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誠安縣伯府後院, 姚征蘭站在一棵梧桐樹下,一臉懵逼地聽着那起子環肥燕瘦的女人又吵又罵了半天,才終于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為了一枚搭扣式絞金絲蝶戀花華勝。

院裏最得寵的妾室張和妾室李都說這枚華勝是老爺, 也就是誠安縣伯送給自己的。誠安縣伯呢, 也不知是兩邊都不敢得罪還是真記不得了,總之就解決不了這檔子爛事。其它妾室為求自保都依附其中一方, 将這誠安縣伯後院鬧得亂成一鍋粥。

姚征蘭拿了那枚所謂的物證在手, 這樣一枚華勝,誰都可以戴的,能看出什麽名堂?

“請問二位今日身上所用之香, 可是平日用慣的?”她問兩位妾室。

她年少俊秀膚白眸清,那兩名妾室面對這樣的美少年, 說話時聲音都不由軟了幾分。

“正是。”

“本官冒昧, 請二位将手伸出來, 容我嗅上一嗅。”姚征蘭道。

妾室張見誠安縣伯還在一旁看着,便用帕子掩口道:“這如何使得?羞人答答的。”

姚征蘭一想, 确實不太妥,于是改口道:“帕子也行。”

兩人這才将手中帕子遞給她,她挨個嗅了嗅,一個是桂花香,一個茉莉香。

她想着,她們既争這華勝,那必是喜歡的, 既是喜歡的, 必然日常佩戴。那這華勝上應該會沾染些許佩戴之人常用的香澤。

聞過兩人的帕子之後, 她迎着風呼吸兩次,待那有些嗆人的香味散去後, 又去嗅那華勝。

一嗅之下卻是微微一愣,接着又仔細嗅了兩次,然後從樹下走出來,拿着那華勝在陽光下仔細看。

“姚評事,可有分曉?”誠安縣伯問。

姚征蘭似自語又似問他道:“這華勝上怎會有血?且看這血漬深嵌紋理之中,并非普通擦拭所致,必得是整枚華勝都浸泡在血泊中方致如此。”

妾室張一聽這話,不知想到什麽,指着妾室李罵道:“你這毒婦,你好惡毒的心思!這華勝我不要了,你自己戴吧!”說着氣沖沖地走了。

妾室李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也罵道:“我呸!你做下這般惡心之事,還想來晦氣我?爛穿了你的心肝!”罵完也甩甩帕子走了。

方才還熙熙攘攘的一群,瞬間散了個幹淨。

姚征蘭不明所以,問還在一旁的誠安縣伯:“這是怎麽回事?”

誠安縣伯一臉贊賞地看着她道:“要說我這後院來過不少大理寺的官員,論辦事效率,姚評事,你可是這個。”他豎起一根大拇指,啧啧道:“不過你一介男子,能想出這般陰損的借口來,倒是委實不易。”

姚征蘭:“?”

“不知縣伯此話從何講起?我如何陰損了?”

誠安縣伯一臉“你就別裝傻了”的表情,“這女人的華勝如何會浸泡在血泊中?除非是月事期間不慎落入恭桶。如此晦氣,她們自是都不要了,姚評事真是好計策。”

姚征蘭:“……縣伯誤會了,我并非為了平息幹戈故意胡說,這華勝上确實有血漬,不知這華勝縣伯是從何處得來?”

片刻之後,姚征蘭袖子裏揣着那枚誰也不要的華勝剛剛走到前院,斜對面的回廊裏頭忽然出來兩人,其中一人見了他,揚聲喚道:“姚兄!”

在這裏聽到這樣陌生的一聲“姚兄”,姚征蘭心中不免咯噔一聲,自是不願停留,便佯做沒聽見,目不斜視地往前門去了。

“诶,姚兄,姚兄!”她不理睬,那人卻追了上來。

如此大動靜,姚征蘭再裝作沒聽見就太不像話了,她只得停步回身,擡頭看去。

朝她疾步走來的果然是一名面生的青年,随青年一同走來的那人她卻見過,是秦珏。

“姚兄,我方才叫你怎不理我?”來到近處,那青年問姚征蘭。

“仲秋,聽大夫說姚兄頭部有血瘀未清,是故有些人事他一時記不起來了,上回在馬場相遇,姚兄也不認得我呢。來來來,我給你們互相介紹,姚兄,這位是方莜,在家中排行老二,字仲秋。”秦珏在一旁笑道。

姚征蘭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向方莜作揖道:“方兄莫怪,正如秦兄所言,我這頭傷雖愈,卻留下這麽個隐疾,實是失禮了。”

方莜忙道:“既是頭傷所致,誰還能見怪不成?只是姚兄這聲音……怎的好似與以前不同?”

