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救援

夕鷺是朝婉歌身旁的大丫鬟,在朝婉歌未出閣時,就陪伴其左右,她是光明派裏地位最高的仆人之一。

“夕鷺姐姐,這是明天的貨物清單,請您過目!”外來的差使将一本目錄薄遞與她。

打開清單,夕鷺不動聲色地快速預覽了一遍,在密密麻麻的列表中,她很快瞅準了這次要找的東西。

第三頁五排中列,由棕墨汁寫着一排規整的文字‘尤人奴隸五匹’。

“可以了,接着往下做吧。”夕鷺将清單還回去,領着一衆仆人,繼續巡視門派的商隊。

常言道,地主家的狗,比人高貴。混成主母心腹的夕鷺,早就擺脫了下等人的低賤,別說是同輩的仆從,就是門派裏的徒子,見到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喊聲夕鷺姐姐。

雖說身居高位,但夕鷺并沒有恃寵而驕,她心思缜密辦事幹脆,從不苛待下人也不欺瞞主上,是光明派裏公認的好尤人。

穿過層層院落,夕鷺來到了主母的鳳樓外,這座兩層高的豪華建築,是當年明主教為迎娶主母特意加蓋的,雕欄玉砌飛檐鬥拱,歷時三年重金打造,只為博愛妻一笑。

朝婉歌與明佑镗的愛情故事,講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她們是世人眼裏的天作之合,神仙眷侶,是妻夫關系的典範。

不過,再恩愛的妻夫,也有意見不一致的時刻,就好比當下,鳳樓內的争吵聲越來越大,對論雙方毫不顧忌彼此的感受,随意指責貶低,惹得氣氛降至冰點。

把所有的随從屏退,夕瑤安靜地站在門外,等候暴風雨的結束。

“我絕不同意!明冷堂堂一男子,光明派的繼承人,你竟然想讓他跟女人一樣傢給凡徒,這話說着就令人發笑!”

“只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等熾陽木一到手,他随時可以回來,又沒啥損失,而且萬一那女人懷孕了,強強聯合,明家的後代只會更加盛強。”

這種赤裸裸的謀算,讓朝婉歌感到侵犯,她冷哼道:“那個女人豈是我們能拿捏得了?要是惹怒了她,把咱們團滅了也不在話下。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不要讓明冷去冒這種無用的險!”

明佑镗不以為然,堅持道:“把天下最厲害的女人配給那孽障,本就是他的福氣,我這也是為光明派着想。”

“啐——好不要臉的話,當我不知道你的真目的?!你就是想犧牲明冷來給你那好弟弟換取熾陽木,這事你想都別想!”

得不到妻子的支持,這讓明佑镗十分暴躁,為了維護作為男人的尊嚴,他一如既往地搬出大主教的名號來壓陣,正義凜然道:“他既是我光明派的人,那為了門派犧牲一下自己有什麽不對!佐仁現在離飛升只差一步,要不是他弄丢了熾陽木,我們明家早就出了個上天的仙人,這是多麽光耀門楣的榮譽啊!”

個人利益一旦碰上宏大敘事,就顯得格外微不足道,連朝婉歌都只能不甘地辯解道:“若是明姜的話,身為女孩子也都能理解,但讓一個好好的爺們兒俯首做小,卑躬屈膝地上門受罪,明冷怎麽能受得了?這事咱們太吃虧了......”

“哼,果然婦人短見,你以為男人都跟女人一般愚蠢嗎?女人天性就好背叛,而男人自始至終都心系本根,又何來吃虧一說,等那羅剎日後懷上明家的子嗣,還不是任由明冷來拿捏!”

“.......”門外的夕鷺聽到這裏不禁皺起了眉頭,明主教的話過于冒犯,她害怕主母會為此生氣,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打斷她們,不想院外的丫鬟找了過來。

“夕鷺姐姐,有個賣鬥笠的商販,指名點姓的要見您!”

夕鷺也顧不得其它,将手裏的賬本交給丫鬟道:“等主母出來了,你把這個交給她過目,主母要是問,你就說我上月給少爺定得梭帽到了,需要去驗收。”

交代完後,夕鷺一路快走,來到了西南角的側門處,這裏相對其它地方,地處偏僻人員往來較為稀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幹起來也方便。

和看門的守衛打過招呼後,夕鷺找到了那個商販,是一個穿着蓑衣,把鬥笠壓過鼻尖的高瘦怪人,單憑身型還猜不出性別,但通過她嘶啞的嗓音,倒是能辨別出這是個女人。

夕鷺裝做要驗貨的樣子,把簍筐裏的編制品抖出來察看,而後小聲跟對方道:“已經确定了,三天之後,尤商會送來五個新尤奴,你要找的人應該就在裏面,記得做好準備。”

“嗯....”商販十分寡言,顯得氣氛有些詭異。

為了不引人懷疑,夕鷺娴熟地提了幾個常見問題,在間歇處夕鷺又說:“崖谷派這些日子一直在暗處搜尋你的蹤跡,切記要防範所有尤人,不管是不是相熟,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蹤.....”

