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師父終于回來了
“傅均!”
齊漱雲落在地上,心口傳來一陣陣的刺痛,如針紮,如刀割,疼痛源源不斷地傳來,織成一張密集的網将他緊緊包裹住,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揪住胸口的衣服,一對好看的眉頭皺成了川字,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忍受着心口不斷翻滾愈演愈烈的痛楚。而他在剛剛與陸希夷的打鬥中本身就受了傷,更使得他的身體情況愈發糟糕。
突然下一息,一口鮮血從他的嘴中噴出,随即斷斷續續地有鮮血從他嘴角流下,他頹然倒地,感覺到整個腦子都混沌起來,劇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襲來,要将他整個兒淹沒。就在此時,兩道靈識忽地從遠處往這裏探來,一旦察覺到這裏有個落單的元嬰期修士,兩道靈識的主人立刻朝這裏飛來。
齊漱雲雖然有所察覺,然而心口的劇烈疼痛已經消耗了他大部分的靈力,他吃力地從地上站起來想要離開,然而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兩條帶着強大氣息的身影已然臨近,就在這危急時刻,只聽“呱”地一聲,一只金黃色的龐然大物忽地從旁邊的湖中蹿出,撲向空中的修士,吐出的長舌更是急如閃電,一下子就絞住了修士放出的飛劍。
原本一柄威力強大閃爍着深紫色光芒的飛劍一被三足蟾纏住就變成了破銅爛鐵不堪一擊,被三足蟾的舌頭一分為二,跌落進了湖裏。“呱”又是一聲蛙鳴,三足蟾張口吐出一團金色的光團,轟向天上的兩個接近煉虛境界的修士,強大如斯的兩人竟是躲閃不及,被那團金光炸得皮開肉綻,哀叫連連。
只聽撲哧兩聲,下一息那兩個修士前後被金蟾的舌頭給洞穿,連喊聲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摔落到地。“呱!”三足蟾蹦到齊漱雲身邊,張口吐出一團金光将倒在地上的人整個兒包圍起來,漂浮起來放到自己背上,随即往某個地方而去了。
陸希夷馬不停蹄地往仙府外飛去,打算離開太古遺跡回到外界,畢竟遺跡之中有太多不可預料的變數,雖然整個仙府現在看似平靜,似乎沒有大的威脅,但是陸希夷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帶着一股滞悶與肅殺,令人不安,或許過後便将是翻天覆地的動蕩,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當他停下來,将靈識輸進自己的儲物手镯裏,想要看看傅均的動靜時,他大吃一驚,趕忙将人抱出來查看情況,只見對方面色蒼白如紙,雙眼微微睜開,似醒非醒,嘴唇微微蠕動着,一絲絲殷`紅的血跡從他的嘴中不斷地流出來,洇濕了胸前的衣衫,令人怵目驚心。
“這!”
陸希夷的心都顫動起來,一把抓`住傅均的手腕急忙将自己的靈識輸進去,過了片刻,他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眼中更是露出驚愕之色,像是喃喃自語着,“是……這是怎麽了?”
