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囤錢養崽第五十四天
哪怕是心裏有所準備,當四周圍的黃沙全都一股腦地飛快湧入沉艦裏的時候,那種仿佛頃刻間就要被淹沒的恐懼感,仍舊如影随形地纏上了他們。
先是一股股小得像是水龍頭裏淌出來的流水一樣的沙流,然後肉眼可見的,沙流變粗、成片,細細密密的簌簌聲也變成沉悶的隆隆聲。
他們甚至聽見金屬艦殼發出沉悶的、像是被擠壓破裂的一連串脆響。
一時間,像是百花齊放一樣的聲響在耳畔熱烈地響亮着,弦旦、秦齊和戍桦幾人都辨不出那些是什麽動靜,也沒功夫去思考更多。
他們眼前只有頭頂的一小片亮光,還有光亮下的那兩個人,像是他們的最後稻草,像是他們的救世主。
三人卯足了勁、咬緊了牙關,哪怕胳膊上、大腿上被毛刺和尖銳的垃圾雜物劃出了血,也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了一樣。
飙升的腎上腺素和多巴胺讓大腦忽略了痛感。
迎面沖下來的積沙像是沒有盡頭,弦旦眼睜睜看着那股沙從手指粗細變成碗盆那樣兜頭倒下,不過是前後一兩分鐘的區別。
沖灌下來的沙子極重、極有力道,就像是被附着了魔鬼的思想,會往嘴裏、耳朵裏、鼻孔裏鑽。
秦齊想大口喘氣,一張嘴就是被沙灌了一口,鼻子裏都黏着沙粒,吸進喉嚨裏、肺裏嗆得他咳得停不下來,空氣像是被堵在了外面,穿不進來。
他喉嚨裏發出破舊鼓風機一樣的抽氣聲,像是要窒息了一樣。
秦齊最先被陸勵然和柯戟拽出沉艦,陸勵然就見他臉色漲得發紫,嘴唇都是可怕的青紫色。
秦齊兩眼翻白,幾乎說不出話來,哆嗦着手指自己的喉嚨和鼻子,發出艱難的吸氣聲。
陸勵然二話不說,一把從身後将秦齊半摟着抱起,一手握拳抵住上腹部重擊了幾下。
就聽“哇”地一聲幹嘔,秦齊張口嘔出堵塞在氣管裏的異物,新鮮的空氣終于暢通無阻地湧進胸腔,他大口大口喘着氣,還沒緩過來,就被催趕到遠離沉艦幾百米外的安全地方。
他茫然地悶頭跑,大腦好像缺氧一樣嗡嗡地響,耳邊都是隊長和戍桦的喊聲,讓他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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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勵然推了他一把,在他耳邊低吼:“別愣,跑!”
秦齊本能地邁開腿跑,跑得喘不過氣來也在跑,直到他一頭紮進了人堆裏,撞倒了好幾個商艦隊的人。
商艦隊的人被撞得發懵,一群人圍住了他——
“秦齊!秦齊!”
“怎麽回事?怎麽就你一個人!隊長和戍哥呢?”
“秦齊!說話啊!”
他被人拽了起來問了好幾遍,才冷不丁地突然開口,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一樣——“跑,跑,快跑……快跑!”
秦齊猛地睜大了眼,突然用力掙紮,力道大得一時間居然要幾個成年男人一起上,才把他壓住。
“跑啊!”他聲音嘶啞得像是被刀片滾過一般,眼睛瞪得渾圓,同時大張着嘴,就聽見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氣聲。
所有人都感到一絲不安和涼意,面面相觑了幾秒後,不約而同地轉向那片沉艦所在的大漠。
他們距離沉艦所在的那片區域足有幾百米遠,就見那頭的沙地似乎不太對勁——
足有幾十米寬長的區域都在顫動,表面上的細沙被震得輕輕揚起又落下,漫天的黃沙浮在空中,像是卷起沙塵暴一樣的天氣,叫人看不清那頭的情況。
地表漸漸分裂開一圈極明顯的分層線來。
宛如悶雷一樣的低沉聲響從地下傳來,聽得并不真切,
所有人瞳孔緊縮起來:“那是……要塌了!?”
