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抱不緊
◎“為什麽我的手沒有力氣,為什麽我抱不緊你?……”◎
夏天還未過去, 暑假卻已近尾聲。
松雨回J國前兩天,南錫民來別墅陪南烈吃了頓飯,南烈進房畫畫時, 南錫民把她叫到樓上的書房單獨談了一會。
盡管他待她的态度很和藹,沒有多少居高臨下的成分, 但自從第一次在他們兩人之間達成某種協議之後, 松雨就再不能像早些年那樣面對南烈的父親了。南錫民不再是一個長輩,而是“上級”、是“老板”,而自己則是向他不定期彙報工作的“下屬”、“雇工”。
“這兩個月, 我就是這樣陪阿烈的。”松雨把最近這段時間在南烈身上下的“功夫”濾掉細節全都告訴了南錫民。
她的手攥得很緊,即使陳述完一切, 也久久沒有松開;眼眶裏有懸而未落的淚水,說話的間隙偶爾抿緊嘴唇,忍耐着翻湧的情緒。與其說,是因為在“報告”那些與南烈親密動作時感到害羞,不如說是因為屈辱感。随後, 她又會為自己這莫名的不值錢的自尊心感到可笑。人生如戲,她在南烈面前演的這一出本就是有人花錢點的戲,又不是正經談情說愛講什麽情侶間的私密。金主願意捧場聽就不錯了, 自己又在矯情什麽呢?
“辛苦了。”南錫民道。
“不會, ”她擡眼笑笑, “應該的。”
車子去往機場的路上,松雨和南烈坐在一排。兩人話很少,只是松雨在最後一個轉彎時, 握住了南烈的手。
他沒有掙開她, 甚至柔柔地看向他, 睫毛輕顫, 眼中光影明明滅滅。
“明年這個時候,你就不用來機場送我了。”她說,“我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他搖了搖頭:“人長大了,只會更忙。”
“再忙也得回家呀。”她說,“我也沒有第二個家了。”
他不反駁了,眼裏只餘疼惜。
離航班起飛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季叔識趣地并未跟來,說是一會再來接南烈,留松雨和南烈獨處的空間。
“陪我去托運行李。”進入機場大廳後,松雨撒嬌道。
“不了,”南烈看着托運行李的隊伍,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我擠進去不方便。”
她也不再勉強他:“那你等我一下,別走遠哦。”
南烈偏偏将輪椅停得很遠,就像是在故意躲開人群。松雨嘆了口氣,想叫他靠近自己一點,終究還是算了。
只是在排隊時頻頻回首,每一次都能撞上他的視線,無聲又熾烈。
托運完行李,拿着登機牌,她三步并作兩步朝着南烈走去。
“這就進去了嗎?”他看着她手裏拿着的登機牌,眼裏的不舍從瑩然的淚光裏透出來。
“還有些時間,不着急,你再陪我一會。”她蹲下身,擡眸看向她他。
“在外面你別老蹲着。”南烈道,“你不用遷就我,等下蹲久了一站起身會頭暈的。”
“可是附近椅子都坐滿了。”她說,“再說,我的身體素質也沒有那麽差。”
“松雨,在我面前你可以站直了說話,我願意擡頭看着你。”
她揚唇輕笑,眼角卻微濕,她輕按住他輪椅的扶手,站起身來,低下臉道:“阿烈,你‘高看’我了。”
南烈認真地說:“并沒有。我只希望你不要低看自己。”
“阿烈,你也不許低看了自己。”她這句話是由衷的,“你是很好很好的男生,身體不好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他點點頭:“我知道。我也沒有自暴自棄對不對?我只是不想……”
“阿烈,總是低頭看你,也會累的。”她打斷了他繼續往下說,“如果只是一小會的話,你還可以站得住的,對嗎?”
