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的黃泉路走到哪兒了?

陸姩皺起眉,正要拿毛巾的動作停在半空:“什麽東西?”

“我本來不相信,可是想來想去,只有你了。”

她瞪大了眼睛:“你懷疑我?”

“難道不是?”呂恺冷笑,“半個月前,你經常在書房引誘我。”

“哦。”她的眼裏有淚水慢慢湧現,“判案講證據,你的證據呢?你随口一句,就指定我了?看來蒲弘炜的事情真的把你逼急了,所以你像只無頭蒼蠅——”

“陸姩!”呂恺打斷了她的說話,“除了你,我沒有懷疑誰。”

“是嗎?”她緊閉雙眼,淚水滑過臉頰,“我猜你會先懷疑自己的妻子,你怕她因愛生恨,要報複你。”

“她非常愛我,她不會幹出這種事。”

“愛你?”陸姩像是聽到一個大笑話,“你在我面前說這句話,難道不會臉紅嗎?哦,你不會,明明是你害了我,卻振振有詞來指責我。”

“你——”

她顫着手,指向他,卻又垂了下去:“如果你一開始為我主持公道。那些人渣早已經繩之于法。你沒有,還為他們做事。我鬥不過他們,我認了。我明白,你有你的苦衷。我為了愛,我能忍。可現在你說什麽?你說我害了你。”

呂恺差點又被她的眼淚擊倒,他上前拽住她的手:“你還不肯承認嗎?你偷看了我的文件!”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只知道你讓我寒透了心。”陸姩的目光漸漸冷冽。

“你現在還在裝傻。”呂恺揚起手,想要扇她的巴掌,手到了半空,他改扇自己。

這一巴掌之後,呂恺恢複了冷靜:“蒲弘炜沒有那麽蠢,他肯定猜得到是你給他使絆子。”

陸姩警覺。

“你與其被他們折磨致死,不如今天就死。”呂恺狠狠地向她的後頸揮去,“我會好好安葬你的。”

她迅速地彎下腰。

呂恺的手刀砍到了她的背脊。

陸姩痛呼出聲,用頭部撞向他的肚子:“你為什麽要殺我?”

他扭住她的手:“不是殺你,是同歸于盡。”

她狠狠踩他一腳。

這回輪到他“啊”了一聲。他大步一邁,把她攔腰板向後面。

她因他的力道踉跄跌倒。她半撐在地上:“你……氣成這樣?他們會把你趕盡殺絕嗎?”

“你什麽時候才肯露出你的真面目?”呂恺擡手指着他,他的表情像在哭,又像在笑,“我疼你、愛你,你假惺惺地擺這樣的姿态,暗地裏捅我一刀。”

陸姩:“你誤會我了。”

呂恺搖搖頭。

見他情緒有所平複,她上前抱住他:“我開始不喜歡你,但一起這麽久了,哪會半分感情都沒有。我很擔心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倒了,我難道能過得好嗎?”

“姩姩……”呂恺的手顫了顫,擡好幾下,終于摟住了她的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就算我不殺你,蒲弘炜不會放過你,他們的手段更殘忍。”

“你還是覺得我背叛了你?”

“只有你能背叛我。”呂恺爬了爬頭發,“不過我沒有證據。”

陸姩苦笑:“随便吧,我只希望你沒事。”

他沉着眼。

她仰起頭來:“先別想這些了,吃餃子嗎?你沒吃完飯就過來了吧。”

陸姩是最大的嫌疑對象,可呂恺沒有證據。他望着她,僥幸想着,或許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陸姩進去廚房:“我包餃子給你吃。”

呂恺跟過去。

桌子上放了一包開封過的幹面粉,一個搓揉好的面團,一碗調好的肉餡。

陸姩:“你來幫忙拌面粉吧。”

他卷起袖子:“怎麽幫?”

“你先把這半包面粉過篩。我今天新買了一包面粉,我去拿。”陸姩出去了。

呂恺把半包面粉倒了出來。他在猶豫,殺她還是不殺。

還是殺了吧……心軟只會害了自己。

突然,他察覺到什麽,側頭看過去。

陸姩劃開一根火柴,扔過來,火柴落在一側的紙袋上。

呂恺轉過身來。

她咬起一根長管,把面粉吹向了火焰。小小的火焰碰上空中的面粉粒,迅速燃燒起來。

他臉色大變。

火焰越燒越旺,突然傳來一聲爆炸,炸碎了廚房門。火竄到了他的身上:“啊啊啊!”旁邊有一個木架,遇火即燃。火燒得很快,他翻滾在地上,嘴裏還在哀嚎。

陸姩披着濕被子,懷裏拽着男朋友的照片,正要往外逃。

身後的爆炸力讓她摔了一跤。她磕到地板上,被子已有灼熱感,她立即扔掉了。她撿起之前擦頭發的半濕毛巾,捂住鼻子,爬了起來。

她打開大門,沖出去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

鄰居們倉皇着出來。

陸姩把毛巾丢回房中,正要下樓梯,想起什麽,又折了回去。她拉住一個人,哭着說:“我朋友還在裏面,他被燒到了。求求你,救救他。”

那人哪裏顧得上別人,甩開了她的手。

她又去求另一個,哭得鼻涕橫流。

沒有人理她,到處亂作一團。

陸姩趁機把房子大門給關上。呂恺必須死,而且只能是燒死,否則她洗不清嫌疑。

她在窗邊向外望。

真是巧,跑來的幾個巡捕,其中一個是張均能。

這時,她不急着下樓了。

張均能跑在前面,一眼望見陸姩。

她好像吓傻了,站在樓梯口。

他喊:“陸小姐。”

她才反應過來,拉着他哭喊:“廚房……廚房燒了……呂巡捕在裏面,請救救他!”

