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趕屍豬

短暫的全場寂靜之後，場下爆發出的歡呼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喧嘩的人群中，秦訊他們并沒有跟随周遭人群的激動而随波逐流，反而是臉色凝重了起來。

“隊長……”殷柳與劉小吉都擠到了秦訊身邊。

“看了再說。”秦訊看了眼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尹高。

場中，姆赤虎在講着【趕屍豬】的規則：

規則很簡單，誰制造出的秘藥，能讓屍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終點，誰就是冠軍！

他說完，揮揮手，一群身穿苗族服飾的漢子就擡着幾張桌子走到了場中一角。

他們把桌子擡到場中放好，然後各貼上一個數字牌，又在桌子對面約八百米遠的距離，插上了一枚紅旗。

擡桌子的人下去後，緊接着又上來一批腰寬體闊的壯漢，每人的肩上都抗着一頭約有一百多斤的大白肥豬。

那大白豬已經經過了開膛破肚的處理，連身上的豬鬓毛都刮得幹幹淨淨，一副随時都能下鍋的模樣。

它們被放在桌子旁邊，堆成了一座豬山，然後，姆赤虎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奉岚、石淩還有其它幾個村寨的年輕人走到那豬山前，随意地挑選出一頭大白豬，指揮壯漢放在了桌子上。

奉岚選的三號桌，大白豬被放上去後，自有工作人員把三號數字貼在了那豬身上。

然後，他就從自己的腰包裏開始掏瓶瓶罐罐，這些藥有的是在家裏已經配好，而有的則需要現場制作。

旁邊的桌子也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奉岚偏頭一看，又是石淩這陰魂不散的家夥。

他邊掏着自己的藥瓶，還時不時地瞪上奉岚一眼。

奉岚：……就因為往年間比賽贏過你，所以你一直記恨到現在嗎？

如果石淩知道奉岚心裏在想什麽的話，此時一定會揪着他的衣領讓他別那麽凡爾賽……

要知道，奉岚可不止只贏過他一次，而是打從兩人同場競技之後的這麽多年來，基本上就沒贏過，唯一贏的一次，還是因為奉岚正好感冒發燒，臨場發揮失誤才造成的。

随着姆赤虎的一聲開始，在場的所有人都動了起來，趕屍秘藥，有的是師傳徒，有的是父傳子，每家都有自己的獨門秘方。

與之前的傩戲不一樣，在場的都是各村寨中，能扛得起的老把式出身。

雖然年齡都大不，但個個都是師門或者家族中的精英，年輕又氣盛，誰都不服氣誰。

奉岚無視其餘人的視線，按班就步地現場制作秘藥，他也不怕被人學着，因為關鍵藥引是早已在家中制作好了的，旁人就算是偷師學藝也只能學到個皮毛而已。

制作好的秘藥被他用一把小刷子，裏裏外外均勻地塗抹在大白豬的身子，這種感覺，奉岚咽了咽口水，突然有點餓了，這怎麽看，都有點象是為烤乳豬上油……

他勉強收斂住自己的情緒，口裏低聲念着咒語，待塗抹完畢後，他又從懷中掏出一疊空白的黃符紙鋪在桌子。

第一次開封使用的毛筆在桌上的秘制朱砂盒裏點了點，于是，一抹惹眼的紅就緊緊地貼服在了筆尖處。

秦訊遠遠地看着，瞳孔微縮，他想起了柳昊說的用朱砂作口紅的那具屍體。

奉岚擡腕，筆走游龍，豔紅的朱砂在黃色的符紙上落下道道縱橫交錯的線條，眨眼的功夫，掏出的那疊黃紙都被畫完了。

“奉岚在畫辰州符。”尹高意有所指地對秦訊說道。

秦訊沒說話，只是對場中的比賽觀察得越發仔細了。

畫好符箓，奉岚兩指夾起，第一張直接貼在了大白豬的腦門上，第二張則是背部，之後是四肢，胸腹部，不一會兒，整只豬都被那黃色的符紙貼了個嚴嚴實實。

貼好符紙，他又在旁邊的空碗裏倒上清水，口念咒語，夾在手指間的黃符迎風一晃，刷地一下就自燃起來。

接下來的一幕，卻是令秦訊吓了一跳，奉岚竟直接把這還在燃燒的符紙就着那碗清水，一口吞入了口中。

秦訊：！！！

但還沒等在場的衆人驚呼出聲，他腮幫子一鼓，夾雜着符灰的清水全都噴在了那大白豬的身軀以及那些黃符上。

辰州符，成！

随着這一口噴出，衆目睽睽之下，原本一動不動的大白豬竟直挺挺的一個翻身立了起來。

奉岚的動作是最快的，他的大白豬剛一立起來，旁邊石淩的也立了起來，随後就是其餘人的。

這第一關，立屍，所有人都完成得非常好。

姆赤虎見場上所有的屍豬都立起來後，也沒再賣弄他的嘴皮子，這種時候他不可敢，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會把他給淹了。

