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廢戚後
◎而另一邊,雪夜下的太和殿,歌舞升平、群臣宴飲至後半夜。醉的◎
而另一邊,雪夜下的太和殿,歌舞升平、群臣宴飲至後半夜。醉的醉,醒的醒,大多半夢半醒,殿內有些靜谧,醜時已過,便是紀昀深也有些困倦了。
原是再等至天光熹微之時,守夜結束,衆人便可帶着滿身喜氣,皇恩浩蕩地回去了。
可架不住有的人多喝了幾杯酒,借着酒勁兒,便開始胡言亂語了。
禮部侍郎何忠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立馬高聲道:“陛下,臣以為,今日除夕,按照舊例,皇後娘娘應當出現在國宴上,陛下身邊坐的也不應該是鄭貴妃,如此是逾越了禮制,于理不合,于祖制不合。”
此言一出,鄭貴妃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很是難看,煞白煞白的,像極了外面厚厚的大雪。
殿內的舞樂也都停了下來,還在交談暢飲的大臣也都在一瞬間清醒,紛紛屏息凝神,不敢說話。
大殿內靜得能聽見人的心跳聲,四周仿佛突然都冰凍上了。
睡着的崔廉和脊背上染了一絲涼意,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就要清醒過來,手不小心一揮,旁邊的酒杯被撫倒,滾落在地上,發出了幾聲清脆的響聲,尤其在這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響亮,吓得他立馬跪地。
這朝堂之中,誰人不知,那位可是陛下的不可言說之人。
當年陛下娶戚家獨女,借戚家上位,從廢太子一躍成為如今的九五之尊,過後卻是以戚家以權謀私,為禍百姓,圍皇宮、殺先帝,意欲謀反的罪名将其鏟除。
此事孰真孰假無人得知。
但戚家卻是真的敗了。
懷遠大将軍極其夫人屍首挂在法場三天三夜,其女戚常念也被囚禁,并廢除一身武藝,手腳盡斷,形同廢人。
崔廉和至今還記得當時皇後娘娘火燒長春宮,以死鳴冤的壯舉。
尤其是她控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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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死走狗烹!八千裏來流血路,鋪就你的金王座,座下冤魂誰能數,屍骨無數!屍骨無數啊!試問座下冤魂歸何處,盡是我、戚家斷頭魂!”
崔廉和回想起這句話身體不由自主地抖擻了一下,感覺後背都陰森森的,真是字字泣血,句句誅心啊,怪讓人瘆得慌。
不過現在都沒幾人知道,也沒什麽人敢說。
大殿之內,無人敢出聲,也沒人敢直視天顏。
紀昀深面帶微笑,臉色溫和地轉了轉手中的酒杯,沒說話,任由他跪在地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底下的人來說,仿佛是一場酷刑,度日如年。
良久之後,紀昀深瞥了一眼身旁的貴妃,見她花容失色,微微一笑。
鄭貴妃這才緩了一口氣,也回了陛下一個溫柔的笑。
底下的大臣見狀,便有人揣摩了陛下的心思,自告奮勇地走出來,駁斥道:“何大人此言差矣,天下誰人不知,那位是逆臣之後,陛下饒她一條性命已是仁慈。如何還能讓她以一國之母的身份出席國宴?”
何忠緒不知是喝酒喝上頭了還是如何,絲毫不懼道:“若是皇後娘娘犯錯,自當受罰。只是皇後雖是逆臣之後,卻早已嫁給陛下多年。更何況,陛下一日不廢後,皇後便一日是皇後。微臣身在禮部,只知一切按照禮制行事,任何人不得逾越禮法!”