陸希夷怎麽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傅均體內的氣血激蕩得厲害,時間一長就會傷及髒腑,他只能暫時用自己的靈力護住對方的心脈,使他不至于受太重的內傷。然而治标不治本,他若弄不清病根,只怕只能是白白消耗自己的靈力罷了。
若是換做他人,只怕早以自己的利益和安危為重,将人抛下了,然而陸希夷絕不會這麽做,他這條命都是他師父給的,他如今的修為和地位也是他師父給的,不管怎樣,他都不會将其丢下,而且他也不會讓他師父這麽容易就死的。靈氣,他現在需要源源不斷的靈氣供給,打定主意,陸希夷将靈識盡可能地擴大出去,尋找着周圍靈氣濃郁的地方。
時光荏苒,各門派的弟子在太元山上的湖泊邊緣一守便是一年有餘,而在這期間,只有零零散散不足十人從湖泊的結界裏活着出來,修為從金丹到化神不等,他們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神情或驚慌或沮喪,宛如驚弓之鳥,這些人只是在仙府外面巨大的幻陣之中徘徊了整整一年有餘而不得其入,或許在幻陣中有所收獲,然而未能夠闖過幻陣,終究與仙府無緣,使得他們十分地失落而沮喪。
而那些真正進入仙府中的修士竟無一人再度回來,使得外界的衆人猜測他們是否全軍覆沒在仙府中了。這天中午,衆各門派弟子吃飽喝足後,百無聊賴地散落在湖泊周圍的樹蔭裏,躲避着烈日的暴曬。就在此時,忽然湖床上的傳送陣有了變化,猶如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蕩開了一圈圈漣漪。
“有動靜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懶洋洋的弟子們紛紛從樹蔭下站了起來,朝傳送陣看去。
然而未見其人,一陣磅礴而蕭殺的氣息從顫動的傳送陣裏擴散出來,使得周圍修為較低的弟子心驚膽戰,忍不住紛紛朝後退去,與此同時,一條青色的人影倏地從光圈中躍出,飄然出現在衆人頭頂,發絲衣衫無風自動,露出一種睥睨衆生的淩然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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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陸師叔祖!陸師叔祖回來了!”九華派的弟子呆滞片刻,率先有了反應,紛紛呼喊起來,既而湧`向那位出現的修士。
一年不見,陸希夷似乎有所變化,似乎又沒有,他的容貌與一年前絲毫沒有變化,恐怕就連皺紋和白頭發都沒有增加一條,不過他冰冷的氣勢卻有所加深,整個人也顯得比以往更深沉,更深不可測了。他現在已經達到了化神後期的修為,半只腳已經跨入了煉虛。這種修煉速度實在叫人覺得可怕,也叫人更加向往仙府的所在了。
當初陸希夷從齊漱雲手中搶走傅均,卻料不到傅均突發怪疾,他因摸不清病因,只得用自身的靈力護着他,為了能夠治好傅均的怪疾,得到充足的靈氣,他不斷地在仙府和幻陣之中穿梭,尋找珍禽異獸,仙丹靈藥,幾乎把他落下的每一塊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通過不斷攝取外界的靈氣既而灌注給躺在儲物手镯裏的傅均,壓制住他體內翻騰的氣血。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傅均的那種奇怪的病症突然間便消失了,陸希夷雖然摸不着頭腦,卻終于松了一口氣。不過問題又随之來了,傅均一旦恢複清醒,勢必看準機會就要從他手中逃脫,如何長長久久地将人留在自己身邊,如何讓他心甘情願地待在自己身邊,這才是重中之重。
似乎有什麽聲音從遠處傳來,讓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的人感到更加地危險而驚慌,可即便如此,他仍還是摸黑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而去,漸漸地,他似乎靠近了聲音發出的源頭,那呼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小均,小均……”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這是誰的聲音……好像很耳熟,但是他怎麽也想不起來,蒼老的聲音剛落下,又響起一道悲傷的女音,嗚咽着喊着哥哥,這聲音也很耳熟,但是為什麽他怎麽也想不起來呢?