“看見那枚小紅旗了嗎？誰的屍豬第一個跑到那裏，這座獎杯就歸誰了。”

他指了指遠處那迎着小風飄揚的紅旗。

随着一聲哨響，在場外觀衆的聲聲助威加油中，秦訊幾人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早已死透多時的大白豬屍體，竟真的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對，是走，不是跑……

豬這玩意兒，因為長期圈養的原故，身軀變得肥碩又笨重無比，就算是活豬，跑起來也挺費勁的，更別說這些死豬了。

因此，盡管姆赤虎說誰先跑到紅旗那兒誰就算贏，但包括奉岚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只全神貫注地看着自己的屍豬，千萬別半路上趴了窩。

但這速度也确實是慢了點……

哐~~~

終于，有人忍不住掏出了小陰鑼，随着鑼聲的響起，那人趕的屍豬，肉眼可見的能看出來腳步都快了幾分。

這鑼聲一起，就仿佛開啓了什麽不服氣的信號似的，場上除奉岚與石淩之外的其餘人，都紛紛地拿出了自己的陰鑼敲了起來。

一時間場中鑼聲四起，那些聽到鑼聲的屍豬，也被催得加快了速度，但不一會兒，意外就發生了。

最開始是一只屍豬因為走得太快，而失去了重心，歪歪扭扭地就朝着一邊偏，另一只屍豬卻正好從它身邊經過，被這麽一碰，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緊接在後面的那些屍豬因為剎不住腳，全都紛紛撞在了倒在地上的那頭身上。

一時間場內混亂無比，場外的村民則哈哈大笑，反倒是因為沒用那陰鑼而落後一截的奉岚與石淩的屍豬，躲過了這場無謂的災難。

“一群笨蛋，這麽多屍豬在一塊，還敢用陰鑼，這不是提着燈籠找屎嗎？”石淩嗤笑地看着這些因為屍豬被撞倒而變得驚慌失措的年輕老司們。

他又看了看奉岚，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不愧是我石淩所認定的一生之敵，比那些蠢貨聰明多了。”

奉岚：……少年，你這麽中二，是漫畫看多了嗎！

因為其餘人的屍豬全都倒在了地上爬不起來，于是被姆赤虎統統判為了犯規，場上此時也就僅剩下奉岚的三號屍豬，以及石淩的四號屍豬。

因為剛剛那場慘絕人寰的撞豬事件，就算是奉岚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大意，這場地雖然平整，但畢竟不是用水泥鋪成，黃土平整的地面始終會有些坑坑窪窪。

眼看着離終點越來越近，但兩人的屍豬卻始終平行前進，幾乎是不分前後，不，奉岚的屍豬看着似乎要快那麽一點點。

石淩開始有些焦躁不安起來，他偷偷看了眼奉岚，發現對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明明是夏日炎炎，他的臉上卻連一滴汗水都沒有，整個人看起來也清清爽爽的。

石淩：……突然有點嫉妒。

終于，他還是沒忍住想贏的欲｜望，掏出了別在腰間的攝魂鈴，輕輕一晃間，叮~~，悠長的鈴聲回蕩在場地上。

于是，秦訊就看見，原本還在為兩頭屍豬加油的那些村民們，那些離場地最近的，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全都不約而同面露恐懼之色，齊刷刷地朝後退了一大步。

他們往後退，後面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被撞得一個踉跄也跟着往後退，人群中頓時出現了一陣騷動。

秦訊臉色微變，他雙手環胸正斜倚在場外一塊居高臨下的石頭旁，對于下面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這是要發生踩踏事件的前奏……

秦訊站起身，正想下去幫忙，卻看見有工作人員已經發現了這個情況，他們跑到場下，不一會兒就重新又把次序維持回來。

姆赤虎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狠狠地瞪了一眼石淩，剛才是真把他吓住了。

之前的陰鑼引道，因為大家都在敲，場外的村民們心裏有個準備，沒人被吓住。

但石淩的攝魂鈴可是在大家沒準備的情況下冷不丁的搖響的，那深刻在內心中對巫蠱的恐懼，使得大家都下意識地害怕。

石淩看見這一幕，也知道是自己闖禍了，只是現在正是操控屍豬最緊張的時刻，他根本不敢大意，也無暇他顧。

只得咬牙暫時裝沒看見。

奉岚看着這一切，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原本是不怎麽在乎比賽結果的，誰贏都無所謂，參加比賽也只是娛樂一番，圖個樂喝。

但剛才石淩那一番不打招呼的操作，卻是差點釀成了大禍。

奉岚決定了，今年的冠軍，還是他捧了算了，不留給這個中二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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