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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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市入春後，開始了每年一度的雨季，整個城市整天裹在一片濕意裏，洗的衣服總是好幾天都無法幹透。
但雨勢從來不大，也沒有風，雨滴就像是細針，綿綿麻麻地裹了一身，惹人不适。
成岚不是本地人，來南大上學四年，還是沒能适應這樣的天氣，一早起來就陰沉沉的，快一個月都沒見到太陽，她的心情也跟着陰沉，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藍色光亮，映在她輕擰的眉心。
她敲擊鍵盤的動作也逐漸暴躁。
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成岚的三個舍友都出去忙了，即使她敲鍵盤的聲音噼裏啪啦，但一個人到底是安靜，連續地震動聲還是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成岚在桌上一堆擺放亂七八糟的書本和資料底下，翻出了手機，看到來電號碼，她立刻接起，“君怡姐。”
“小岚呀。”
成岚不僅不适應南安每年一度的雨季，也不适應南安市人的口音。
南安市的人說話，語速稍快，總在最後加上“呀”等語氣詞，并且尾音永遠都是往上揚的。
聽着有點像她家鄉的戲曲。
“我這裏有點事情呀，孩子要送去他舅舅家了呀，你以後陪孩子玩要麻煩你呀，去他舅舅家了呀。”
成岚耐着性子聽完沈君怡的話，從裏面提出一個重點，她問：“孩子的舅舅家在哪兒？”
沈君怡：“南安公寓。”
南安公寓是南安市最好的公寓，也是南安市的标志，從它用“南安”兩字來命名便可知。
但成岚的注意點卻沒在它的昂貴上。
“君怡姐，這個恐怕不行。”
從她的學校到南安公寓沒有直達的地鐵，要過去，還需要先坐公交，然後再倒地鐵，路程将近兩個小時。
比去沈君怡的家，多出了一個小時的路程呢。
成岚完全沒考慮就直接拒絕，“您請別人吧。”
沈君怡對成岚那是一百萬分的滿意。
自從聘請成岚來家裏陪她兒子玩游戲之後，她兒子做到了學習游戲兩不誤，成績穩步提升的同時，身心也得到了放松。
況且，她還有別的目的。
“我曉得路程遠了些呀，所以我出雙倍的工資呀，還有呀，你來回可以打車呀，我給你報銷車費呀。”
随着沈君怡話落，成岚腦子裏瞬間計算出，這是一個她沒吃一點虧的買賣。
即便多耽誤她一小時的時間，但也不會影響她的正事。
很難拒絕。
成岚沒有猶豫，直接應下來，“可以。”
轉天，成岚在學校食堂吃完中午飯就去了公交車站。
她要把打車的費用省下來，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
公交車今天還算空閑，成岚到最後的空位處坐下，過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到了要換地鐵的站，她起身下車。
倒了兩趟地鐵後，成岚在“南安公寓”那一站下了地鐵。
從C站口出來，走十五分鐘到南安公寓。
今天依舊在下雨，雨點如細針，密密麻麻，一刻不停，也足夠讓不平整的路上形成積水。
成岚走到南安公寓一號樓的玻璃門前的時候，鞋面上被泥點子鋪滿。
她特意穿的黑色鞋子，但依舊顯眼。
在門口拿濕紙巾将鞋面擦幹淨，成岚才推開玻璃門進去，走到電梯前，按了上行鍵。
今天好像沒什麽人來往，電梯門很快就開了。
成岚走進去，按了頂層鍵，小屏幕上的紅色樓層數字緩緩上升，中途沒有停頓直達頂層。
叮的一聲，電梯門向兩側緩慢打開。
成岚從電梯裏走出來。
雖然之前已經對南安公寓的頂層大平層有所耳聞，但真的見識到，成岚還是忍不住發出贊嘆聲。
也不知道她這輩子有沒有機會買下南安公寓的頂層。
成岚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确認沒什麽問題，收起鏡子按響了門鈴。
有好一會兒，門才打開。
“您好，我是...”成岚主動自報家門，但她的話，在視線落在面前男人的臉上時，頓在嘴邊。
這君怡姐的弟弟，長相有點東西啊。
他跟君怡姐是一樣的鳳眸，眼尾自然挑起一些弧度，但他眼型比君怡姐狹長了些，沒有君怡姐那樣妖冶勾人，而是凜然迫人的。
所以鳳眸在他整張臉上，卻不顯突兀，反倒帥氣得不像話。
可随着他開口，成岚對他美好的第一印象，瞬間碎裂成屑。
“你是小腦萎縮造成面部癱瘓，導致說話不利索，而且還流口水？”
成岚：“......”
這事，是成岚的問題，所以她沒有反駁，趕緊擡手去擦口水，可手背碰到嘴邊，卻沒有濕潤感。
後知後覺，他是故意那麽說的。
為了讓她難堪。
有一瞬間，成岚差點撕破此刻的僞裝，将暴躁暴露出來。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也想起了沈君怡和她說的話——
“那個小岚呀，我這個弟弟說話不好聽的呀，提前和你說一下呀，要是惹到你呀，你給我打電話呀。”
成岚暗自倒了口氣，将暴躁壓下去，保持溫柔的樣子，徐徐說道：“您好，我是您姐姐沈君怡給孩子請的陪玩老師。”
沈既淵接到沈君怡的電話，得知她要把孩子放到他這裏，是一百萬個拒絕。
但後來，沈君怡又說，還有一個陪孩子玩游戲的老師。
他當時就嗤之以鼻，“沈君怡，三歲小孩都知道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你一個三十歲的怎麽還能被騙？”
沈君怡反駁，“我才沒被騙呀，是你見識淺薄呀，而且姐姐我今年二十八，沒到三十呀。”
“分不清騙子你還有理了？”沈既淵嗤意濃烈，“陪孩子打游戲還需要花高價請個老師？光長年紀不長腦子是吧。”
沈君怡不和他繼續争執，“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呀。”
所以，他決定看看。
沈既淵視線上下飛快地掃了成岚一眼，沉磁的嗓音帶着嘲意，“果然是與時俱進，你們騙子的手法也越來越新穎了。”
成岚：“......”