言語間,他眼眸犀利地看着鄭貴妃,吓得鄭貴妃手一緊,卻見陛下正惬意小酌,恍若沒有這回事。
旁邊出言的戶部侍郎頓覺頭皮發麻,暗罵何忠緒這個死古板,沒事找事,那戚家都滅了,其女也形同廢後,陛下良善,饒她一命,就他還在這兒給鄭家和陛下找難堪,當真是活膩歪了。
一直坐在旁邊的鄭嚴臉色也微微冷了下來,先帝在位時他便是太傅,如今新帝登基,他的女兒又入宮一躍成了貴妃,自然是風頭無兩。
鄭太傅摩挲着手邊的酒杯,指尖溫涼,他最讨厭那些給人興頭上潑冷水的沒眼力見的蠢貨了,壞人興致。
他微微瞧了一眼旁邊的大臣,只見禮部尚書劉徐站了出來,通身氣質沉穩,恭敬道:“臣以為,既是皇後娘娘還在其位,依照禮法,何侍郎提出讓皇後出席國宴也并無錯處,只是若讓逆臣之後尊為國母,更不合禮法。”
“哦,那愛卿有何見解?”紀昀深終于出聲,微笑問。
“臣以為,當去舊迎新。”劉徐擲地有聲道,衆人心驚膽戰了一瞬,偏他還更加直白,擲地有聲道:
“廢戚後,立新人。”
此言一出,立即将太和殿的氣氛推向了最高潮。
廢戚後不過是小事一樁,戚後早已成了個手腳盡斷的廢人,不足為患,若不是陛下生了恻隐之心,恐怕她早就被賜死了。
只是這立新人裏頭便大有學問了。
立哪位新人,誰家的新人,何時立新人。
如今宮裏還有能擔當中宮之位,國母之能的妃嫔嗎?
衆人耳聰目明,都沒有出聲。
如何沒有呢。
這上面可不就坐着一位最合适的人選?
鄭太傅這邊的人立馬就機靈了起來,只見群臣進言此起彼伏。
“臣以為劉尚書所言有理,陛下登基初年,便掃清逆臣,革除世家,可見天佑陛下,事事興隆,若能一舉徹底清除舊日毒瘤,選立賢後,恐怕更能興我大楚國運,揚我大楚國威!”
“臣附議!臣以為貴妃鄭氏雖出身世家卻心地純良,且近來伴陛下左右,未曾出過差錯,實有國母之能。臣懇請陛下立鄭氏為後!”
旁邊的鄭貴妃立馬誠惶誠恐地跪地:“臣妾不敢。”
鄭嚴也站出來佯裝阻止道:“小女德薄,實在是難以堪當國母重任。”
可太和殿內請求之聲依舊不絕于耳。
有人道:“若是鄭貴妃都不足為後,天底下哪裏還有女子配得上呢?望太傅莫要推辭。懇請陛下廢戚後、立鄭氏!”
只見嘩啦啦跪了一地的人頭,“廢戚後、立鄭氏!”響徹雲霄。
倒是還有小部分沒跪的,有的手裏還捏着酒杯,一臉茫然,有的還在觀望,有的本就與鄭家政見不合,不願跪地。
可架不住這請願的人實在太多,其他人也逐漸彎了膝蓋,大喊:“廢戚後、立鄭氏!”
從始至終,紀昀深的臉色都絲毫未變,他摩挲着酒杯,一直微笑地看着這些黝黑的腦袋。
然後又瞧了一眼外邊,天邊露出微光,呈現蒙蒙亮的模樣。
所有人的高呼弄得那叫一個群情激奮,好似趕鴨子上架一般把紀昀深就架在了那個位置,可他卻語氣溫和淡淡道:“今日是家宴,就不談國事了,此事容後再議,都退了吧。”
如此一來,四兩撥千斤,倒叫其他人不好再開口,衆人只得退去。
群臣散去,一瞬間殿內便空蕩了下來,徒留滿室靜谧,紀昀深打發走了其他人,連楚楚可憐的鄭貴妃都沒有例外,可自己卻沒有離開。
他手撐着額頭,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眸,顯得格外慵懶,好似方才的鬧劇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像一只小貓就這樣随意地睡着了。
身旁的大太監李德善瞧着,擔心他着涼,可也不敢在他熟睡的時候打攪他,便只好悄悄叫宮女去拿件大氅來,他在原地守着。
他原是先帝身邊的人,後來到了紀昀深身邊,跟着他的年限不算特別長,卻也知道些許他的過往。
紀昀深原不過是個小小的嫔位之子,母親梅嫔,沖州縣丞之女,出身低微,憑借一身好姿色,在選秀之中脫穎而出,後來又偶得皇嗣,榮寵一時。
只可惜有孕之後,不知是懷胎時太過貪嘴還是如何,腹中胎兒過大,後來難産差點喪命,加之腰腹膨脹過大,生産後也未能恢複如初,漸漸地榮寵散了不說,連原來的安穩日子也沒能保住。
宮中本就是最踩高捧低的地方。
沒了恩寵,又比皇後先生出皇子,貴妃便也罷了,身後有母家撐腰,可她一個小小的嫔位,又失去了以色侍人得來的恩寵,在宮裏這日子可想而知。
母子二人都過得清貧困苦,尤其是梅嫔一下從高處跌落便将所有的怨恨都發洩在了這個孩子身上。所以,小時候,五皇子身上常常能見到淤青。
