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秦進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就特反感老爺子問他将來想幹什麽。七八歲大的男孩兒,只想着怎麽和隔壁的翔子去溝邊捉魚,怎麽在放學後躲在小巷裏吓唬過路的女生,怎麽從老頭子手裏撬多幾塊錢去買玩具。最煩的就是談人生感想!
從小就和老爺子一起住,秦進也從來就沒想過要有一天會離開這裏,離開從小就住着的院子,離開一起翻牆爬樹的夥伴,回到那個有着父母的家裏,直到那天老爺子去世。
來吊唁的人特多,每個人看到他都說一聲“可憐的孩子”,到現在他也沒明白自己是哪裏可憐。入葬時眼淚是流了,流了多少流了多久,現在也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雖然難過,倒也不是難過得想死,只是那個整天咋咋呼呼的人突然不在了,有些不習慣而已。
後來家裏很快就幫他辦了手續,說是要接他回家。回家?原來他的家不是在這兒呀。
記得剛來到這個城市的那個早上,是個好天氣。秦爸一早就開着車在機場等了,兩人脾氣還是不和,剛一見面就開始冷臉,秦媽在一旁賠笑着調解,“阿進,坐飛機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咱們去吃頓飯。”
秦進哦了一聲之後,沒有上車,直接從一旁的自取車棚塞了錢,騎着車走了,忽的覺得自己的背影鐵定倍兒潇灑!哈哈的就抛下了跳腳的秦爸和滿臉尴尬的秦媽。
騎着車逛了大半個城市,也沒覺得這個所謂的大城市比他之前住的好到哪裏去,到處都是一股灰塵味兒!最後一站,不知不覺的就逛到了Q大,這個秦爸投入了無數心血的學校。
學校很大,綠化做得特別好,到處都是綠蔭掩映,草木蔥茏。校道兩旁挂着許多橫幅,“XX公司恭賀秦青校長XXX講座舉行順利”,“XXX投資恭賀Q大五十年華誕”。
傍晚了,都是出去吃飯的學生,只有他騎着車逆流而進,有些另類。煩躁的一掉頭,往車棚那邊去了。穿過足球場,越往裏面,人漸漸少了。
這條路很靜,兩旁種着高大的白楊,通向哪裏,他完全不知道,只是覺得風吹得特別舒服,自行車鏈條滑動的聲音也挺悅耳。
記得騎車還是老爺子教的,那時他剛從“我是個沒有爸媽疼的娃子”這少男哀愁裏探出頭來,正做好了心理準備萬丈光芒的迎接美好生活。誰知道一出門,便發現只是短短兩年,整個大院的孩子都有了自個兒的團夥,一群剛學會騎車的男孩子呼啦啦的整日上蹿下跳,看到他這個曾經自閉戶百分之八十都是用鼻孔,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飛過來的則是眼白!
那時候老爺子剛檢查出了心肌梗,整天呆在家裏調心靜氣,看到自家的寶貝孫子哭着跑回來一個勁兒的嚎着要學車,半撐着腰從老爺椅上站起來氣勢恢宏的大吼:“男子漢大丈夫,有想要的就去争取,哭什麽!老子再看到你哭,就打斷你的腿!”
秦進被這一吼給鎮住了,吸了鼻涕,委屈的回了房。第二天天還沒亮,老爺子便敲響了秦進的房門,旁邊立着的,是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後來磕磕絆絆的學會了騎車,期間摔倒無數次,都被老爺子一句“要學的就給我用點腦”給灌了無數口氣,總算是英勇出師了!
老爺子說想要的就自己去争取,于是他便用一輛自行車和一雙拳頭贏得了整個大院兒交友圈的入場券!
都是往事了。
夕陽将盡,天邊一片紅彤彤的雲,學校裏的廣播正放着一首老歌,“是不是,那個夏天你不記得了,是不是,那個冬天你也忘記了……”,最後的蟬噪聲像熱浪一樣湧來,将歌聲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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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沒有了繼續走下去的欲望,秦進剛要調轉車頭,只見眼前一花,身上一痛,連人帶車掀翻在地。車輪咕嚕嚕依舊在轉,蟬聲也瞬間歇了,歌聲漸漸清晰,“是不是,你又找了新的遇見,那我們也該揮手告別……”
撞人了!
秦進顧不得整理趕緊站了起來。被撞倒的是一個女生,背着個網球拍,長得肉肉的,劉海兒太長,看不清臉,不過看樣子是個好學生。
她似乎沒受什麽傷,拍拍身上的灰,便起身低着頭撿散落在地的一大堆書。秦進上去幫她将厚厚的參考書撿起,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裏還有一條小道,剛才調頭的時候沒看到。”
女孩兒吶吶的說了聲沒關系,聲音和蚊子差不多,收拾完,招呼也沒打一聲,騎着自行車就一溜煙兒的就跑了。
秦進看了眼擦傷的手,暗罵了聲倒黴,蹲□去扶車時便看到了一本卡在他車座下的黑皮封面筆記本,應該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兒落下的。
這筆記本十分厚,和一本小詞典差不多了,外面的黑色皮面暗淡,看樣子有些年歲,裏面還零零碎碎的夾着一些紙片。秦進翻開第一頁來,左下角稚嫩的筆法整整齊齊的寫着倆字——棉好。
再翻開,入眼的第一句話便是,“姑姑死了,是我害死她的……”
這是本日記?這是本日記。
上一世的一撞,給他留下了一本日記,這一世的一撞,帶來了他未來的靈魂,兩次的轉折都在今天。
很久以後,秦進還在想,如果當時他不這麽任性,乖乖的和父母去吃飯,如果當時他小心一些警惕一些,沒有将她撞倒,如果當時他不難麽好奇,不知不覺的看完了整本日記,如果棉家和秦家不是世交,他們真的只是擦肩而過的路人,會不會一切都簡單得多?