成岚耐心解釋：“您誤會了，我不是騙子，陪孩子玩游戲這個職業，也确實冷門小衆，您沒聽說過也正常。”
沈既淵呵了聲，嘲意更濃，“找個冷門的職業，再包裝成你這樣人［畜］無害的樣子，騙沈君怡是夠用，但我有腦子。”
“......”成岚好想，撕爛他的嘴。
默了幾秒，成岚壓着暴躁，依舊溫柔地說：“我是君怡姐請來的，您有任何問題可以問她，我只是拿錢做一份工作而已。”
沈既淵的視線再次落在她臉上。
膚色偏白，配上一雙氤氲濕意的杏眼，乖巧無辜的，确實會降低人的防備心。
有那麽一瞬，他都要信了。
“給你一個機會，把騙沈君怡的錢還回來，我會考慮不報警。”沈既淵堅持自己的認知。
成岚放在防風外套裏的手緊握了下，保持溫柔說：“我可以打電話給君怡姐，讓她來跟您說明一下情況。”
她折騰了兩個小時才到這裏，沒拿到今天的錢，肯定不會走的。
不能白跑一趟。
沈既淵微沉了臉，“沈君怡已經被你騙得團團轉了，她為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既然你死不承認，那行，去給警察說。”
成岚要炸了。
就在沈既淵拿出手機，成岚的手要從口袋裏拿出的時候，一個什麽彩色的東西，打在了前者的右臉上。
“......”
緊接着，更多的彩色軟子［彈］打在了沈既淵的臉上和身上。
成岚把手放回口袋，抿唇壓住笑意。
沈既淵還是迅速捕捉到她的笑意，臉色徹底沉下去，他冷厲的眼風掃過去。
“你晚上想睡大街？”
莊昊畢竟才八歲，和這個舅舅接觸得也少，還是害怕的，他連忙扔下手裏的玩具槍，奔向成岚一把抱住她，尋求保護。
成岚摸摸他的腦袋，低頭時，肩上的長發随着落下，襯得她眉眼更加溫柔，“又淘氣了？”
“我沒有。”莊昊否認，“我是幫岚姐你出氣的。”
成岚唇角彎起，嗓音和她此刻乖順的長相一樣溫柔，好像能瞬間撸順任何人炸起的毛。
“嗯，我還是要謝謝你，但不提倡，你舅舅也是關心你的安全，我來好好解釋清楚就行了。”
“才不是。”莊昊雖然怕沈既淵，但他更看不得成岚受委屈，“岚姐，我這舅舅三十歲了都沒有過女朋友，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成岚還挺好奇的，孩子舅舅的長相和財富，母胎單身她不太相信，順着問道：“什麽原因？”
莊昊說：“就是那張嘴，我媽說，我舅舅就是多餘長了張嘴。”
成岚啊了聲，一副了然的樣子，“原來是這樣。”
沈既淵眉心一擰，伸手給莊昊拉過來，教訓道：“挺大個小夥子了，還你媽說，丢人。”
莊昊不服氣地說：“我媽還說了，你但凡能好好說兩句話，你早就脫單了。”
沈既淵此時腦海裏浮現了沈君怡說的話——
“你管管你那張嘴呀，但凡能好好說兩句話呀，你也不至于三十歲還是個雛兒呀。”
啧。
沈既淵頭也不低下，就只垂着眼皮看莊昊，那鳳眼狹長，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我今年二十七，不到三十歲，還有，我單身是我樂意，跟我的嘴沒關系，倒是你，都八歲了，也該長點腦子了。”
莊昊才八歲，說不過沈既淵，沖着他哼了聲，去拉住成岚的手，一秒變臉，笑容滿面地說：“岚姐，你快進來，我們去玩，不理我舅舅這個讨嫌的。”
“好。”成岚應下後，擡腿往前走了一步，另外一條腿還沒跟上，就被一截手臂攔住去路。
“......”成岚的耐心值已經到極限了。
“你別太煩人了。”莊昊的小脾氣也上來了，用力打開沈既淵的手。
啪的一聲還挺響的，成岚看到他手背瞬間紅了。
他是冷白皮，那紅色顯眼得很。
“......”
成岚開口圓場，“小昊，我們是會生氣，但也不能動手打人呢。”
“是舅舅煩人。”八歲的小朋友還委屈呢。
沈既淵不喜歡小孩，即便是自己的外甥，但他現在沒有工夫收拾煩人的小崽子，首先是要解決這個騙子。
“你們騙子是真會籠絡人心，也知道人性的弱點，一擊即中，但可惜，總有不吃你們這套的。”
“......”
“今天，我就撕破你的僞裝，為民除害。”
“……”
成岚還沒來得及說話，莊昊不樂意地喊道：“岚姐才不是騙子！”
沈既淵可不會聽一個七八歲沒有判斷能力的孩子說的話。
“看來不報警，你是不會承認了。”
成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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