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自為之

她失望之極,被他打擊的連一絲絲的睡意都沒有了。她自問容貌身材都不差,又對他一片赤誠真心,難道他對她當真是半點興趣也沒有嗎?她不相信,追着又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麽?”

他良久未答,呼吸聲平靜而停勻,倒似乎是睡着了。她素來是個越挫越勇的性子。他此刻是她黑暗未來的一抹曙光,她拼卻全力也要抓住,那怕飛蛾赴火。于是她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又問了一遍。

他吸了口氣,仿佛很不耐煩的回答:“本王喜歡的是賢良淑德自重自愛的女子。”

靜到極致的夜色中,他的聲音聽得格外分明,一字不差地落入她的耳中。這意思就是,她不是這樣的女子了?她氣哼哼道:“我那裏不賢良淑德了,我那裏不自重自愛了?”

“賢良淑德的姑娘自然不會去摸一個男人的胸,也不會自薦枕席。”

“自薦枕席”四個字深深地刺疼了她。她羞惱交加,舉起拳頭想要打他一下。黑暗中明明什麽也看不見,他卻仿佛生了夜視眼,伸手将她的拳頭攔住了,然後就勢往裏一推,她一下子就撞到了牆上。

他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也不知道為何後背竟然如此之疼,那種痛仿佛燒酒一樣竄到了她心裏,整個胸腔都在痛。黑暗中,臉上涼涼的滑下來兩顆水滴,瞬間便成了河。

她生平從未受過這麽大的打擊,也從未聽過比自薦枕席更傷尊嚴的話語,她想不明白,為何一片真心剝開了給他看,卻被這樣無情地對待。她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不好,為何得不到他的喜愛。難道喜歡一個人也不能開口明說,不能主動示愛?非要藏着掖着,端着貞女聖女的模樣?可是那樣不是虛僞至極麽?

她傷心又委屈,磅礴的眼淚把枕頭上繡着的兩只鴛鴦都快淹死了,這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清早,一抹晨曦尚未清透,她便被耶律彥叫醒。稀薄的晨光裏,他面如冠玉,眉長入鬓,她望之失神,心裏恍然道,這是一張多麽好看的容顏,可惜卻有一顆那麽冷硬無情的心。

她懶懶地起身,意興闌珊地吃過早飯,繼續上路。

依舊和他同乘一騎,她一言不發,自薦枕席那四個字簡直像是一把匕首插在了心上,心裏像是破了一個大窟窿,嗖嗖的往裏灌着涼風。可是身後的這個人,一點也沒有向她道歉的意思,偶爾碰到他的身體,硬的像是石板。

她越想越覺得不舒服,扭頭看着他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收回昨夜的話。”

“什麽話?”

“就是你昨晚上說我的那句話。”

他挑了挑眉梢,“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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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為那四個字哭了半夜,他居然都忘了。她氣哼哼道:“我不是随便的女人,我只對你,才.....”她紅着臉說不下去了,委屈的撅起了嘴。她自認為是個忠貞專一的女人,沒想到他卻對她誤解那麽深。

他淡淡地說道:“你不想進宮,是以病急亂投醫随便想要找個男人。無論是裴簡還是袁承烈都行。”

“才不是,我喜歡的只有你,一見鐘情你沒聽過麽?”說完,她頓覺一股熱浪從耳後滾過面頰,忙羞慚地捂住了臉蛋。從漏了光線的指縫裏,她看見他冷着臉道:“本王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本王也不想被人利用。”

她連忙松開手:“我沒有利用你,我是真心的。”她臉上帶着醉人的紅暈,眼波晶亮澄澈,坦蕩明媚。

他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終卻漠然地移開了視線,冷冷道:“你該真心相對的人,是皇上。”

她氣得真想咬他一口。将所有的真心坦承于他的眼下,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

一路上,她再也不說一句話。該說的,該做的,她都盡了力,可是感情的事,從來不是一個人努力就能功德圓滿,她一直在唱着獨角戲,他冷眼旁觀而已。

當寧陵河出現在眼前時,她知道很快就要到宜縣了。

正午的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如一條婀娜的彩帶,對岸是一望無際的油菜花田,綿延出一片金燦燦的花海。

她扭頭對耶律彥道:“我肚子疼。”

他正在奇怪,一向活潑好動的她怎麽沉默了一路,原來是身子不舒服。

他調侃道:“你不是大夫麽?”

她還在生他的氣,賭氣回了一句:“大夫也會生病,這有什麽稀奇。”

又過了一會兒,她道:“我想方便一下。”

他勒住了缰繩,停下來。

慕容雪躍下馬,徑直朝着河邊的樹林走去。

耶律彥坐在馬上,遠遠看着那個嬌小窈窕的身影隐在綠草矮樹中。他本想靠近些,但又覺得不大妥當,再說她的包袱還在他手中,身無分文,又沒有馬匹,諒她也不會再生什麽枝蔓。

可惜,他低估了慕容雪的膽子。

借着矮樹叢的掩護,她彎腰朝着河邊跑去,春日的河水還很刺骨,可是想想将來的凄慘,她一咬牙便踏進了河水中,寧陵河水源自城裏的浣花溪水,又淺又窄,水清至底。她飛快地趟過河,對岸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油菜花地,此刻正開的燦爛無比,她彎着腰身,一頭鑽進齊胸高的油菜花地裏,往深處躲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有幾分勝算,但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一次逃跑機會。等進了宜縣,和那些秀女們一起進京,便會有很多宿衛随從,她再也沒有機會能夠逃離了。想到那黑暗凄慘的未來,那個荒淫好色的老皇帝,她渾身充滿了不屈不饒的戰鬥力。

