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育兒所01

維斯特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坐在秋千上，這是個廢棄的公園，擡頭看過去的時候，遠處有一棟灰色的大樓。

大樓的表面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色澤，雨水沖刷以及自然腐蝕的痕跡，讓維斯特知道，這一定是棟廢棄了很久的大樓。

他舉起自己的手，又摸了下秋千，猜測自己大概也變成了小孩子。

他慢慢搖晃着秋千，并不準備離開，如果是噩夢，他知道對方會自己找上門。

大約過了10分鐘，維斯特發現遠處的大樓裏，有一道人影走了出來，對方的腳步匆忙又狼狽，從那棟大樓裏逃了出來。

維斯特坐在秋千上，他眯着觀察了一會兒，才确定走出來的人确實是自己的鄰居——只不過對方現在也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

但身上的外套倒是成年人的樣子，顯得臃腫又不合身。

并且他看上去像被吓壞了，當他逐漸靠近這座廢棄的公園時，又放緩了腳步……維斯特幹脆爬起來，站在了秋千上，看着利維摸索着向自己靠近——

“……維斯特？”

利維站在公園的入口，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站在秋千上的維斯特。

維斯特跳下來，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又用力沖到了秋千上，讓慣性把自己甩了出去——他在秋千上轉了幾圈之後，才開始關心起自己的鄰居，“是的，是我。”他對利維說。

他擡頭看着夢裏的天空，發現這地方灰蒙蒙的，再往遠處看，能夠發現幾乎看不到鏡頭的荒原——四周光禿禿的，只是突然出現了一棟大樓以及廢棄的公園。

維斯特又玩了一會兒老舊的秋千，聽着秋千随着他的晃動發出的嘎吱聲，然後才對利維說，“看來我們在做夢。”

他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後，利維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站在原地，驚恐地看着維斯特，似乎想要詢問對方自己如何才能醒來——但因為這個念頭太傻，他沒有說出來。

“你在大樓裏看見了什麽？”維斯特從秋千上跳了下來，他走到站在公園入口的利維面前，“你看上去很害怕。”

利維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大樓，他咽了口唾沫，這才對維斯特說，“……孩子。”

“孩子？”維斯特皺眉。

他低頭看着變成小孩子的自己，以及自己對面的利維，猜測這大概是夢境的安排。

……

等真正進入大樓之後，維斯特才明白對方說的孩子是什麽意思，大樓的內部倒是和外表完全不同，整個建築像是個矮人們建造的一樣，任何一個成年人走進去的時候，必須要注意頭頂，否則很容易撞上天花板。

——對他們現在的身材來說，倒是很方便。

維斯特看着自己的雙手，他回頭看着跟在自己身後的利維，“孩子在哪兒？”

“樓上。”利維指着再往上一些的位置。

維斯特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終于從幾乎不透光的大樓內部，發現了一個通往上層的樓梯——這東西實在顯眼，粉紅色的，上面還有一些樹脂做成的巨大糖果和巧克力，很像他小時候在童話裏聽過的糖果屋。

然而空氣裏的味道卻十分的憋悶難聞。

像個若幹年沒有打開的棺材，直到此時，才有兩個無知者闖入。

“孩子？”維斯特重複了一遍，他能感覺到大樓一層四處散落的玩具，有些毛絨玩具少了頭，有些則是卡車少了車輪，地面上還有一些褪色的兒童畫。

維斯特低頭的時候，能看見畫面是一群孩子圍坐在圓桌前，而每個孩子的身邊，都有一個穿着黑袍的成年人。

他們佝偻着身體，學着那些孩子一樣，坐在小小的椅子上，而在圓桌的中央，則擺放着一個巨大的蛋糕。

蛋糕上則是被切開的小動物，血紅色的糖漿被撒滿了蛋糕，即便是如此幼稚的筆觸，也依舊讓維斯特感覺毛骨悚然。

他們像是誤入了什麽邪惡的童話故事，維斯特在房間的角落裏，看見了一只被割掉了腦袋的小羊玩偶——這玩偶做得相當逼真，即便隔着一些距離，他依舊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了小羊的橫瞳，——那淺黃色的眼睛正盯着闖入大樓的兩人。

——突然，維斯特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他回頭，看見了藏在自己身後的利維，對方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不斷往後退去。

維斯特順着對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一只破碎的陶瓷娃娃——也許是塑料的也說不定。

那東西的臉殼已經被砸到稀爛，只不過後來又被某個人用膠水粘合好了，這讓它雪白的臉上出現了不規則的裂紋。

維斯特看着那東西，然後按住了利維的肩膀——

“這是夢。”他對利維說。

所以他看着那個娃娃向他們走來，然後又無視了他們的存在，往樓梯的位置走去。

……

“你想上去嗎？”維斯特問，當然，他希望利維的回答是否定的。

畢竟他現在只有7歲，也許是8歲也說不定，沒人知道上面還有什麽。

“你醒來的時候在二樓？”

“……是的。”利維依舊抱住了維斯特的胳膊，他像是想起了自己一睜眼看見的東西。

“我看見了嬰兒床。”

“嬰兒床？”

“是的，數不清的嬰兒床。”利維的臉色慘白，他的手比劃了一下，大約是占據了整層樓的面積，“房間裏都是嬰兒床，但是那些床鋪上沒有嬰兒。”

“——只有被擰掉腦袋的小羊玩偶。”

“我感到害怕，所以逃了下來。”

——即便沒有親眼見到利維看見的場景，但對方描述的依舊讓人覺得可怖異常。

他擡頭看着那粉紅色的樓梯，以及逐漸消失在樓梯口的玩偶，覺得自己應該再次和公司彙報一下自己的夢境。

他能感覺到一些異常的力量，邪惡又龐大的，涉及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存在。

“我們應該立即離開。”維斯特說，他牽着利維的手，帶着他離開了這棟灰色的大樓。

所幸這棟怪異的大樓，并沒有阻止兩人的離開。

只是當他們的腳步踏出大樓的瞬間——腳下的地面立即塌陷，維斯特下意識想要抓住利維的手臂，卻只能看見對方掉進深淵的背影——

“！”維斯特幾乎是從夢中驚醒，大約過了2秒鐘，他才從室內熟悉的布置中發現，這是自己的卧室。

他想起了那個糟糕的夢，打開手機看了眼，發現此時居然是淩晨4點。

維斯特在心底咒罵了幾聲之後，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看一眼他的鄰居，那個倒黴的利維。

希望對方沒有深陷于噩夢之中。

他踩着拖鞋下床，剛剛準備打開房門，就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再然後他打開門，就看見了氣喘籲籲，臉色慘白，額頭還有冷汗的利維。

對方看着憔悴極了，知道看見穿着睡衣的維斯特，臉上才終于露出了一點安心的表情。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撐住門框，看着維斯特——

“……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也許不是噩夢，維斯特想，只不過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鄰居。

他安撫地拍了下對方的肩膀，邀請利維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你做了什麽夢。”

“可以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