話音剛落,腳下的地面就是重重一震,所有人都站不穩得搖晃了兩下,甚至有人撲倒在地上,臉色都白了起來。
“隔了那麽遠,居然還有那麽明顯的震感……”商艦隊的人喃喃道,不由倒吸着氣,“那隊長那邊該是什麽情況啊?”
沒人接話,一個個面色凝重極了。他們緊緊盯着沉艦的方向,盡管那邊什麽也看不清,可他們緊盯的樣子卻像是能穿透過厚重的沙簾、看見裏頭的人一樣。
有人在低聲地祈禱——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願你的名被尊為聖,願你的旨意降行人間……”
弦旦和戍桦終于逆着沙流、拽着繩子,硬生生地從沉艦裏爬了出來。
他們兩人剛站實在沙地上,就感覺到腳下的沙土在震動,松軟得像是在不斷往下滑。
陸勵然和柯戟匆匆把繩子回收,扭頭看弦旦和戍桦兩人居然還愣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樣,不由咒罵一聲:“還不快跑?!”
弦旦連忙拽着戍桦踉跄往外跑,跑過陸勵然身邊的時候還想幫忙,被柯戟反手推了出去:“你們先跑。”
弦旦和戍桦聞言沒有再推讓矯情,以他們倆的速度,估計就算先跑了,也會被陸勵然和柯戟再追上,還得再被兩人帶着跑。
兩人頭也不回地拼命往前跑,也不管身後傳來的動靜有多大,腳下的大地抖動得像是要四分五裂地迸開一樣,他們只顧着往前跑,腳下滾燙的沙翻卷進褲腿裏,磨得皮膚血肉模糊、血糊了褲子也沒有停下。
“是隊長和戍哥!”商艦隊的人激動地大喊起來,他們終于看見兩道人影遠遠地從那片漫天黃沙裏跑出來。
“陸先生和柯先生呢?!”
“這時候能跑出來一個算一個了,诶……”
“不應該啊,陸先生怎麽可能跑不出來?”
“帶了個Omega進去果然是拖累吧。”
“應該在後頭,再看看。”
“操,快看那邊,怎麽像是起龍卷風了?!”
陸勵然這邊剛把繩子收回來,一塊被震得飛起的石頭毫無征兆地彈飛過來,将将擦過陸勵然的額頭,尖銳的棱角輕易劃開皮膚,更要命的是撞擊力讓人一時發懵。
因為沉艦開始下陷,沙面開始出現巨大無比的深坑,就像是黑洞一樣源源不段地吸取着,上下氣流對撞,像是天色異變一般。
陸勵然有些踉跄地倒退了一小步,被柯戟眼疾手快地拽回懷裏。
他費力地睜開眼,額角的血滑落睫毛,滴進眼裏,火辣辣的疼,他透過一片血色,看見四周圍的碎石全都因為沙崩而陷入亂流,混亂不已地橫沖直撞。
柯戟當即用繩子捆住兩桶燃油,解開防風衣外套,一把兜住陸勵然:“別管了!跑!”
