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舍不得

◎外面的謠言愈演愈烈。

戚常念坐在輪椅上,還有兩三◎

外面的謠言愈演愈烈。

戚常念坐在輪椅上,還有兩三步便是臺階,臺階下的冬雪已經慢慢化了。

她擡眸看着這晴朗起來的天空,覺得內心疲憊,甚是無趣。她想到了自己火燒長春宮的那天,也是這般晴朗,外面風和日麗,而她被關在了殿內,一碗絕子湯灌下來,冰腸冷腹,凍得人渾身發抖,腹內絞痛不止。

那時她就在想,果然是天家啊。

天子無情,萬物皆是棋子。

情義是,愛憎是,親人是,就連自己的感情和軀體都是。

當真是為難他紀昀深委曲求全那麽多年,與她虛與委蛇等待機會了。

孫嬷嬷在旁邊磕着瓜子曬着冬日,她覺得這皇後娘娘還挺能沉得住氣的,這些日子了她忍不住把那些話告訴她,可她還是沒半點反應。看來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哦。

啧啧啧,就是真的好可憐哦。

“嬷嬷。”

“嗯?”

“藥該好了。”

“哦哦。”孫嬷嬷把瓜子往口袋裏一放,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殼,道:“那我去拿藥,你在這兒別亂動,等我回來哦。”

戚常念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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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嬷嬷便念念叨叨地去了。

門口就留戚常念一個人,涼風一吹,碎發貼在臉上帶着冬日的寒意。

她看着融了雪,眼睫微垂,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可她突然口中悶哼一聲,鮮血溢出,面露痛苦之色。

“主子!”

下一瞬只見一青衣女子從牆角落下,面帶倉皇之色。

戚常念擡眸看她,抓住她的衣裳,臉上顯現諷刺之意,“果、然……”她舌頭受創,唇齒間都是鮮血,難以出聲,下一刻便暈倒在女子懷中。

春草慌了,直接一把将人抱起,孫嬷嬷端着藥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兩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诶!”

她愣愣地看着兩人消失的方向,“什麽情況,哪兒來的人啊?”然後再看看手裏的藥,這可怎麽辦啊?

春草帶着人直奔承乾殿,一路上無人敢阻。

直到撞見了李德善,忙問:“這是怎麽了!”

春草道:“還請公公速速請太醫前來,皇後娘娘咬舌自盡了!”

李德善差點吓得一口氣沒上來,趕緊命人去請太醫。然後安排人住進了內殿,道:“陛下還未下朝,煩請姑娘再等等。”

他是認得春草的。

這位從前就是皇後身邊的人,只是後來戚家出了事,皇後也被軟禁,他們也就被各自遣散了,後來娘娘曾心有不甘,妄圖謀殺帝王,便帶了幾位貼身侍女殺進了承乾殿,可惜難敵陛下的死士,娘娘雖可免罪,那些侍女們卻沒有一個能活命的,全被處死了。

這位便是其中之一。

李德善沒有多問她為何沒死,又為何抱着戚常念來到了承乾殿,陛下身上總有許多讓人猜不透的秘密,只是想起那日雪夜下的背影,他便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朝堂上廢後一事重提,這回可比那日宴會上更是激烈嚴肅。

可紀昀深依舊不做決定,由着朝臣們争吵。

只是等時候差不多的時候再四兩撥千斤地說一句,“立後一事,茲事體大,容後再議。”

将此事含糊其辭而過。

其他人拿他也沒什麽辦法。

今日,他一下朝就聽見有人來報皇後咬舌自盡的消息,紀昀深捏着扳指的手一緊,立馬趕回了宮。

他是一路跑回來的,進門的時候身上還帶着冬雪的寒冷。他看見那個人躺在床榻上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

她瘦了,瘦了很多,面頰上都瞧不見什麽肉了。她從前不是這樣的,她喜歡練武,喜歡爬上爬下,沒個姑娘模樣,像個假小子。

臉上還帶着一點肉,尤其是身體健碩着呢,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能給他拍得吐出血來。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眼看來,為何像是恍如隔世。

紀昀深緩緩走到床邊,看着這張瘦得過分的臉蛋,她唇色蒼白,眼下烏青,眉宇間都帶着喪氣,可見這些日子過得并不如意。

“怎麽回事。”

春草直接跪地,聲音微顫,“娘娘今日情緒稍好,說要出去吹吹風,誰知等人去端藥的時候,竟會再次尋死。太醫已經瞧過了,說是傷口不重,養幾天便無礙。”

紀昀深面色鐵青,臉上看不到一丁點平日裏的溫和和笑容,寒聲道:“我留你們一命,無非是你們對她比旁人熟悉,更能看好她。如果再敢有下次,我一定讓你們死無全屍。”