張均能點點頭。

一個巡捕去拉門:“門關上了?有鑰匙嗎?”

“鑰匙在裏面……”陸姩淚眼模糊,“剛剛好多人,不知道是誰,拉了一下門……”

巡捕:“你站在這裏做什麽?趕緊下樓去。”

“我朋友還在裏面!”陸姩喊。

張均能拉住她的手:“這裏交給我們吧,你先下去。”

她被他拖着走:“呂巡捕被燒得直打滾,我好害怕。”

張均能:“陸小姐,我們會盡力的。”

火勢被撲滅以後,呂恺被送往醫院。

陸姩仰仰頭。她把門窗都關緊了,又堆了不少易燃物。就算呂恺沒有被燒死,也會被嗆死。

張均能看着她被煙熏灰的臉:“先回巡捕房吧。”

她凄然望着救護車:“我跟過去看一眼,好嗎?我怕他撐不住……”

“行。”

呂恺撿回了一條命。不過,他的半身成了焦炭,面目全非,陷入了昏迷。

陸姩望着病房裏的呂恺,嘆了一口氣。

陳力皓死的那天,她永世難忘。但輪到呂恺這邊出事,她覺得很平淡,就像包了一個餃子,煮了一個餃子,再吃一個餃子,肚子都沒有填飽。

站在大火現場,她沒有多餘的感受。鄰居們匆忙逃生,她想的是,如果呂恺沒有死,她又該用什麽方法來除掉他?

爆炸,是她早想好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了。呂恺還有利用價值。然而,他對她起了殺心。她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條了。

黑膚黑臉和張均能站在走廊,時不時地盯向陸姩。

黑膚黑臉憋不住話,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說:“你分析分析,為什麽蒲弘炜的案子即将收網,呂恺就出事呢?”

張均能仰頭靠在牆上。

黑膚黑臉湊近張均能的耳畔:“是不是有人害怕被順藤摸瓜,查到更多,于是把呂恺給——”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張均能轉眼過來:“田仲,少說兩句。”

“那只能說風花雪月了。呂恺的風流史又要吹一陣風。”才說完,田仲見到轉角的女人,他撞了一下張均能,“呂恺的太太來了。”

呂太太神色怆然,看見陸姩,她像是有了力氣,上前就揚起了手。

要說陸姩對誰有內疚,那就是這位呂太太了。她沒有躲,受住了呂太太的一巴掌。

安靜的走廊,這一巴掌極響,令衆人紛紛回望。

張均能伸手攔下了呂太太的第二巴掌:“呂太太,呂巡捕在裏面。”

田仲上前問好:“呂太太。”

呂太太沒有回答,她推開張均能,恨恨瞪了陸姩一眼,進去了病房。

田仲摸摸鼻子,想問問陸姩的臉上疼不疼,又不好開口。

陸姩眼裏有水霧,退到了一邊:“我……我不是要搶她的丈夫……男朋友去世,我只想要一個依靠……”

田仲向張均能擠眉弄眼。對付女人,還是得要有一張清秀玉麗的臉才方面。

張均能淺笑說:“陸小姐,請随我們去一趟巡捕房。”

她一路沉默,到了總巡捕房。

田仲問:“陸小姐,請你敘述一下起火的經過。”

陸姩點點頭,睜着哭紅的雙眼:“呂巡捕說我洩露了他的資料,我們吵了一架。”

田仲:“什麽資料?”

陸姩:“不知道。他是巡捕,很多事不會跟我講。”

田仲點頭:“你繼續。”

陸姩:“我們吵了,但也和好了。我去廚房包餃子,他還過來幫忙。誰知,我出去拿蔥蒜,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就爆炸了。我想拿被子去撲火,可是火勢太猛了,我只能出來求救。”

田仲:“怎麽起火的?陸小姐能詳細說說嗎?”

陸姩搖搖頭:“當時太亂了,我不記得是怎麽回事。”

田仲挑了挑眉:“你知道面粉是易燃物嗎?”

她一臉驚愕:“家家戶戶都有面粉,怎麽會爆炸呢?我不明白……早知道……我……”

田仲問完話,讓她先回去。

陸姩消失在轉角之後,田仲問:“你覺得如何?”

張均能轉頭向窗外:“起火原因應該是粉塵爆炸。”

“陸小姐膽小怕事。比如,上次鬧自殺,她在我們面前都不敢說蒲弘炜的半句壞話。”田仲的這一句話說得很是遲疑。

張均能從窗外見到陸姩蹒跚的身影。

膽小怕事嗎……

陸姩沒有了住處,暫時去了旅館。

她把窗簾拉上,只開了床頭小燈,再拿出男朋友的照片。

她坐在床上,耳邊似乎還在響起呂恺的哀嚎,那麽慘烈。

“他活該。”她吻了吻男朋友的照片,“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你的黃泉路走到哪兒了?你不要走太快,等我拉着那群畜生的命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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