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改造

那年的冬天，馬蘭蘭覺得一轉眼就過去了，沒有往年刺骨的凜冽，沒有往年的蕭瑟，更沒有往年的寒心。她在一種還沒弄清溫暖來源的懵懂中，度過了在北京的第一個冬天。

“蘭蘭，過來搭把手啊。”開門聲響起，宋秋的聲音在開門時就傳了進來，馬蘭蘭連忙放下了手裏的書，走出去。

“今天我看到小攤兒了，趕緊給你們買了兩個餅。”宋秋穿了件，米色的半長風衣，原本瘦弱的身體包裹在這風衣裏，卻襯得很勻實，讓人感覺的只有秀氣和清新。

“我發現你最近不太對勁喲，怎麽老是走神啊？是不是快考試了，心情緊張啊？”宋秋扶在門框上，一邊換鞋一邊看着馬蘭蘭的背影說着。

馬蘭蘭剛把早餐放到飯桌上，聽宋秋這麽一說，人也跟着一僵。

原來，我隐藏得一點都不好，都被她看出來了。

馬蘭蘭有些沮喪，原本以為，那只是她的小秘密，她也沒什麽奢求，只要每天這麽看一眼宋秋，感受着她無意中傳遞來的溫度，就很滿足了。她跟馬兒，在這陌生又廣闊的城市裏，漸漸有了熟悉的感覺，找到生活的節奏。還有什麽好渴求的呢？在這裏，宋秋給她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可是，心裏的喜歡已經積累得越來越多，多得快要放不下了，有時候實在憋得難受，她就只能對着熟睡的女兒訴說着自己心底裏的小秘密。從最初的強烈克制，覺得這樣的感情是荒謬和無恥的，到現在，竟然開始小小幻想，如果有一天，能夠靠在宋秋的肩膀，和她就這樣一起，一直在一起，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幸福了？

“馬兒還沒起床？快去叫她，待會涼了，又不好吃了。”走到飯桌旁，馬蘭蘭已經收拾好了。宋秋四周看看，房間裏，小小一團的身體還窩在被子裏。

“她剛才就嚷着餓了，我說你去買吃的了，她還不信，說要等你回來了再起來。”馬蘭蘭失笑，朝房間走去。

小家夥從宋秋回來後就醒了，睜着大大的眼睛等媽媽來幫自己穿衣服，現在她的肚子可是咕咕叫着呢。看到媽媽進來了，趕緊把小手長得大大的，要抱抱。

“衣服還沒穿好，小心着涼！”馬蘭蘭加快腳步走到床邊，小聲地教訓着，又舍不得真的罵人。但是馬兒這樣，的确容易着涼。

“媽媽，我餓了。”馬兒現在說話可算是順溜了，說話也越來越像宋秋了，快得跟什麽似的。有時候馬蘭蘭也是哭笑不得，以前哪個膽小又羞澀的馬兒，到哪裏去了？

“好了沒啊，你們兩個快點出來啊，我餓死了。”宋秋在飯廳裏叫着，今天她難得早起去買早點，現在是又困又餓。

“蘭蘭，你複習得怎麽樣了？下個月就考試了，有信心吧？”宋秋為了讓馬蘭蘭最後一個月沖刺複習，已經決定負責接下來一個月的早餐了。

“恩，我可以的。”馬蘭蘭重重點頭，給自己打氣，也再一次感謝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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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宋秋笑眯眯地拍拍馬蘭蘭肩膀。現在馬蘭蘭變得越來越有自信了，這點她很喜歡。人本來就應該這樣，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看，自己不能把自己看低了。

“恩，真的喜歡嗎？”馬蘭蘭忍不住地追問，卻小聲得比蒼蠅還弱，宋秋自然是聽不見的。

“對了，趁你閉關沖刺之前，今晚再跟我去一次酒吧啊。”宋秋終于想起一件正式的事情了。

“恩？去幹嘛？”自從第一次跟着宋秋去了她工作的地方，後來的日子裏，馬蘭蘭抱着馬兒還去過幾次，每次馬兒都興奮得不行，回來後在床上蹦蹦跳跳不肯睡覺，還模仿宋秋在舞臺上的樣子拼命甩頭，可把她這個當媽的折騰慘了。

“去一下嘛，看看我改造後的風格。”宋秋故意賣了個關子。

雖然每次去酒吧，馬兒回來後就要到下半夜才肯睡覺，但馬蘭蘭仍然壓制不住內心的好奇，每一次宋秋的邀約，總能帶給她震撼，讓她忍不住地想要前往。聽到又可以去酒吧了，馬兒開心壞了，從中午就拍着小手在家裏來回蹦跶，小短腿步子走得挺穩，可來回不停地走，看的馬蘭蘭眼都花了。