等那一老一少兩道聲音消失時,黑暗的世界似乎又恢複到了原先的平靜,靜得連他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停住了,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或只是短短的一瞬,“傅均!”一聲熾烈的疾呼在他耳畔猛然響起,一瞬間揪住了他的心。
他、他是……他是誰?對方的名字似乎呼之欲出,然而一到嘴邊他卻怎麽也喊不出來了。
他驀地睜開雙眼,一縷縷發絲被額頭上的汗水濡`濕而黏在面頰上,他撥開發絲,直起身子朝周圍看去,這是間寬敞而明亮的石室,布置得整潔而雅致,石桌石幾樣樣齊全,頭頂上方四個角上鑲嵌着四顆足有拳頭般大的夜明珠,發出明亮卻柔和的光芒,将整間石室映照得越發幽靜。
他從石床上坐起身,朝四周張望一會兒,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出現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然而比這更加令他慌張的是,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誰,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自己之前住在哪裏,有什麽親人朋友,他什麽都忘了。
一瞬間恐懼攫住了他的心頭,他扔掉蓋在身上的毯子,驀地跳下了床,床邊沒有鞋子,他赤腳踩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的出口,經過一條短小而寬闊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前方的石洞與外界連通,他能夠看到種在不遠處的花草樹木,微風拂來,帶着一陣草木的清香。
他赤着腳,穿着單薄的衣衫朝外頭走去,漸漸停留在了一片花圃前,他才發現他仍置身在山洞裏,只是這個山洞上頭中空,形成一個寬闊的橢圓形的洞口,明亮的陽光從中瀉下,灑在繁花綠草上,花枝随風搖曳,煞是好看。
這是哪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心生疑問,修長的手指執住身邊搖曳的花枝,将花朵托在手中,陷入了沉思。
陸希夷一進到山洞裏,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一條修長的白色身影正站在花圃前手撚花蕊,垂着頭似在出神發呆,明亮的陽光給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漂亮明豔的色彩,在花木的掩映下愈發更加俊美無俦,沉靜如水。
這幕熟悉而懷念的場景在陸希夷心底激起了千層浪,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朝對方跑去,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師父二字。
拈花沉思的人猛然驚醒,轉身朝外看去,便見一條青色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跟前,不由吃了一驚道:“你是誰?你喊我什麽?師父……是什麽意思?”
“師父不記得我了?”陸希夷眼中閃過一抹喜悅,随即卻皺緊眉頭,露出為難之色道,“難道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
“師父?我是你的師父?我怎麽不認得你,也不認得這裏?”他皺緊眉頭仔細打量眼前這人,依舊覺得十分陌生,不曾見過。
陸希夷像是怕吓着他一樣,緩步走近他跟前,用着輕柔的語氣道:“難道師父真得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對面的人點點頭,遲疑道:“我真的是你師父?那我叫什麽名字?”
陸希夷緩緩道:“師父姓秦,名素修,我是你的徒弟陸希夷,希夷二字就是師父取得呢!”
“秦素修?陸希夷?”他将兩個名字慢慢念了兩遍,仍是覺得陌生,朝對方緩緩一搖頭,露出悵然之色道,“我不記得了。”
陸希夷便輕聲哄他道:“師父你不要勉強自己,你失憶了,不記得徒兒了,徒兒也很傷心。只是來日方長,師父好好休養身體,總有一天會記得徒兒的。”真是奇怪他只說會記得徒弟,而不說會恢複記憶。
“瞧師父穿得這麽單薄就出來了,還赤着腳,這怎麽行呢!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夠随便亂跑……”
只聽陸希夷一面唠叨着,一面握住他師父秦素修的手,感覺到手掌的冰涼,立刻皺起眉道:“你看,手這麽冷,小心不要着涼了。”
他說罷就将自己穿在外頭的大氅脫下來披在秦素修的身上,随即忽然握住他的肩膀一把将其打抱而起道:“我送師父回房去休息。”
秦素修觸不及防被他抱在懷裏,不由吃驚道:“這、這怎麽行?這不像樣,讓我自己走吧!”
陸希夷卻不管他的掙紮,反而将他抱緊幾分,朝他投去一記安撫的笑容道:“地上有碎石子,會硌傷腳的。”
秦素修無話可說,只得任由他徒弟将他抱到原先的石室裏,陸希夷将他輕手輕腳地放回床上,拉過一邊的毯子蓋到他身上,随即坐在了床沿上,只低頭笑盈盈地看着他師父不說話,眼眸中滿是溫柔之色。
雖然對方舉止有禮,态度溫和,可總這麽被人盯着叫秦素修心裏挺不自在地,想了一想便出聲道:“你……希夷,我不記得任何事了,那你跟我說說我們在哪兒,我又是什麽樣的人。”
陸希夷便笑笑道:“師父是我的師父,是一個頂好的師父,再好不過的人。”
等開完玩笑後,陸希夷便告訴他,他們是在一個名叫九華派的修真門派裏,秦素修也是九華派的弟子,現在是元嬰初期的修為,在兩百多年前撿到了一個被丢棄在野外的棄嬰,将他帶回九華撫養長大,取名陸希夷。他又将師徒倆近百年來的生活零零碎碎地講了一些,聽得躺在床上的秦素修不住地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