原本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怎麽看也是當不上太子的。偏當時皇後劉氏和貴妃蘇氏相争,蘇貴妃憑借子嗣處處壓皇後一頭,皇後苦惱已久,尋了多少法子都不頂用,眼見着就要因為無後而落敗,她便決定将紀昀深養在身邊,算作倚靠。
後來皇後又乘熱打鐵,利用自己母家清河世家劉氏的勢力借機推紀昀深上位,成為太子,并拔除了蘇家在朝中掌控權勢的大臣,這才算是将貴妃狠狠地打壓在了身下。
本以為一切就此塵埃落定,可未曾想到在紀昀深成為太子後不過三天,皇後便查出來有身孕了。
一時間衆人嘩然。
紀昀深的身份也變得尴尬了。
別瞧着如今的紀昀深從容溫和,當初的他可是出了名的膽小懦弱,爛泥扶不上牆。
他早年養在梅嫔身邊,性格內向自卑,沉默寡言,見了人也不愛叫人,總是躲起來。後來到了皇後宮裏也難改這般習性。說得好聽點叫溫和敦厚,說得難聽點就是小家子氣,所以皇後也不大喜歡他,覺得他沒有一個皇子的氣度,更沒有太子的風範。
選他本也是無奈之舉,這下好了,自己懷有身孕,雖然是男是女未可知,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皇後歡歡喜喜地懷着孕,等待自己的孩子降生,對紀昀深便更不上心了。
諷刺的是,十月懷胎後竟真的生下了一個皇子。
如此,皇後便又生了心思。
她原就不喜歡這個兒子,如今有了自己的骨血,哪裏還能讓太子之位落到外人手裏?
然太子之廢立乃是國之根本,不能随意行事。她曾假意和皇帝提過一嘴此事,皇帝雖也對這個兒子不滿意,覺得紀昀深太過懦弱,不适合做帝王,倒也還沒想要廢他。
但偏偏後來楚國外賓之宴,他鬧出了太子怕蛇的笑話,讓楚國顏面大跌,如此這般,便真的被廢了,成了大楚第一個廢太子。
而他以這樣的身份開局,認識戚家女後,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九五至尊。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宮女拿着大氅走進來,身上還帶着外面的冷氣,李公公從過往的回憶裏醒過來,接過大氅剛要将它披在陛下身上,就見他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眸光如炬,仿佛一匹嗜血的餓狼在盯着自己的獵物。
李公公吓得一驚,連忙跪地磕頭,顫道:“奴才驚擾聖眠,還望陛下恕罪。”
聞言,紀昀深仿佛才從睡夢中蘇醒一般,緩緩坐直了身子,然後捏着自己的鼻子揉按了好一會兒,緩解了頭疼腦脹的情況,然後才溫聲道:“起來吧。”
“謝陛下恩典。”
紀昀深站起身,看着這空曠的大殿有一瞬間恍惚,方才還人群擁擠歌舞升平,如今便空空蕩蕩寂靜無聲了。
他轉身離開,李德善跟着他身後,不敢出聲。
陛下甚少發怒,常常都是以笑示人,這讓人們差點忘了他才是那場奪嫡之争的贏家。
紀昀深出了太和殿,習以為常地便朝着西北角走去,還是李德善瞧見遠處熟悉的建築,見狀不對,輕問道:“陛下不去鹹福宮嗎?”
聞言,紀昀深頓住腳步,可遠處的長春宮已經清晰地顯露在了眼前,微微亮的天色下,焚燒後破敗的主殿至今還未修繕,顯得此處格外荒涼。
他沉默了半響,淡道:“喝醉了,回去吧。”
“是。奴才讓人給陛下準備一碗醒酒湯。”
“嗯。”
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李德善擡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雪落肩頭,微微有些彎曲,走在深巷裏,這位以廢太子之身觸底反盤的帝王瞧着竟有些孤寂,他心底也是微嘆一聲。
都說人心難測,帝王更難。
殺戚家卻不願廢後任是其他人也想不通這其中的訣竅,陛下分明不是心軟之人,緣何不趕盡殺絕,永除後患?
這一刻,李德善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猜到了。
哎,看來日後還是要善待這邊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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