪……”做響,良久之後,才幽幽吐出一句話,“嗯,有機會帶來給你母後瞧瞧,父皇我對這個女子亦是十分好奇。”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他之所以對慕子衿好奇,并不是因為那是他的兒媳婦,而是因為那是皇後挂念的侄女。

皇權傾軋之下,崇睿自是不敢自以為是的以為皇帝會在意那個小小女子,是否是他的兒媳,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兒女。而皇後,當然也不會平白無故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臉面,使得皇帝賣給自己這麽大一個人情,皇帝更不缺女人,皇帝此舉一是為了試探崇睿,二是因為……

“是,有機會孩兒定會帶她前來侍奉父皇母後。”

崇睿低着頭,皇宮裏最後一點燭光終于在燈油耗盡之時撲閃了幾下,滅了。那晦暗不明的燈光,照在崇睿輪廓分明的臉上,誰也看不真切他此時的表情。

寒暄完,崇睿知道,他該退場了。

“如此,你便回去陪你的美嬌娘吧,這三日無需上朝。”皇帝微阖着眼,再也不看崇睿一眼。

“謝父皇!”

崇睿恭敬的退後三步,撩起袍角,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養心殿。

明德皇帝看着兒子離去的背影,哪有半分為父的和藹……

鳳儀宮內。

雖是姐弟,但皇後與慕良遠見面,中間還是隔着一層層藕色的紗幔,香爐裏焚着檀香,皇後隔着簾子淺笑道,“今日可是不順暢?”

“皇後娘娘不要笑話微臣了,這番微臣的臉都丢盡了。”

慕良遠拱手,心裏的氣還是不順。

“你如此對子衿,實屬不該……”皇後嘆了一嘆,複又說道,“罷了,罷了,翠屏那性子,本宮自是曉得的,你也不要為難了,對傾顏好點便是。”

說到趙傾顏,慕良遠的神色沉了幾分,“如今她見都不見我,談何容易?”

“傾顏有傾顏的苦,想她這名滿京師的才女,又是京城第一美女,就因為傾心于你,便決絕與娘家斷了聯系,巴巴的嫁與你為妾,為了你她……哎!而你又那般對她,少時她最是心軟,你多哄着,你倆終歸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你倆不僵持着,那人便再無念想,這世界好歹清明了些。”

皇後感慨着,這世間之事,如此巧合,這世間之人,卻如此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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