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尋尋覓覓近在咫尺懵懵懂懂試遣衷情
傅均見齊漱雲今日的神情舉止大不正常,心中驚訝之餘又怕他再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忙掙脫他的手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客棧吧。”
然而話音還未落下,他的手又再度被齊漱雲攥`住,複又将他拉回原地坐下,只聽齊漱雲道:“我還想再待一會兒,好嗎?”
真是難得,他竟會征求我的意見?這般想着,傅均不自覺地又坐了下來,可一被對方那雙幽深的眸子注視着,他心就不自在起來。今天這是怎麽了,不光齊漱雲不對勁,自己也不對勁起來,為什麽跟在他待在一塊兒竟會生出一種緊張而無措的感覺,兩人相處習慣了本不該有此情緒。
或許是齊漱雲今晚表現得太反常了,或許是他主動靠近了自己……可這也構成不了自己緊張的原因啊!
“你……怎麽不說話?”
傅均怔怔出神間,冷不防聽到齊漱雲反問,方才回過神來,讷讷道:“許是酒喝多了,有了醉意,人就變遲鈍了。”
“喝醉了?”只聽對方輕聲問道,身體再度朝他靠近過來,伸出手來将手背貼在他的額頭上,随即像是自言自語道,“是有點兒燙。”
他整個人靠近過來的時候,傅均心裏就緊張起來,冷不防被那一只溫熱而細膩的手掌覆在自己的額頭上,傅均心頭更是忍不住一顫,面頰似乎更加發燙起來,好像熱度借由對方手指的觸碰傳遞到了他的臉上。幸而是在夜色之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方才不會那麽尴尬。
傅均趕緊拂下他的手掌,掩飾情緒道:“沒有事,風吹一吹就好了。”
齊漱雲卻以為他是不喜歡自己碰他,心中頓感失落,被拂下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半晌不語,過了會兒才輕輕出聲,說得卻是“對不起”三個字。
“嗯?!”傅均被他這沒頭沒腦的道歉弄得有點懵,不解地看着他。
“我總是惹你生氣。”只聽齊漱雲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暗沉的夜色中,他那一雙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了點點晶瑩的亮光,猶如水晶般剔透漂亮,牢牢吸引着人的目光,不忍移開。
真是奇怪,他怎麽突然會說這個?難道是“良心發現”了?倘若如此,不負我一番苦心了!傅均心裏暗暗吃驚,嘴裏則說道:“你現在總算明白了?你也不知惹過我多少次氣了,幸而你明白了,日後我們也就能少吵幾次架了。”
齊漱雲像是被他說得心中有愧,不由垂下頭去不出聲了。
話雖是這麽說,可傅均對于齊漱雲的話卻是打心底裏高興,認為這小子終于開竅了,知道自己的好了,不再仇視自己,要跟自己好好相處了。這般想着,那份高興從心底擴散到了臉上,使他眸子裏泛起了點點微笑。
“那我問你,你為什麽會突然生氣把我從酒樓裏拉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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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漱雲心中一赧,慢慢說道:“我不喜歡他。”
“他?陸玄青?”
齊漱雲點頭。
“你為什麽不喜歡他?”
我覺得他不懷好意,對你。當然這話齊漱雲并沒有說出口,只道:“我覺得他有點兒危險。”
“危險?”傅均心中微驚,難道說就連他也已經有所察覺了?那麽系統所指的人就是陸玄青了,不由問道:“你看出了什麽?他怎麽危險了?”
齊漱雲很想說我覺得他對你有意思,不過在傅均的注視下他只搖了搖頭說道:“只是一種直覺,他是有意無意地在接近你……接近你我。”
傅均想起了之前與陸玄青的三次偶遇,看起來确實像是巧合,可要說是故意為之,也不是沒有可能,若他真得是故意接近他與齊漱雲,他究竟為的是什麽?是看出他倆身懷重寶,起了觊觎之心,還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自己确實長得像他已過世的朋友,所以他才會接近自己?
這時只聽齊漱雲道:“我覺得你不該太相信他。”
傅均朝他點頭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會掉以輕心的。”
齊漱雲見他這麽一說,心裏莫名地松了一口氣,莫名地有些高興,嘴上卻道:“你跟他不是談得很投機嗎?”
傅均笑笑道:“你沒看出我是在試探他?”
“哦?”聽到傅均此言,齊漱雲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懸在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臉上不由露出些笑意來,卻仍還故意道:“看來你也不是很在意他。”
傅均聽他話裏有話,卻尚還不明白意思,有些奇怪道:“還未深交,不知底細,怎麽就在意起來?又不像你……”
“不像我什麽?”齊漱雲追問道。
傅均只得說出後半截話來:“別人又不像你一樣知根究底,怎麽就會輕易相信呢?”