耶律彥等了會兒,不見人回來,便打馬過去,往矮樹叢中草草看了一眼,裏面并沒有人,當即氣得劍眉倒豎。她果然是又跑了。

他手裏吹了聲呼哨,立刻,袁承烈和張攏跟了過來。

“你們分頭沿着河岸去找。”

袁承烈心裏極其佩服慕容雪的不屈不饒,而張攏卻是頭疼不已,這位慕容姑娘可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兩人分別一左一右沿着河岸去找人。耶律彥手握長鞭,放眼四眺。她沒有騎馬,靠着自己的一雙腳,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能跑到哪兒去。會不會淌水過河,進到了油菜花地?他眯起眼眸,看着對岸那一片浩瀚的花海。中午的陽光下,一片金燦燦的黃,如鋪天蓋地的錦緞,微風過處,花海起伏。

慕容雪在油菜花地裏不敢起身快跑,彎着腰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着油菜花地的深處躲去。此刻她已經豁出去了,能躲一時是一時,那怕有一絲逃脫的機會,她都要豁出去嘗試。

入目是一片金燦燦的黃,暖風四溢,帶來撲鼻的甜香。這一番美麗□,耶律彥無心觀賞,犀利的目光如同一只獵鷹。她一定是藏在這裏,他莫名肯定。

長鞭從腰上解開,他伸臂一展,啪的一聲脆響,那長鞭從他手中如同一條游龍呼嘯而出,橫掃起一片金黃色的花雨。駿馬如游龍,從油菜花裏疾馳而過,長鞭的嘯聲中,片片落花如雨。

慕容雪聽見那呼嘯的鞭聲時,心如擂鼓,不敢再跑,怕被他看出來自己的行蹤來,她慢慢地挪到了一處低窪的田埂下,蹲□子,雙手合十。平素從不拜佛的她,此刻臨時抱佛腳,念了好幾聲的阿彌陀佛。

可惜,那鞭聲如影随形,越來越近。她緊張的幾乎不能呼吸。

一聲清脆的鞭聲破空而來,擊破了她殘存的最後一絲幻想。

他猛地勒住缰繩,駿馬一聲嘶鳴,擡起了前蹄。

她擡起頭,耀目的陽光逼得她眯起眼眸。

坐在馬上的耶律彥高高在上的看着她,金色的陽光裏,金黃的花海中,他此刻多麽像她夢裏的情景,騎着高頭大馬站在她的面前,俊美如天神。可惜,卻不是來迎娶她。他手裏的長鞭染滿了金黃色的花瓣,她想,他是打算拿鞭子來抽她吧。

可是此刻她已經什麽都不怕,慢慢站起來,身上臉上都被沾滿了油菜花的花瓣,可是眼中卻是倔強而剛烈的光芒,仰着臉挑釁的看着他。

耶律彥緊握手中的長鞭,方才找尋她時那種恨的牙根癢癢的怒意瞬間不知所蹤,他看着這個狼狽而倔強的女子,心裏忽然間又生出了一抹惺惺相惜。

她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厚臉皮,也的确有女人身上難得一見的孤勇。

她狼狽至極,裙衫盡濕,跑掉了一只鞋,但即便如此,容貌卻依舊豔麗無雙。因為奔跑,素白如雪的肌膚上色如粉霞,櫻唇紅潤。清亮明澈的眼眸中閃着如火如荼的一抹倔強。這種神色,他從未在女人身上見過。金色的花圍繞在她的身邊怒放,她渾身都仿佛閃着光。

一陣風來,吹起她額上散亂的長發,打破了這一幅靜美而讓人失神的畫卷,他這才恍然一怔,驚覺自己已經看了她太久。

“跟我回去。”他彎腰從馬上伸出手,語氣難得的溫柔,神色也難得的和善,沒有昨日追上她時的兇神惡煞模樣。

但是,她看着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氣鼓鼓地搖了搖頭:“為什麽你不肯放我?”

他頓了頓,“我不能放你,秀女的名單已經上報了朝廷,而你是趙淑妃特意向皇上推薦的人。”

“你就說我跑掉了沒有追上不行嗎?”她知道自己是在癡人說夢,所以聲音也如夢呓一般嬌軟低沉,生出一股勾人心魄的力量。如水的眼眸中盈滿了明亮的光,仿佛是碧波上跳動的光點。

他突然間被她眼中哀哀楚楚又氣憤的漣漪所惑,原來一個人委屈的容色也可以如此動人,仿佛能生出綿綿軟軟的絲來,纏住人的理智。

他眯起眼眸,竟然被她蠱惑了一般,心裏閃過一絲猶豫,若是放了她又會如何?這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過,他揮起手中長鞭,揚起一片落花,仿佛是揮刀斷水,砍斷方才那個一閃而逝的念頭。

馬蹄聲起,張攏和袁承烈朝着這片花海而來。

耶律彥板着面孔道:“追你回去,我只帶了張攏和袁承烈來,就是不欲聲張此事,不想小事鬧大。不然你以為你和你爹還有命在?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你好自為之。”

聽到這些話,慕容雪心裏立刻歡欣雀躍起來。他這麽做,是因為喜歡自己吧,不然一定不會這樣隐秘地尋她,抓住她之後,還大方寬容地放過了她爹,壓下了此事。他這麽為她着想,除了喜歡她,她找不出別的理由。

她激動的握住他持鞭的那只手,仰着楚楚動人的臉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最适合二雪的一首歌就是零點樂隊的愛不愛我。。。。。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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