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是不是想離婚想瘋了?……
陸眠頭皮發麻,沉默的長度或許是一分鐘,或許兩分鐘,在她這裏,等同于一年。
如果餘玲不在場,她可以直接說出溫思遠出軌的事情,然後說自己要離婚,但是餘玲在,她就怕。
幾年前在手術室外聽見醫生說餘玲心跳驟停要做CPR這件事給她帶來的心理陰影太大了,就連她知道溫思遠的出軌對象是許歡的時候都差點被氣死,更別說餘玲。
就算餘玲一定要知道溫思遠和許歡的龌龊事,也不能是從她嘴裏聽說的,她非常怕事,不想擔上一條人命。
她絞盡腦汁,離婚勢在必行,離婚在現在來說也不能算是什麽特別大的事情,她努力地想,要怎麽讓餘玲接受她要跟溫思遠離婚?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眼下其實就有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她咬了咬嘴唇,擡頭睨向餘玲,又看一眼陸父陸母,随後艱難地出聲:“其實……我有些事情,瞞了你們。”
自己親爹親媽這邊以後可以解釋,現在她只想借機搞定餘玲這頭。
餘玲一看她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的預感,“什麽事?”
溫思遠的手一下子攥緊了,“眠眠。”
陸眠看他一眼,看清了他眼底的懇求。
她當然很清楚他在懇求什麽,他或許以為她要将他和許歡的事情說出來了,事實上,她也确實挺想說的,只是不能是現在。
不能是在餘玲面前,這個事實對餘玲來說太殘忍了。
她深吸一口氣,“我和溫思遠,這麽久都沒有孩子,其實是有原因的,我……”她頓了下,低下頭,“我去醫院做過檢查,我……不能生。”
話音落,整個客廳氣氛像是死了人一樣沉寂。
溫思遠的手卻攥得更緊,他死死地盯着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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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手指又摳一下自己的褲子,這點兒聲響居然也特別明顯,她頓時不敢摳了,又道:“輸卵管上的問題……我一直沒有說,因為我怕你們失望。”
好幾分鐘過去,餘玲臉色煞白,嘴唇顫着出聲:“思遠,這件事……我怎麽沒聽說過?”
“他不知道,”陸眠趕緊說:“我沒有告訴過他。”
溫思遠面色沉沉,忽然開口:“眠眠,不要亂說。”
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陸眠在做什麽——她想離婚真是想瘋了,又怕刺激到餘玲,竟想出這種理由來。
他居然說不清,她說出他和許歡的事情是不是更好。
陸眠看了他一眼,“我沒有亂講,我确實生不了。”
賀習豔和陸為民都一臉震驚,賀習豔問陸眠:“你什麽時候做的檢查,我怎麽沒聽說?”
陸眠頭又垂下去,“這種事……我沒法和你們說,我自己也很難受啊。”
餘玲已經捂着心口,開始深呼吸,這是醫生告訴她控制情緒的方法之一,溫思遠趕緊從旁邊扶着她,“媽,您別着急,慢慢吸氣……”
陸眠趕緊看過去,餘玲臉色果然難看。
她心下恐懼,一方面是怕餘玲受不了,另一方面,如果餘玲真連這點兒刺激都受不了,那溫思遠和許歡的事情絕對會壓垮這個母親的。她一直因為餘玲的病而提心吊膽,難道要永遠這樣畏首畏尾無法順利離婚?
餘玲擡起手,手抖着,指着陸眠鼻尖,“你……你……你不能生,你不早說……你瞞着我就罷了,為什麽……還突然給自己買房子?你到底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我買房子是因為,”陸眠遲疑了一下,雖然覺得這種謊言對餘玲很殘忍,但到底還是說了下去:“如果你們非要孩子的話,我需要給我自己一些保……”
“陸眠!”溫思遠出聲,語氣很重地打斷了她的話,“媽身體不舒服,你不要再說了。”
她擡眼,他目光淩厲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就轉過臉去看餘玲。
他生氣了。
他只有很生氣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地叫她的名字。
“媽,您怎麽樣?”他手忙腳亂地去摸餘玲的包,“您出門的時候帶藥了沒有?”
陸眠這才發現,餘玲的臉色已經白得吓人,嘴唇青紫,呼吸很急促。
賀習豔和陸為民也坐不住了,趕緊過來幫忙,将餘玲放倒在沙發上。
溫思遠從餘玲的包裏面找到藥,賀習豔拿着杯子去倒水……陸眠的面前,一片混亂。
她抿唇,沒有上前,一言不發,看起來很安靜,其實心底非常慌。
如果餘玲出事,她難辭其咎,但她總要賭一回的,只要熬過去,餘玲覺得她不能生孩子,自然會要求溫思遠離婚。
溫思遠如今唯一的親人就是餘玲,他很孝順,餘玲的話他不可能聽過就算。
這已經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将傷害降到最低的解決方法了,畢竟對于婆婆來說,兒媳婦和兒子不同,可以換。
她攥着拳,想起溫思遠深深看她的那一眼,她刺激到餘玲,以至于餘玲發病,他很憤怒,但是他有什麽好氣的?他還有臉和她生氣?
