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又給啊振打了個電話,我說,你在車站等我。說完沒給他回答的機會我就奔車站而去了。

來到車站,候車廳裏鬧哄哄的,我一眼就看見坐在長椅上低頭裝深沉的啊振,因為他那酒紅色爆炸頭太惹眼了。

走到他身邊,他不知在想什麽全然不知我的到來,我一連叫了好幾聲他都沒反應,最後我大吼道:地震了。他才猛然擡頭,跟受了刺激一般。

看到是我,他那緊張的表情漸漸恢複正常,随後他說:你來幹嘛。

我說:我陪你去。

他又說:你去幹嘛?

我說:玩。

“玩,別扯了,那是玩的地方嗎?萬一在來個餘震什麽的,我擱那也就得了,你又在擱那不冤死了。”

我說:死就死吧,有爹生沒娘養,光杆司令窮光蛋,爛命一條扔那不是扔。

啊振特鄙視的看着我說:爛命也是命,你要嫌自己命長,直接一頭撞死不就得了,幹嘛還浪費那車票錢。

嘿,敗家玩意,這會知道錢是好東西了,撕我車票那會怎麽不說。

他現在心情低落,我當然不能在挖苦他,我說: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盡管啊振百般阻攔,但我還是去了,咱意志力堅不可摧,你就是把我撂這我靈魂也會跟着你,你不是和我拼酒嗎?我就跟你玩命,看誰更狠。

買了張火車票與啊振踏上汶川旅途,火車上大多數人都在談論汶川大地震的事情,而振則一直在那沉默不語,偶爾精神恍惚的看看窗外,我安穩他說:別整一張苦大愁深的臉,要讓你女朋友看見你這苦瓜臉非揍你不可。

我承認我不會安慰人,但實在看不下去才忍不住說幾句。

正在我準備裝深沉的時候,啊振丢過來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說:我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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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覺得這小子擔心過度傻了吧,我寧願相信如來佛祖有兒子了都不會相信他這句話,要知道他小兩口子的感情那叫一個恩愛,就算閻王來了也不能把他們分開,就算死也得死一塊,完了還在墓碑上刻着“分的開我倆管你叫大爺”的那種。

這裏簡單介紹一下啊振。啊振的名字叫“拓跋晨振”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那就對了,不只是你,我也覺得很奇怪,每次提到他的名字我都會想起以前玩過的劇情游戲《軒轅劍》裏的女主角拓跋玉兒,據說現在被拍成電視劇了,不過我一直沒時間看。

按說這個姓氏早應該淹沒在歷史長河中了,怎麽現在還有那,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此我還查過很多資料,據說拓跋是南北朝時期鮮卑族的一個姓氏,不過早在元朝時期就被該為“元”或“王”了,現在居然還存在只能說是個奇跡。

由于拓跋晨振這個名字實在繞口,曾有斷時間我們稱呼他陳振,或陳真。但把別人名字還來還去也不禮貌,後來我們就直接叫他振,或啊振了。

啊振和他女朋友是我們公認的能白頭到老的一對,他倆在一起已經好幾年了,整天膩膩歪歪,卿卿我我,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甜蜜,他倆都能分手,我估計這世界沒有分不開的人了。

我覺得在這節骨眼上啊振不可能還有心情開玩笑,于是我問他怎麽了。

啊振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于是我也沉默了。他說:門不當戶不對。

是啊,現在二十一世紀了,改革開放了,人民群衆富裕了,戀愛自由了,門當戶對老掉牙了。但真的是這樣嗎?

唉!自己何嘗不是被高高的門檻無情拒之門外,啊振此時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就沒在繼續問下去,也學着啊振擱那裝深沉。

這這一裝不知道裝了多少時辰,只知道自己睡了醒,醒了睡的,腦袋昏昏沉沉跟驢踢過似的。啊振則一直看着窗外的風景,臉上帶着些許憂傷,偶爾揚首輕嘆。我實在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于是我就接着睡。

下了火車又轉汽車,來到汶川時已經是兩天後了,之前我在車站買了些食物,以防備萬一。鬼知道那裏還能不能買到食物,要指望啊振這個精神失常的家夥不被餘震震死也得餓死,這也是我堅持同他來的原因。

汽車還沒有到達汶川時,道路就被山上滑下的沙石給堵住了,我倆只好下車不行前進,在艱難跋涉了兩天,問了不下數百個老大爺後終于到達他女朋友的家鄉,印入眼簾的則是一片廢墟。山體倒塌,樹木折腰,大地龜裂,人們住的高樓大廈就更不用說了,實在不知道怎麽形容了。