那本日記,猶如将愛麗絲引誘入仙境的懷表兔子,故意引誘他到仙境,讓他看到沉醉在夢中的愛麗絲後茫然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該叫醒她嗎?不該叫醒她嗎?該帶她出去嗎?不該帶她出去嗎?
為什麽要煩惱這些?他本來就只是個路人而已啊,她明明就只能是陳南的棉花啊。在這個只容得下南瓜哥哥和棉花妹妹的夢裏,秦進,你怎麽就進來了?怎麽就進來了呢?
***
棉好帶着韓宇恒去找秦進時,他正和一個女生說話。Q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個女生恰巧上輩子的棉好是認識的。挺不錯的一個女生,長得有氣質,學習成績也好,還是學生會五巨頭之一,手段了得,卻真是一個難得的熱心人。如果沒記錯的話,上輩子秦進似乎在大二的時候和她有過一段暧昧。
遠遠的便看到了棉好,秦進止住話題,“班會的事就這樣吧,剩下的你來定就行,我沒意見。”說了聲再見,便背着書包走了過去。
棉好将位置讓開半分,好讓秦進看到韓宇恒,“秦進,你老朋友找。”
秦進看了韓宇恒半天,“你誰?”
韓宇恒扶了扶眼鏡,“十來年不見,沒想到那麽快就忘了我,真是傷心。你送我的那只烏龜現在還在呢。”
秦進微微眯着眼打量了韓宇恒好一會兒,才不确定的說道:“你……你翔子?”
話音剛落,後頭便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大、大表哥?”竟是夏安妮!
棉好看着韓宇恒嘴角一抽,這下可狗血了!
夏安妮一臉活見鬼的表情,韓宇恒則是笑眯眯的走了過去。“哎呀,安妮,我媽和我說你長進了,成了天才我還不信,沒想到還是真的!”
夏安妮難得黑着臉,“怎麽我的消息會傳到你那邊?”
趁着兩人“敘舊”,棉好悄悄地往秦進那挪了一步,低聲問:“是你發小?怎麽以前沒來過咱家?”秦進的發小棉好都是認得的,不過這個翔子可沒見過。
秦進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棉好擡頭,只見他眉頭緊鎖,奇怪,“怎麽了?”
秦進想了想說:“前世……翔子實在國外的,現在卻回來了,好像每個人的路線和之前的都不一樣,我在想會不會有什麽壞的影響。”
棉好點頭,和她之前擔心的一樣。瞥了眼秦進的黑色書包,她又問道:“那你呢,和之前相差得也很大啊,什麽行動也沒有,怎麽?秦市長要改邪歸正了?”
秦進一聲輕笑,“是啊,改邪歸正。”
頓了頓,又問,“那你呢,怎麽沒有和陳南去一個學校。”
“哦,被我爸媽改了志願。”
“不是這個。”秦進抿抿唇,“我指的是你原來的志願,聽說是D大,為什麽沒填S大。”
棉好翻了個白眼,用手理理頭發,“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認為我必須要和陳南去同一個學校不可?難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非要和他一個學校?”
看韓宇恒和夏安妮在那裏聊上了,棉好和秦進默契的繞了道,一起走出校門。
秦進:“好吧,當我沒問過。”
棉好在路邊小吃店買了個燒餅,掰了一半遞給秦進。兩人已經踩上了斑馬線,見她滿足的咬着燒餅,一臉享受的樣子,秦進不由得嘆了口氣,拉起她的衣角過馬路。
棉好喜歡路邊的小吃,還特喜歡一邊走路一邊吃東西,過馬路的時候多半是盯着手裏的食物而不是車,記得剛和她結婚那會兒有一天出去吃飯。剛出了飯店,她看到路邊有買灌餅的,二話不說立刻就上前買了一個,然後又掰了一半給他,“喏,給你,見者有份。”
然後就一邊走一邊吃,等到要過馬路,她就提拉着自己的衣服角塞到他手裏說:“我要全神貫注的吃東西,你帶我過馬路哈,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你手裏了!”
他當時扯着這個衣角只覺得無比沉重,過馬路的時候都萬分警惕。而當他心驚膽戰的過完馬路,棉好手上的半個灌餅也吃完了,直勾勾的盯着他手裏剩下的半個直看。
最後,“見者有份”還是全都進了她的肚子。
果然和之前一樣,走到小區門口時,棉好手上的半個燒餅就吃完了,盯着秦進手裏的半個,擡頭,“你不吃嗎?”
秦進眼皮擡了擡,攤開袋子就往嘴裏塞了一口,“吃啊。”
看她一副受了重創的樣子,秦進憋着笑,硬是一本正經的把半個燒餅給灌到了嘴裏。棉好眼巴巴的盯着看,弄得他最後都有點不自在了,轉過頭去。
到了路口,兩人分道揚镳,棉好突然停了腳步,回頭:“喂,秦進。”
“嗯?”
過了半響也沒見她接話,秦進只能轉過身。只見女孩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樣子,一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今晚就是最後的升級了,是吧。”
秦進頓了一下,随即點頭。
最近他們空間升級得非常順利,簡直就是水到渠成的那種,而且快得不可思議。昨天晚上系統宣布,今晚只要通過一場歷練,就可以從平房升級到大廈了,而只要升級到了大廈,他們的空間束縛也就解決了,那麽到時候,兩人是真正的分道揚镳。
作者有話要說:接着打滾~求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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