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痛且艱難

◎密室裏一片漆黑,戚常念轉身,緩緩取下頭上的鬥篷,輕笑一聲,◎

密室裏一片漆黑,戚常念轉身,緩緩取下頭上的鬥篷,輕笑一聲,“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那人站在陰影下,瞧不大出他的模樣,但僅靠他的身形就可以辨認這應該是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

他低聲道:“主子有令,不敢不從。”

戚常念冷笑一聲,“你還記得你曾是我戚家的奴仆呢?”

陰影下,那男子猛一擡眸,目光锃亮,透着狠厲的殺氣,顯得格外攝人。偏戚常念不怕他,眉眼清淡,直直地看着他。

男子收回視線,從陰影中走出來,可不就是那如今意氣風發統領十六衛軍主力的征北中郎将賀奇,他一身夜行衣,眉目冷峻,面容剛毅,下颌線像是刀削一般冷硬,挺直的脊背自帶讓人懼怕的煞氣。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不客氣地坐下了,根本不看他,冷道:“昔年我放你去軍營,是因為看重你的才能,覺得浪費了可惜。你也确實争氣,從奴仆到如今京中風光無限的征北中郎将,真是好生威風。”

賀奇垂眸:“主子恩情沒齒難忘。”

戚常念自嘲地笑了一聲,“沒齒難忘。”她微微斂眸,細長的眼睫毛在密室裏微弱的燭光下打出一片陰影,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挑明道,“咱們之間也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了。你是個從屍骨堆裏爬出來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不是個會為了所謂的恩情就付出一切的人。你來,不過是有利可圖罷了。”

賀奇也垂了垂眸,并未出言反駁。

戚常念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這是紀昀深心血來潮送她的藥镯,她之前一直嫌麻煩不愛戴,這回見賀奇倒是拿出來戴上了。

她盯着這镯子,眼神空洞,聲音突然落了幾分,問:“我就想知道當年我戚家滿門抄斬,我父母頭顱被挂城牆之上到底是為什麽。”

戚常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當年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都太快太突然了。她還什麽都不知道戚家就已經血流成河了,等她想反抗的時候宮裏已經全是紀昀深的人了,她的折騰根本無濟于事,所以她才那麽崩潰,一時間承受不住甚至想自殘以死謝罪。

可是如今她既然已經從長春宮出來了,也想複仇,那她就有理由要把這一切都查清楚。

賀奇擰眉,似乎沒有預料到她還會去追查這些已經塵埃落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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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開口,戚常念便擡眸冷冷地看着他,“別告訴我是他們說的什麽謀逆之罪,可笑,我的父母我還能不清楚,我在宮裏一天,他們就不可能罔顧我的死活做出這種事。”

賀奇噤聲,空氣中彌漫着塵埃的腐舊氣息。

她站起身,走近兩步,“又或者你告訴我,紀昀深是怎麽做到的。”

她戚家不敢妄稱是天下第一大家,可以算得上是名門世家,手中有兵有權,紀昀深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讓這樣大的一個家族頃刻間崩塌成灰燼。

“你們又有多少人早就投靠了他?什麽時候?為什麽?我戚家可曾薄待過你?”

提及過去,戚常念忍不住提高聲音質問。

在這宮裏,和她有關聯的人幾乎都被紀昀深清理幹淨了,除了春草她們,其他從前在長春宮伺候的那些舊人早就不知道被打發到什麽地方了,可能死了,可能殘了,也可能投靠紀昀深了,反正和她不可能有多大的關系了。

賀奇手指微微攢成拳,沒說話。一個身高八尺的男兒居然在她面前氣勢矮了一寸。

密室裏透着詭異的靜谧,戚常念睜大通紅的眼眶,冷笑一聲,然後又坐下,“罷了。你不說我也不為難你。聽說你近日就要啓程去懷北,收攏戚家舊部?”