她的眼裏有期待、有鼓勵、有溫情脈脈,顯然讓南烈無法拒絕。
她更向他伸出了雙臂,以含淚的笑迎向他。
他的腕骨攀住她的小臂,他勉力站了起來,腳掌外側一半蹭着地面,搖搖晃晃向她挪近了半步。
“別太吝啬。”松雨笑着,将他按入自己懷中。
他一時驚詫,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手掌柔軟又用力,他久不站立,又失了重心,根本無力抗拒她同一時間襲來的霸道與溫柔。
“阿烈啊,要好好保重身體哦!”她在他耳後輕聲細語,眼看着紅暈散開到他的耳根,“等我回來。”
他的雙臂扣住了她,松松的。但她知道他已經盡了全力,從生理到心理。
“松雨,我抱不緊你……”他哽咽道,聲音裏有委屈、無奈和自責,“為什麽我的手沒有力氣,為什麽我抱不緊你?……”
“我抱緊你也是一樣啊。”她一只手箍緊了他的腰,一只手背到自己身後護住了他險些滑落的手臂,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我才發現,你長這麽高了啊。”
“如果不是因為我有關節攣縮,我應該會長得更高。我的爸爸有一米八八,我的媽媽也很高。他們都是很漂亮的人,只有我……不過多高也不重要了,我大概今後大部分時間都不能離開輪椅了……”
“你也很帥氣,”松雨道,“坐輪椅也很帥氣。”
“請不要拍我們。”南烈突然扭頭嚴肅地說了一句。
松雨看過去,對方是一個舉着相機的年輕男人。
“對不起打擾了,我只是覺得剛才的畫面很動人。”那個年輕人道歉的态度很真誠,“如果你們不樂意,我可以删掉照片。”
“請删掉。”“沒關系。”
南烈和松雨同時開了口。
拍照的年輕男人有些猶豫。
松雨把南烈扶到輪椅上坐好。轉身走向給他們拍照的人:“照片給我看一下。”
對方遞上相機。松雨看了一眼照片,畫面中,她和南烈的擁抱确實纏綿動人。
“可以借我用手機翻拍一張嗎?”她客氣地問。
“可以,沒問題,您放心,我不會随便發到媒體上,我只是覺得感動才忍不住按下快門。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原片發給你們。”
“不用這麽麻煩,我直接對着你的相機拍一張就好。”松雨拍完後,就把相機還給了那個人。
“謝謝您不追究我的冒昧,祝你們幸福。”那人可能是怕松雨改變主意,說完便快步離開了。
“為什麽不讓他删掉?”南烈看着她,一臉不解和擔憂。
“我們又沒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拍就拍吧,何況拍得不錯。”她抿嘴笑,把翻拍在手機裏的照片給他看。
“哪裏不錯?難看死了……”
“那我删啦?”她故意逗他。
“嗯,随你。”
“我才不删,好不容易有一張合照。”
他臉紅了:“你該進去了。”
松雨看了眼時間,确實該抓緊進關了。
她不放心留他一個人在機場大廳,打了電話叫季叔過來後才往出關處走。
“阿烈,好好吃藥、好好睡覺,不要為了畫畫熬夜傷身,偶爾想想我,但不許胡思亂想。”她叮咛道,眼神在他身上流轉數圈。
“你一個人在國外,才要保重自己。我……我在家等你。”
松雨頻頻回頭,總共揮了三次手,直到再也看不到南烈的身影。
11月的時候,松雨出了一趟交通事故,對方酒駕,幸好還有三分清醒,撞上她的一刻急剎車,但還是蹭到了她,導致她左臂骨裂,左邊小腿骨折,幸好不太嚴重,只是行動上不太方便。
對方全責,醫藥費、護理費等賠償給付得很爽快,南錫民讓當地的朋友給她安排了專業護理,出院後繼續居家照顧她。
和南烈視頻通話的時候,她已經出院。松雨笑着說自己沒什麽大礙,南烈卻哭得像個孩子。
“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他問,“你是不是覺得和我說也沒有用,我幫不到你?”
“身體上的痛苦,就算有心替人承受也做不到啊!沒有誰能做到的,我能代替你承受你的心髒病嗎?”
“我不該在這種時候還說這些廢話惹你煩,對不起。”
“事實是:出事那會那會我太醜了,不想你看見。而且我疼得要命,也不想和任何人聊天。”松雨道。
這只是一部分實話,另一部分是,出了這樣的事她不敢直接和南烈說,怕刺激到他的心髒,在和他父親商量過後才決定由南錫民找個時機婉轉地告訴南烈,再加上說的時候她已經休養了幾天,狀态也好一些了,才敢讓她和他視頻,以此驗證她真的沒有大礙。到這時候,南烈就算難免着急心疼,也不至于慌亂到心髒病發。
“學業怎麽辦呢?”
“這學期課不多了,而且我傷的是左手和左腿,右手沒問題,考試也不影響。”
“要好好養傷,不然會留下後遺症的。”
“留下後遺症你會嫌棄我嗎?”
他搖頭。
“不會?”
“我不許。”他說,“松雨,這不是能開玩笑的事,你別亂說。”
她鄭重點頭:“放心吧,醫生說我還年輕,而且傷得不是很嚴重,一定會痊愈的。”【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最近這段時間她雖然有專人照顧,但只剩下右邊的身體靈活,已讓她充分感受到肢體殘缺的不便。想到自己只是暫時受傷,而南烈已經拖着殘疾的身體過了十八年,她就不忍心拿這件事和他逗趣了。他必是深有體會,才更不能容許她的身體有任何閃失。
松雨在家休息了一個禮拜後,就決定回學校正常上課了。公寓離學校雖然有一部地鐵直達,也不太遠,但南錫民還是在她學校同一條街的地方為她開了一間高級酒店的套房,讓她痊愈前暫住。她和護理專員可以一人一間,衛浴間也經過無障礙改造的房間,各方面都十分便利。
恢複上學後第一天回酒店,打開房門,她立即被出現在房間裏的身影驚到了——
“阿烈!你怎麽會來?”
“如果不是簽證剛拿到,我早就來了。”他本笑着,下一秒又緊緊盯住她的輪椅,一下子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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