“好了，馬兒，你穿這條小裙子最好看了。”宋秋笑着看馬兒換上她上次給她買的棗紅色格子冬裙，陪着嫩黃的小毛衫，然後得意洋洋地走到她音樂房門外，等着她的稱贊呢。

果然，小孩子聽到她的誇獎，臉紅彤彤的開心極了，回頭又跑到媽媽懷裏，把腦袋埋得深深的，過了一會兒，又竄出來看看宋秋。

這個冬天裏，變化的不止是馬兒有了小裙子，還有馬蘭蘭，宋秋帶她去剪了新發型，給她買了一些衣服。雖然那些衣服，是她以前從沒穿過的，可是她從第一眼看見，就覺得那些好看得極了，心裏無比渴望地想要擁有。

宋秋教她化妝，教她打理頭發，教她怎麽搭配衣服，家裏的那些時尚雜志，偶爾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拿起來看看。她習慣了看電視，習慣了在網上找學習資料，也學會了很多時尚詞彙。以至于在有一次她抱着馬兒跟着宋秋去上班時，領班竟然開玩笑說，宋秋帶了相同組合卻不同的人，當時搞得大家一陣笑。

今晚的宋秋真的不一樣，當舞臺燈光亮起，當伴奏響起，出乎意料的，竟然沒有任何激烈的打擊樂，是如同流水般清澈的間奏。鍵盤上流淌出的音符讓馬蘭蘭幾乎要認不出舞臺上那個在認真演奏的人了。她不知道，原來宋秋這麽安靜唱歌的時候，是這樣的。

宋秋穿着白色襯衫，她的短發飛揚在頭頂，沒有發蠟沒有雜七雜八的顏色，黑色的，柔軟的，又密實的頭發，随着宋秋輕輕擺動的身體而一起飄蕩，帶起一陣校園裏的青澀。

“今晚，我們的主題，叫青春。”宋秋握着眼前的麥克風，言簡意赅地說着。

燈一指閃爍着，卻沒了過去的絢麗，淡淡的光芒，照射在宋秋尖尖的下巴，光束描摹着她的側臉，讓人無法不心動。馬蘭蘭想起自己讀書的時候，那個時候，她第一次離開家，寄宿在縣裏的高中，嘗試着融入陌生的新環境。

那個時候，操場上也曾出現過穿白襯衫的男孩子，卻沒有一個擁有宋秋的魔力，讓她駐足觀賞過。那些年裏，每個人都只知道埋頭讀書，就算她也曾經在課間收到過匿名的小紙條，小小的紙上寫着青澀的愛戀，卻沒有撩動她的心。

那個時候，應該沒有人能紛亂她的注意力吧，一切都只為了能珍惜時間好好讀書，将來，才能不像大姐那樣，随便嫁了個人，再之後，就只能悄悄抹淚。馬蘭蘭的家境不算好，她從沒有奢望過要什麽奢華生活，卻不願意就這樣過早被定格人生。所以她抗拒了家裏安排的相親，更不願意20歲不到就嫁人，她寧願在田裏幫忙，承受着鄉親在背後的議論，也咬牙堅持着。

可是，當成了馬兒的母親後，她的所有決定都被推翻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用無聲卻無比強烈的力量，一瞬間就動搖了她。是的，馬蘭蘭放棄了，她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她決定在那時起，就好好做個母親。

“下面這首歌，送給，每一個懂得的人。”宋秋的嗓音很有磁性，她略微歪着身體，雙手放在鍵盤上，額前的劉海垂落下來，引起舞臺下一片喝彩。

“說愛你，已來不及，所有的話，留在心裏。答應我，好好照顧你自己。。。”

宋秋的歌聲飄蕩在酒吧的每一個角落，每個人都變得很安靜，沒有曾經的喧嚣，沒有肆意擺動的身體，沒有那些歇斯底裏的哭喊。此刻，所有的人，都在靜靜聆聽，聽一個人訴說着，每個人的曾經。

馬蘭蘭的眼眶有些發酸，她仿佛聽懂了宋秋歌聲裏的意思，她又酸又痛，她知道，這是宋秋柔軟溫情的一面，可是她的歌，卻在唱着另一個人，那個人，在宋秋心裏很深很深，深到她從不願主動提起，卻藏在房間的角落裏，不肯丢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