“知道。”

“三天後,到山裏據點等我消息。”

告別完夕鷺,鹫月背起簍筐往回返程,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大多是像她這樣的小商販,等走出光明派的勢力範圍後,鹫月轉身拐進了茂密的野林子裏。

再三确認沒有人跟上來後,鹫月小心翼翼地将鬥笠摘掉,額頭纏緊得白布已經膿血滲透,她來到溪流旁,咬牙将粘連着皮肉的白布揭下來丢進水裏。

天氣炎熱,潰爛的傷口總是反反複複地發炎,鹫月沒有條件治療,只能任其腐壞,在黝黑的皮膚上留下一片恐怖無比的瘡疤。

至少,那個惡心的奴印被她挖掉了,鹫月躺在溫暖的巨石上心想,因為傷口的原因,她現在有點低燒,身體乏力十分疲倦。

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那個人山人海的大賽場,崖谷派的人在身後追趕,一個梳着雙環髻的女孩拉着她的手在前面奔跑,朱紅色的發帶飄揚,撫着她滾燙的臉龐。

“妹妹.....”

女孩聽聲轉過了頭,似熟非熟的面容讓鹫月也為之疑惑,女孩大聲喊道:“我叫阿鸾!”

阿鸾——鹫月睜開雙眼,天已大黑,她剛才出了一身的冷汗,不過還好,燒已經退了,保住了一條賤命。

那個在賽場上包庇她的尤人女孩,非同尋常,看似普通的凡徒,居然也有自己的秘密組織。

如果僅靠阿鸾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救不了殺主的鹫月,但她不是一個人。

主子身旁的丫鬟,随行的小厮,趕馬的仆從,商隊的勞役.....這些人有着共同的名字——-尤人。她們不知在何時串聯了起來,一棒接一棒地将鹫月,從崖谷派眼皮底下帶離出來。

可是只有她逃出來還不夠,妹妹依然處在危險裏,她需要救妹妹,于是她找到了夕鷺。

夕鷺是這個組織裏面最為隐秘的人物,如果不是鹫月在天門大賽中打出了成績,阿鸾絕不會把此人透露給她。觸摸到權力中心的尤人,其能力不是她們這群底層人所能瞻望的,作為主子的心腹,幕後身份一旦暴露,那遭殃的就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鹫月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近段時間一直和外界斷聯,防止意外牽連了這位隐秘人物。

幸好幸好,夕鷺不負衆望地将妹妹從崖谷派裏調遣了出來,只需三天,三天過後她就能帶着妹妹遠走高飛,從此遠離世俗人間。

東方的天際亮起,休息好的鹫月随便擇了些野菜果子填腹,再清理掉自己遺留的痕跡,接着朝光明派的後山中走去。

她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呆太久,崖谷派的人很狡詐,指不定哪天就被發現了,現在她要橫跨過群山設置的屏障,深入光明派群峰內部,等待着和妹妹會合。

光明派的後山有結界保護,一般人進不到裏面,但自然山體連綿千裏,人為的防阻很難全面覆蓋。某些內部人士便清楚哪些地方有漏洞哪些地方有缺口,通過這些小道消息,鹫月順利偷渡進了光明派後山。

找到夕鷺指定的據點後,鹫月收斂氣息埋伏在其周圍,這裏偶爾會有巡山者路過,其它時間都很安靜。

深更半夜,伸手不見五指時分,鹫月突然聽到外面有所響動,山裏經常會有野獸出沒,所以她也沒怎麽在意,繼續躲在枝桠後面閉目養神。

聲音越來越近,哧哧的氣喘以及雜亂的腳步聲讓鹫月産生了防備心理,她睜開眼睛努力向黑暗中望去。

斑駁交叉的影子中并沒有發現異樣,響動也消失不見,鹫月疑惑不已,但自己也沒有透視眼,只能集中注意力,調動意識搜尋周邊的聲音。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古怪聲音摻雜在沙沙的風吹樹葉聲裏,聲音太過微弱,以至于她都無法判斷具體的位置來源。

鹫月背部緊靠樹幹,防止被偷襲,她盯着周圍的黑暗,手裏握緊了武器。涼風吹過,樹葉嘩啦啦地響着,仿佛有什麽東西穿梭在其中。

啪噠~鹫月忽感額頭有液體落下,天氣晴朗沒理由下雨啊?

她僵直了身子,緩緩擡頭朝上望去。

一只紅眼的黑皮骷髅,正裂着大嘴,盯着她嘻嘻嘻地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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