廢墟的街道上擠滿錘頭喪氣,滿臉哀傷的行人,有的揚首嘆氣,有的板磚挪瓦,還有蹲在地上失聲抽啼的。總之讓人看着心酸。

我們尋找了兩天,始終未果,啊振則不停的翻尋着在凄慘微風中輕輕抖動的臨時帳篷,有時則當街大喊或詢問路人,但都無濟于事,期間我看到很多被救援隊救出的人,他們要麽輕傷,要嘛慘不忍睹。每次當我聽到探測儀發出警報的時候,我就有種想沖上去拯救蒼生的沖動,但最後我都忍住了,因為我知道我只是個累贅,沖上去只能幫倒忙,因為咱沒有任何經驗,為了不誤傷無辜,我只能在心裏為他們默默祈禱。

小時候我總以為自己長大後能拯救衆生,現在機會來了我卻又束手無策,此時此刻我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及現實的無奈。

不知不覺兩天已過,我與啊振繼續穿梭在狼狽不堪的街道,依然不顧別人差異的眼神翻找着一個又一個的臨時帳篷。直到第三天……

當太陽不顧世人留戀悄悄離開大地的時候……那時我和啊振蹲在磚瓦廢墟上啃着面包,啊振從來到這裏就沒怎麽吃過東西,這誰能理解,畢竟心情低落,心事重重,哪有心情吃東西。

啊振可能餓壞了,蹲在那悶不做聲的狼吞虎咽,跟瘋了似的狂啃面包,眼睛定格似的一動不動,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掉,砟在瓦石上印出朵朵傷心之花。看着他淚喪的樣子,我特揪心,比拿刀捅我都難受,我真擔心他傷心過度,精神失常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我的眼睛一直籠罩着他的一舉一動。

正當我醞釀安慰他的話題時,這小子精神突然就失常了。

啊振扔掉面包發瘋似的沖了出去,邊跑邊喊他女朋友的名字。

我心裏咯噔一下,心想壞了,這小子真瘋了。于是想也不想就追了過去。

啊振跑的跟兔子似的,飛快,但我也跑的飛快,所以他的身影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視線,正當我焦急萬分的時候,我聽到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別喊了,會引來餘震的。”

我知道,啊振得救了,當我追上啊振的時候我看到這樣的一幕……

小兩口緊緊相擁,久不分開,恨不得将對方融入自己身體。

在影視劇或小說裏,這樣的場景一般都會打倆驚雷,下場暴雨什麽的,然後在配上催人淚下的背景音樂,男女主角在雨中相擁,在說些感人的經典對白什麽的。最後成功的騙取電視機前觀衆的眼淚。

而在現實中打雷可能會把主角劈成木炭,天上下的可能是冰雹,也可能會突然跑出一頭驢在你身邊扯着嗓門嚎叫,更要命的是餘震随時會來,沒準震落山上巨石将主角砸成肉餅,總之現實沒有藝術完美,但一樣感人。至少感動了我。

我看着手臂上純白色貝殼手鏈,心莫名其妙隐隐作痛,這一幕似曾相識,我知道你永遠在我身邊,不對,是在我心裏,自從第一次見到你那刻,我就毫無即坦的打開心門讓你進去,然後咔嚓一聲緊鎖心門,讓你永遠留在我心間,有時候我也打開心門還你自己,但遺憾的是,我把鑰匙丢了。

就在我沉醉在回憶的時候我聽到啊振女友焦急的喚着啊振名字,我一看壞了,這小子別真崩潰了。

在啊振女友的帶領下,将振送到臨時醫務所,而醫生卻給我們一個很滑稽的答複:“沒事,只是太激動所致,休息一下就好。”

靠,吓死我了,你說你一大老爺們怎麽就這麽點出息。

有情人終成眷屬,算是完美結局,最後啊振也順便見了丈母娘,二老也同意了他們。其實我一直琢磨着,之前為什麽他們不同意,最後我找到一個比較扯淡的答案:門當戶對了。因為這場災難讓啊振丈母娘家一夜之間回到解放前,看來這場地震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對啊振來說。

我估摸着要讓災區人民聽到我罪惡的心聲,非刮了我不可。我只是想想而已,其實咱也是中華兒女大好良民,吃華夏糧,飲華夏水,長一棵華夏善良心。

事情解決了,我也該走了,我沒有回天津,而是直接去了淄博,開始了我為期三年的苦逼生活,一直到現在被光榮解雇,現在我又要重新殺向天津,我記得我打一次離開天津的時候曾站在火車站門口大喊:“這輩子我要在回來我他媽是孫子。”當時引來衆多詫異的目光,但大多是看精神病人的眼神,但我不在乎。嘴長我身上,管的着你們。

而現在我又要去了,我失言了,但那又怎樣,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就這麽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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