“是。”

“去戒律堂領罰。”

“是。奴才告退。”

他擺擺手,所有人都退下了。

房間裏只剩下他和戚常念兩個人。

他擡手想摸摸她的臉蛋,可是腦海中又忍不住回想起她在火海裏的身影。

火光映襯在她臉上,她在瘋狂大笑。

紀昀深有些害怕,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留不住她了。

他緩緩伸出手掀開被子,拿出她的手,看見了她手腕上的傷。

一道厚重的疤痕。

那是他親手劃下的。

他握着她的手,吻上那道疤痕,把它貼在臉上。

為什麽你都變成廢人了我還留不下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做得更絕你才能不離開我?

你讓我不要出現在你眼前我做了。你讓我不再打攪你我也做了。你讓我給你個安靜我還做了。你為什麽還要死?

死有什麽好的,戚常念。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如果她恨,她可以向他複仇。

她為什麽不來找他報仇,為什麽非要死。

一次不行可以兩次,兩次不行可以三次,無數次。

為什麽。

她不是很要強嗎?

她不該殺了他嗎?

戚常念。

戚常念。

他咬牙切齒地念着這三個字,然後仔細地端詳着這張臉,這個人陪了自己十年,這十年間他無數的記憶裏都只有她一個人。

那些年廢太子府的生活也不全是假象。

曾有片刻他也是真的動了心,想和她一直那樣過下去的。

紀昀深握着她的手,把頭埋進了被子裏,肩膀微微聳動。

他竟有些控制不住。

戚常念感覺到了自己手背上的濕潤,緩緩睜眼,華帳青燈,祥雲瑞彩,就連床榻都如此華麗的地方還能是哪裏。

她微微垂眸,就看見他肩膀在不停地聳動,手背上的濕潤還清晰可感。這讓她又想起了那些年在廢太子府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有顯露他的野心,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安貧樂道,閑雲野鶴的閑散王爺。

可是他那樣的身份,每回宮中宴會都少不了受氣。她還記得有一年,皇後的兒子七皇子不知是聽了誰的誘哄,指着他道:“你給我跪下來,我要騎大狗!”

戚常念眼神飄遠,別說是紀昀深了,就連她都還記得那些奚落嘲諷看好戲的眼光。一道道落在身上,就好像是利刃一樣可以把人割得體無完膚。

她氣不過說了七皇子幾句,小孩子倒是不鬧着要騎狗了,轉頭就哭着去了皇後身邊。然後她就被罰了二十杖,打得皮開肉綻。

回到家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邊給她擦藥邊背對着她不住地聳肩抽泣。

那時候她就在想啊,他可真嬌氣,她還沒哭了,他就先委屈上了。然後又想,幸虧是自己挨了幾板子,要是落在他身上,那不得命都去了半條。

他那麽膽小的人,怕這個又怕那個的,也就剛不認識的時候那張冷臉能唬一唬人,熟悉了誰都知道他軟弱可欺。

要是沒有她,他可怎麽辦啊。

怎麽辦,真可笑啊。

如今還有誰敢欺他?又會有誰覺得那個笑容滿面的帝王是軟弱無能的膽小之輩?

她手指微蜷,紀昀深立馬感受到了她的動作,猛的擡頭,就見她睜開眼看着他。

他紅着一雙眼睛,有一瞬好像真的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些日子。

紀昀深剛想開口,張了張嘴,最後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他緩緩直起身子,然後轉身背對着她坐着,良久,冷聲道:“你何時如此愚蠢,咬舌自盡這種辦法并不能讓你成功死去。你沒死,後果只會比你想得更嚴重。”

他捏緊了手中的扳指,她還能有什麽辦法去死?她一定要逼着他把她變成徹頭徹尾的廢人嗎?不能動不能開口,只能躺着的廢人。

他不想這樣的。

不想的。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剛想說話,可是牽扯到口中的傷口,讓她疼得直皺眉。

嘶,沒想用多大力啊怎麽那麽疼。

那還怎麽演?

戚常念深呼吸一口氣,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力氣不夠,她把臉轉向內側,依舊是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

紀昀深捏緊了拳頭,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的後腦勺。他明知道她一心求死,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威脅到她。但凡有,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他看着她纖細的脖頸,有時候想想,要是當初他再狠心一點,是不是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可是,舍不得啊。

他居然也會有舍不得的一天。

◎最新評論:

【我迷惑了?你把人家逼成這樣她哪來的能量搞刺殺?】

晉江潭水深千尺,不及地雷砸你情~】

【嗚嗚嗚。】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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