揚起的碎石像是最鋒利的刀刃,就算是穿着防風衣外套的部位,胳膊、腿、腰,也被瘋狂沖撞來的碎石割得破碎,完全起不到絲毫遮擋作用。
【媽呀媽呀怎麽會變成這樣啊?!我以為遇到沙崩爬出來就沒事了!】
【啊啊啊這哪裏是沙子,比刀還狠好吧!】
【別管那些物資了,快跑吧】
【陸哥快跑!這裏不能硬剛!】
【還用你說啊】
【不得不跑誇一下陸哥這無人機,在這種亂流裏還穩得一批??】
【嫂子?!】
直播間的熱度迅速上竄,誰也沒看過這樣仿佛真人體驗版的3D災難片,簡直驚呆了所有人,誰都沒想到在薩爾巴沙漠的深處,居然還會出現這樣完全沒法想象的情景。
這震撼又及罕見的直播內容飛快傳開,進來的觀衆每秒成百上千地增加。
——“恭喜宿主直播間在線觀看人數突破五十萬人次,獲得【元氣滿滿】成就,系統獎勵:身體修複進度+1%,當前宿主身體修複進度:96%(發作的時間似乎越來越短暫了)”
陸勵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混亂中的系統提示,他被柯戟拽着跑,寬大的防風衣外套擋住了絕大部分襲向面部的碎石沙礫,也避免了呼吸被迎面刮來的沙塵暴堵住不暢。
他幾乎是憑着身體的本能在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朝哪個方向跑,也不知道腳下、眼前、身後到底是什麽情況,唯一知道的就是柯戟拽緊了他的手掌,他在跟着對方跑。
一股難以名狀的疼痛突然席卷上來,他嘴裏壓抑不住地發出一聲悶哼,像是骨髓在焚燒,燒得他雙眼通紅。
他幾乎踉跄地往前撲倒,又被柯戟一把撈起,幾乎是半摟半抗地硬拖着往前跑。
卷上空中、橫沖直撞的碎石将他們渾身上下割得沒有一塊是好的,也就幸好那片亂流的區域不大,終究是讓他們兩個跑出來了。
“我看到了!是陸先生和柯先生!兩個人都跑出來了!!”商艦隊裏有人站在沙坡頂上大喊。
弦旦和戍桦也就在七八分鐘前剛剛跑回了隊伍裏,癱在沙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會兒聽見隊伍裏的喊話,卻是激動地手腳并用爬起來,往沙坡上跑,遠遠看過去:“真是他們!我就說他們倆肯定能跑出來!”
“我去接他們!”戍桦二話不說往下沖,弦旦也緊跟過去。
商艦隊裏的其他人見狀,也連忙跑向了陸勵然和柯戟那邊。
等一行人跑近了一點,才突然發覺陸勵然和柯戟的情況似乎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兩個渾身狼狽、血和沙混在了一起,外套像是被丢進了絞肉機裏一樣。
弦旦倒吸了口氣,不由看向遠處那片起了龍卷風一般的沉艦處,這莫非就是那片龍卷風裏的樣子?!
戍桦也忍不住咒罵了一聲。
商艦隊的幾個隊員連忙接住搖搖欲墜的陸勵然和柯戟兩人。
柯戟看起來還很清醒,他緊緊抓着陸勵然的手,像是怕男人又不見了一樣,只是對過來接應的商艦隊啞聲道:“處理一下他的傷口,頭上。”
弦旦聞言心頭一跳,立即挪着傷腿跑到陸勵然身邊,小心地摘下對方腦袋上護着的外套。
他看見那個向來堅毅的男人臉上,頭一回露出軟化的失神和空洞,臉色慘白得可怕,甚至渾身還因為疼痛而抽搐,額角被碎石擊打到的傷口已經腫起,讓傷口看起來更加猙獰。
他又是吸了一口涼氣,不用他喊,秦齊已經抱着方才從沉艦裏帶出的醫藥品過來了。
秦齊小心地處理起陸勵然的傷口,嗓子也是如出一轍的嘶啞,他盡量放柔放輕了嗓音,一邊安撫着一邊上藥:“陸先生沒事了,你安全了……”
他不停地說,直到陸勵然的身體不再緊繃得像塊石頭,秦齊才抽出一次性的針頭,為陸勵然注射進一劑恢複針劑。
陸勵然昏昏沉沉,眼前不斷晃過這個、那個人的腦袋,晃得他又暈又想吐,偏偏又沒力氣說一個字,最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啊陸哥!?】
【嗚嗚嗚嗚嗚我們不要荒野求生了吧,陸哥快點喊團隊支援,我們不錄直播了,回家去——黑白兔幾送給主播1x白松露】
【陸哥哪來團隊啊,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的啊!這跑哪兒去找支援,要命了要命了】
【真沒想到那塊地方那麽危險】
陸勵然被放置到那棵沙漠棗樹的蔭蔽下,商艦隊的人反複讓柯戟松開手、保證他們一定會小心擡着陸先生過去、絕不能把人摔了也沒用,最後還是被強行掰着手指頭分開的。
柯戟也不剩什麽力道了,手掌一松後,原本站得筆直的男人陡然跪倒在地上,身形一晃暈了過去。