賀奇冷聲道:“是。”

戚常念挑眉,在心底啧啧稱贊,紀昀深可真是好手段,若是旁人去,天戚家的人必不會聽從,可賀奇當初是從戚家發家的,老少一輩都或多或少知道她,不論是念舊情還是看戰功,他們多少都會對賀奇有所忌憚。如此一來,假以時日,戚家就徹底被這樣的懷柔手段收服,再無反抗之力。

“就為了我戚家這點兒事,舍了一個戰功赫赫的中郎将,他可真舍得,你呢?你又舍得這京城的繁華去懷北那苦寒之地嗎?”

賀奇不作聲,良久道:“陛下聖意,微臣不敢不從。”

戚常念揚唇,“你瞧瞧你,跟着他這麽久,還不是說一句懷北無人就被發配出去了。說什麽戚家舊臣除你之外無人能管,你仔細想想,你又有那麽重要嗎?朝中除了你當真就無人可用了?還是說他怕你和曾經的戚家一樣……”

她的尾音拖長,帶着一絲擔憂将人的好奇心高高調起,然後又緩緩落下四個字。

“功高蓋主。”

賀奇一瞬間眼底兇光畢露。

戚常念根本不看他的臉色,她站起身戴上鬥篷做出時間不早了要走的架勢,背對着他道:“你當真願意為了他一輩子鎮守懷北嗎?沒了你任何一個中郎将接任了十六衛軍都能有今日的風光吧?你覺得你現在的這些屬下追随者會不會也變成別人的人,被他們收服呢?”

她系緊自己的鬥篷,然後道:“中郎将何其之多,可統領十六衛軍的只有一個,你仔細掂量掂量吧。若你不願步我戚家後塵,你我還有商談的餘地,若你兩袖清風,心無權勢,今日你赴約就當是還了我當年的知遇之恩,往後你我各不相欠。”

話落,她不等人回答就推開門離開了,冷風一瞬間灌進來,賀奇在密室裏站了很久才離開。

戚常念一個人頂着冷風回到承乾殿,腳腕微酸,人前她雖一直在複健,也能站起來,但大多時候還是一輪椅示人,所以旁人根本不知道她如今已可以自由行走了。

賀奇不是一個會輕易動搖的人,他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吃過不少苦頭,這些年應該是練得比任何人都更心狠冷情了。

她今日的話只是想在他心底留下一顆種子,等時機成熟,這顆種子就會生根發芽,然後長成參天大樹。而且她手裏還有一樣東西足以讓所有人都為之震撼。

昔年她戚家貴為五姓六族之中的第一大世家,以武将強兵出名,如今戚家雖亡,兵将幾乎被絞殺幹淨,可還有一樣東西,所有人都不曾找到,這也是她唯一對紀昀深有所隐瞞的地方。

那便是她戚家還有一個碩大的兵器庫。

那是戚家賴以生存的根本,也是她戚家威震天下的保障,而寶庫所在只有戚家歷任家主知曉。當年她外嫁,不再插手戚家事宜,一心幫着紀昀深打天下,按理來說她不該知曉這個秘密了,可父親到底是心疼她,臨走之時,将這個秘密告知,說若到危急之時,這個秘密或可保她性命。

這就是她為何堅信父親不可能會置她于不顧謀逆的原因,他把自己最深的秘密都告訴了她。為她計之深遠,他怎麽可能會害自己。

唯一的可能便是紀昀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逼迫戚家,害得他們都慘死而亡。

她取下鬥篷,渾身冰冷,并未回到床榻上,而是站在床邊冷冷地看着紀昀深的背影,他并未醒來,還沉睡着,迷藥沒有下在茶裏,是蠟燭的底座,燃到最後一段的時候才緩緩揮散開來。

沒辦法,誰叫他過于勤政愛民呢?

她其實不想和他鬥的,他們之間太相像,太容易察覺到對方的心思了。鬥起來就像是和世界上另一個自己自相殘殺一樣,痛且艱難。

可是他非要做得那麽絕,她就只好讓這一切來得更慘痛一些了。沒有誰真的可以心無芥蒂地和滅族仇人同榻而眠,如果有,她只是在靜待良機,以求一擊即中。

待身上的冷氣散了,戚常念才悄悄上了床,然後睡在內側,與他相隔甚遠。

紀昀深手指微動,帶着暖氣緩緩往裏邊靠近了些。

◎最新評論:

【狗男人沒睡?】

【這男主不要得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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