姚征蘭忙道:“我亦不知,醒來便是如此,家裏人說可能是哪個丫鬟做事不小心,在我還昏着時給我喂藥時把嗓子給燙着了。”

“哦,原來如此。”

三人寒暄了幾句,姚征蘭便與秦珏一道出了誠安縣伯府的大門。

“秦公子,謝謝你方才替我解圍,可把我吓了一大跳。”站在街道拐角,姚征蘭心有餘悸地向秦珏致謝。

“不必客氣,你代兄為官,多少不易,我能幫的,也不過是點滴而已。對了,不知姚兄傷勢究竟如何?”秋陽西斜,落日餘晖中,秦珏看着面前做男子裝扮的女子,只覺那漫天紅霞都不及她一分顏色。

“哥哥傷勢尚算穩定,就是人不清醒。”提起這事姚征蘭便心情沉重。

秦珏默了一瞬,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了,既然傷勢穩定,人總會慢慢醒來的。若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

“多謝,我哥哥能有秦公子這樣的朋友,真是萬幸。”姚征蘭道。

兩人還沒說幾句,長街那頭蹄聲嘚嘚,兩人徇聲望去,便見一華服少年旁若無人般策馬而來,驚得街上行人惶惶躲避。

姚秦二人皆未出聲。

李逾到了近處,單手勒住缰繩,居高臨下望着秦珏,頗為不滿道:“怎麽哪兒都有你?”

秦珏向他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許是在下與郡王有緣。”

當着姚征蘭的面,李逾也不想表現得太過咄咄逼人,哼了一聲不再理他,下馬問姚征蘭:“誠安縣伯府的事情辦完了?”

姚征蘭點點頭。

“正好,我有要事找你,走吧。”李逾道。

“那……秦兄,再會。”姚征蘭禮數周到地辭別秦珏,跟着李逾往大理寺的方向走。

“不知郡王找我有何要事?”姚征蘭見他牽着馬兒走得不緊不慢的,忍不住問道。

李逾将缰繩遞給她,自己從挂在馬鞍上的褡裢裏頭拿出那包糖炒栗子來,親手剝了一顆栗仁兒出來,遞給姚征蘭。

“郡王請自便,我不餓。”姚征蘭很不适應道。

“你中午才吃了那麽一點,怎會到現在還不餓?女子的飯量怕也比你大些。”李逾道。

姚征蘭:“……”

她從李逾手中接過栗仁兒,道:“多謝郡王。您身份貴重,還是我來剝吧。”

“也好。”李逾接過馬缰,将糖炒栗子遞給她。

姚征蘭中午食不知味,到現在确實有些餓了。這糖炒栗子軟糯香甜,她吃着甚合胃口,想着男人之間也許不該太過拘謹,于是也剝幾個給李逾。

李逾笑眯着眼接了,“多謝姚兄。”

“郡王出了錢,我不過是出點力,怎敢當郡王一聲謝?”姚征蘭一板一眼道。

李逾道:“姚兄,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我瞧你面對顧璟時很是輕松自然,又是說笑又是扯袖子什麽的,為何面對我如此拘謹見外?難不成,姚兄還為墜樓一事耿耿于懷?”

“當然不是。”姚征蘭忙否認道,“只是……只是……”她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麽好的托詞來,只得實話實說“郡王待我太過熱情,我有些不習慣。”

李逾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姚征蘭不解地看他一眼。

“習慣是最容易培養的東西,而且一旦養成便很難改掉,如此說來,将來姚兄與我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李逾信心十足道。

姚征蘭無話可說,正好一擡頭發現前面不遠處便是一家名為“金雀齋”的金鋪,她步伐不由微微一頓。

李逾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自然而然地問道:“想買首飾?”

姚征蘭愣了一下,道:“我是男子,買什麽首飾?只不過方才去誠安縣伯府發現一枚在鮮血中浸泡過的華勝,而據誠安縣伯說,那枚華勝就是前不久在這家金雀齋買的。我在想,這絞金絲華勝乃是貴重之物,總不會落到廚房那等宰雞殺鴨的地方去以至于沾染血跡,更何況還是客人定做的,不可能被人戴着随處亂走。這血跡何來呢?”

“所以,你懷疑這金雀齋很可能發生過什麽非常之事。”李逾道。

姚征蘭點頭:“郡王你先回去吧,我進去看看。”

“若真是發生過非常之事,你進去能看出什麽來?”李逾問。

姚征蘭一想也是,若真有什麽,對方掩藏還來不及,斷不會讓人看出端倪。

李逾見她遲疑,将馬缰往她手裏一塞,道:“你先在此等我。”

他此番出來換的便服,不似姚征蘭官服招眼,優哉游哉地就往金雀齋斜對面的脂粉鋪去了。

過了片刻,他手中拎着一只錦盒出來,對姚征蘭道:“打聽到了,金雀齋的掌櫃的在一個月前暴病而亡,如今這産業,都落到她招贅的夫婿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李逾:今天也是自我感覺良好的一天呢!

通知:晚上九點加更一章,以後更新時間定在晚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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