——如果說出事實,那現在就不是給餘玲找藥了,直接送醫院,也未必有救。
……
經過一番折騰,餘玲最後躺在沙發上,虛弱地喘了好一陣子氣,而溫思遠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媽,我送您去醫院。”
餘玲氣若游絲地先說了個“不用”。
陸眠方才一席話,對于三位老人都是當頭一棒,賀習豔看餘玲情況略緩和了點就拉着陸眠到廚房,壓低聲問陸眠:“你別吓唬媽……到底怎麽回事?不能生孩子這毛病可不是鬧着玩的。”
陸眠垂着眼,滿腔煩躁,“媽,一個女人的生存意義難道就是生孩子?”
“可……”
“我哄你們的。”陸眠聲音小了點,看一眼賀習豔,“我沒事,身體好好的,至于能不能生我沒試過,也不知道,但就算能生,我也不可能給溫思遠生。”
賀習豔瞠目結舌,“你把話說清楚,你什麽意思這是?和思遠鬧別扭?你沒看你把他媽氣成什麽樣!她那個病你心裏還沒數嗎?!”
陸眠靠着冰箱,神色逐漸頹敗下來,“媽……”
她往門口望了一眼,視線收回來,說:“溫思遠又出軌了。”
賀習豔一下子愣住了。
她在賀習豔有反應之前,很快地道:“我和他是肯定要離婚的,買房子也是想拿點東西在自己手裏,搞不好回頭可能還要打官司,反正……”
她腦子一團亂,說話也很混亂:“我是死也不可能繼續和溫思遠再過下去的。”
賀習豔好像是才回過神,“他不是說他知錯了會改嗎?他還和我發誓說他心裏只有你的!”
因為情緒激動,賀習豔聲調高了一度,陸眠趕緊捂了一下她的嘴。
“我的親媽,小聲點!”陸眠這會兒已經被餘玲吓得心驚肉跳的,“這事兒不能從咱們這裏讓溫思遠他媽聽到,你也看到了,他媽那個樣子……這幾年,他媽就是靠藥養着的,風一吹都能跑,她整個人生就圍着溫思遠轉的,溫思遠出這種事,她絕對接受不了。”
賀習豔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搖着頭,“他怎麽能,怎麽能……怎麽能這麽對你呢?”
陸眠沒說話,慢慢松開手。
看賀習豔的反應,她覺得說到這裏就夠了,要是再說出許歡的名字,賀習豔八成要瘋。
賀習豔還是搖頭,“當初多少人罵他,你都沒離開他,我和你爸都不讓你跟着他,你說你相信他,為了嫁給他還和我們吵,偷偷拿戶口本出去……他怎麽能這麽對你呢……”
陸眠無法維持平靜的表情,事實上,她的鼻尖又酸了,賀習豔提到過去,令她回想起曾經那個愚蠢的自己。
她強忍着情緒,“男人大概……有錢就變壞?”
她說完,甚至還笑了一下,“是我的錯,我應該聽你和我爸的話。”
接着她努力将話說得輕描淡寫,“沒事了,反正……離婚就能解決的事。”
賀習豔扶着額,往後靠住牆壁,就連她這個丈母娘聽到這事兒都有種在做噩夢的感覺。
她擡眼看陸眠的時候,眼底有了心疼。
陸眠這個當事人,才是最難受的,她面色晦暗道:“早知道,半年前你說要離婚的時候,我就不該攔着你……要不是看他當時态度那麽認真誠懇認錯,我真是……”
她話沒說完,客廳裏就傳來了陸為民的聲音。
陸為民叫的是陸眠,陸眠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廚房,立刻就出去了。
陸為民和溫思遠商量之後,依然不放心,還是決定送餘玲去醫院。
溫思遠抱起餘玲往出走,陸為民用眼神示意陸眠跟上,“你的事情回頭說,先送人去醫院再檢查一下。”
陸眠不情不願,但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餘玲,只能跟在溫思遠身後。
去醫院的路上,車裏氣氛壓抑得像是死了人,一直沒人說話。
餘玲這幾年是醫院的常客,溫思遠輕車熟路地将人送進心電圖檢查室後,走出來,看到陸眠也安靜地等在外面。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朝着她走過去。
晚上的醫院門診部樓道裏很冷清,白熾光下,他面色不虞,顯然是還帶着情緒,開口問她:“你是不是想離婚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