“又暈了一個!秦齊快來!”商艦隊的人趕緊喊道。
秦齊剛剛替陸勵然處理好了所有的傷口,就聽隊友召喚,急急忙忙地又抱起醫療箱跑過去。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陸勵然的身上,完全沒留意到邊上那個站得筆直、好像什麽事也沒的Omega也受了傷。
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以為Omega是被保護好的。
直到秦齊小心地把柯戟翻身過來,站在周圍的一群人都倒吸了口氣——
好家夥,只見整片後背的皮膚幾乎都被刮得血肉模糊,沒有防風外套的遮擋,那些粗粝尖銳的碎石輕而易舉地刺破皮膚屏障,留下可怕的血印。
秦齊就沒見過這麽嚴重的外傷,皮肉外翻,傷口裏嵌着沙和碎石,必須把這些東西全部清理出來,才能做下一步的縫合。
他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已經暈過去的男人,只好在心裏想着,好歹清創的時候不會感到那麽疼……吧?
在幾個商家艦隊員的幫助下,柯戟被平放在駝馬身上,由秦齊一點點進行縫合手術。
等秦齊把所有傷口都清理縫合好後,他松了口氣,手都覺得有些脫力發抖了,也就幸好手術對象中間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完這些。
秦齊從駝馬上跳下去,剛一轉頭,就對上柯戟睜開的眼,清醒得一絲朦胧都沒有,吓得秦齊大叫一聲,捂住了心髒。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柯戟:“你什麽時候醒的?!”
柯戟沒有說話,只是撐着駝峰慢慢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牽扯到了傷口,他動作僵硬了一下,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诶你別亂動……”
柯戟打斷他的話,問他:“陸勵然呢?”
“陸先生在另一頭駝馬上,就在你前面,我們正在找今晚過夜的地方。”秦齊連忙說道,緊張地看着柯戟的後背,生怕剛才那一折騰,把剛剛縫合起來的傷口又掙開了。
還好沒有。
秦齊松了口氣,幸好這次從沉艦裏帶出來的醫療包夠豐富,裏面還有他們醫學生奉為金手指的傷口膠水,能讓傷口在短時間內三倍速度愈合。
柯戟聞言往前看去,果然看見陸勵然卧在駝馬背上的單薄身影,他神經微微一松,又問秦齊:“他情況如何?”
“比你好多了。”秦齊說道,他忍不住看向柯戟,“你也太莽了,萬一我們帶回來的醫療包裏沒有特效藥,你那程度的傷可能在沙漠裏都熬不過四十八小時,傷口感染會要命的!”
柯戟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麽,只是向秦齊道了聲謝,謝得年輕Beta都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了,郁悶地撇了撇嘴,氣鼓鼓地走開了。
其實在柯戟看到醫療室裏倒地的藥櫃陳設,就知道那裏面的藥品沒有被人翻動過。
而作為星際軍隊的逃生艇,特效藥是必不可少的,絕無可能短缺,他知道自己這麽做是有一些冒險,但在那個當下,他沒有任何選擇餘地。
他盯着前方駝馬上的陸勵然背影,淺淺吐出一口氣。
駝馬的颠簸下,柯戟微微合上眼,背部的傷口在愈合,細細密密的癢意和尖銳的刺痛微不足道,至少,他覺得這遠遠不足以讓他感受陸勵然曾經遭受過的苦難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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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艦隊找到了一塊紮營夜宿的地方,仍舊是仿着昨天夜裏陸勵然搭的岩石營地。
商艦隊的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生火的、搬石頭的、還有試圖挖露水坑的。
“柯先生,我們給你和陸先生搭在一起,沒問題吧?”商艦隊的人跑過來問柯戟。
柯戟愣了一下,然後慢慢點了一下頭:“沒問題。”
商艦隊的人問完便立馬屁颠屁颠地跑開了,邊跑邊沖同伴大聲喊:“柯先生和陸先生睡一窩!我問過了!”