“知根究底”與“輕易相信”這幾個字一傳入齊漱雲的耳中,使他心頭一陣翻湧,傅均的話仿佛說他在他心裏是特別的,是與衆不同的,齊漱雲的心情不由便激動起來,猛然擡頭問傅均道:“你的話是真的?”
傅均便點了點頭,暗道他今晚真得很奇怪,一會兒沒來由地生氣,一會兒又變得十分安靜,這會子又突然激動起來,情緒反複不定,究竟是怎麽了?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冷不防卻被齊漱雲抓着手将他從地上拉起來道:“我們走吧,別待在這兒了。”
傅均由着他牽起自己,一面道:“去哪兒,回客棧嗎?”
齊漱雲朝着他搖搖頭道:“我們四處逛逛,來到這兒還沒逛過夜市呢?”
哦?真是奇怪,他竟也有逛街的興致?這小子不是不喜歡熱鬧嘈雜嘛,今天怎麽會生出逛夜市的興趣?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這麽想着,手早已被齊漱雲拽着往前走去,突然只見其轉過身對他道:“別把狐貍和仙芝放出來,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看着他含笑的雙目中帶着請求的意味,傅均不由愣住了,只覺得他笑起來十分好看,雙眼像兩彎明亮的月牙兒,薄薄的嘴唇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如水的月華灑在他面頰上,眉宇之間一掃先前的冷傲姿态,變得分外柔和。傅均像是被迷惑住了,下意識地便點點頭,便被他攥`住手往前拖去。
過一會兒傅均才似乎從“就我們兩人”這句話中隐隐感悟到了什麽,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那條修長的背影,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暗自道:“他好像長大了許多,個子都跟我差不多了。”
看着兩道身影從他視野中漸漸遠去,直至消失,躲在遠處樹叢中的青灰色人影才慢慢地踱步出來,傅均和齊漱雲都沒有發覺他,他卻偷聽到了他們的所有談話,看到了他們的舉動。皎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照出了他清晰的面容,濃郁的夜色暗淡了那抹青色,模糊了他眼中散發的冷光,弱化了他臉上的陰冷神情。
他就這麽靜靜地站着,靜靜地凝視着,靜靜地出神,他忽然又笑了起來,笑容裏帶着一絲苦悶,一絲哀傷,一絲惆悵,一絲茫然,是他不是他,他一直得不出結論,如果不是他,就算長得再像又有什麽意義,不過是個相像的陌生人罷了,無意義,無意義……
宛如雕塑般停駐在月光下許久的青色身影終于有了一絲動彈,只見他緩緩轉身朝後望去,狹長的雙目中斂去了真實情緒,重新恢複一片冰冷,只聽他冷冷道:“出來。”
與此同時便有一道黑影從茂密的樹叢中掠了出來,落在他跟前,朝他恭敬施禮道:“劉琦見過陸師叔。”
“什麽事?”陸希夷冷冷道。
劉琦據實回道:“陸師叔,弟子們抓到了兩個小子,他們身上穿的衣服跟之前殺害雷雄的人相似,據他們招認,他們乃是一個名叫太元門的小門派的弟子,雷雄死的時候,他們正好在一處名叫天風窟的秘境中參加試煉。”
“天風窟?秘境?”
陸希夷思索片刻,暗自點頭,如果是在秘境之中,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姜歧施展法術不成功,而自己施展“水中照影”的法術,顯露出來的畫面會那麽模糊,看不清裏面的環境與人,這一切都是因為路途遙遠,且有秘境的結界阻擋。
只聽劉琦繼續道:“我讓弟子把兇手的畫像拿給他二人看,那畫像雖然模糊,他二人卻認得,兩個兇手跟他們是同門,他倆的名字一個叫……”
劉琦放低聲音,附在陸希夷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随即問道:“陸師叔,是否即刻就去客棧捉拿此二人?”
陸希夷忽然笑了一笑道:“不用了,這件事你就不用忙了,你把抓到的那兩個人也放了吧。”
“這、這……”劉琦猶豫起來。
陸希夷冷冷了他一眼,手中忽地現出一枚玉簡來,他将其抛給身後人,劉琦忙接住,靈識往玉簡裏一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原來劉師兄已經設好了局。”
陸希夷道:“所以你不必再打草驚蛇,安心籌備新人大比去吧。”
“是。”劉琦忙應聲道,随即告退而去。
等人走後,陸希夷卻依舊沒有離開,負手在背,仰望着天空中那一輪皓月,許久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到底是不是他?”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随,除卻天邊月,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