“……”柯戟抽了抽嘴角。
陸勵然還昏睡着,等到營地搭建完了後,商艦隊的人小心把陸勵然從駝馬背上轉移到了營地裏。
柯戟見狀,慢慢從駝馬背上翻身下來,踉跄了兩步靠着駝馬站穩,他裹緊了商艦隊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慢慢走到陸勵然躺着的營地那兒去。
商艦隊的人把僅剩下的毛皮全都拿了過來,特意墊在了岩穴的沙地上,柯戟有些意外地注意到這個小細節,他看向商艦隊那頭,正好弦旦帶着營養劑走過來,他指了指地上的毛皮道謝。
“應該的。”弦旦說道,他把兩支營養劑塞給柯戟,“好好休息。”
他們的營養劑也不剩多少了,隊伍裏都兩人一支分着用。
“對了。”柯戟喊住弦旦,他眼色陰沉,問對方道,“你的隊伍有沒有人看到誰從沉艦裏跑出來過?”
弦旦聞言愣了一下,旋即想起現在在下面遇到的一個不知名人物,他立即喊來商艦隊的人。
“哦對,有一個,從沉艦裏跑出來的時候還有些一瘸一拐的,就在你們出來前沒多久,前後頂多隔了十分鐘吧?你們遇到了?”有人好奇問。
“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不主動彙報!”弦旦皺眉。
“本來還想等你們回來就說的,結果沒想到你們出了那麽大的事……一下就忘了。”商艦隊裏一個隊員撓撓頭說道,“陸哥說不能擅自靠近沉艦附近,我們就沒去看。”
“不過說實話,我覺得那人看起來有點像我們向導。”那人又補充道。
弦旦臉色微微變化,是那人?!
柯戟表情沒什麽變化,他淡淡點頭:“我知道了。”
柯戟等弦旦離開後,坐在生好的火堆前,披上外套,背朝陸勵然守着夜,他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這簇跳躍的篝火苗,臉色晦明,不知道在想什麽。
因為沉艦的意外,他們這次沒有走太遠,太陽還沒落山,下午四五點的樣子就紮營了,陸勵然醒來的時候,正是落日夕陽,紅透了半邊天。
他手撐着身下的柔軟皮子慢慢支起半身,腦袋還有些鈍鈍地疼。
餘光看見一片跳動的火焰,他下意識望過去,就見一道熟悉的背影在火光下正對着自己,讓他恍惚了一下,像是和記憶裏那個曾經擋在自己面前、抵擋住鋪天蓋地的蟲族攻擊的背影重疊在一起。
陸勵然用力揉了揉太陽穴,逐漸想起失去知覺前發生的一切——
舊疾爆發的痛苦永遠在最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不過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的痛感持續明顯更短了,像是只有那一瞬,短短幾個呼吸間的功夫。
這麽一來,似乎連那樣骨髓被焚燒的疼痛都顯得不那麽難以忍受了……
他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好像柯棘喊他跑的聲音就在耳邊。
他被一件外套兜住了腦袋,什麽也看不見,一片黑暗下他失去了方向感,卻被一個Omega帶着狂奔,而他甚至——他直視自己的心底最深處——他知道那個時候他完完全全信任對方、依賴對方,抱着一絲軟弱不安的希望,有種被保護起來的安全感。
陸勵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生出這樣荒唐的念頭來,他緊抿着嘴唇,目光卻沒法從那個背影上挪開。
他記得柯棘喊他快跑的聲音,記得柯棘粗重的喘息聲,記得對方的心跳聲,他們就像是被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哪怕明明毫無關系和連結,卻像是共享了同一片精神力,讓他能敏感地捕捉到對方的每一個舉動、呼吸、和想要保護的強烈念頭。
他茫然地望着柯戟的背影,為什麽想要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