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宴無好宴

我正在心裏埋怨那壞心眼皇帝,老太太便開始出招,從女紅心得到名家書作挨個問了一遍,雖說是早有準備的,我還是甚覺頭痛。問了大半個時辰,終于來了救星----皇帝遣宦官來,說是安排了晚宴,讓我們打理一番便前去赴宴。

終于能坐會兒了!我打心眼兒覺得這壞心眼的皇帝還是比較善解人意的。

宴會于距翀郁宮不遠的永寧宮後花園開席,除了皇帝,到場的均是女眷。皇帝坐于主位,左右分別是韓太後和韓皇後,臨着韓皇後的是位十分端莊優雅的女子,餘下便是我們一幹臣子之女。望着這位來頭不明的女子,我暗自猜度,想必她就是尹老頭說的那位德妃了。

據尹老頭所言,這位德妃出身倒是雖不算特別尊貴,其父兄在朝中也算的是把持了不小的勢力,但此人與人為善,不争名利,不謀恩寵,甚至從未為自己的親子在皇帝面前多說過只字片言。自華貴人死後,皇帝便經常留宿于德妃宮中。

我猜想,這便是德妃的聰明之處,以退為進。這皇宮裏的妃嫔,大多是臣子們送進宮來的,她們鎮日要忙的,只有惦記着生兒子,惦記着給娘家謀福利,所以皇帝心中勢必對此十分厭惡反感。德妃反其道而行,一則減少了皇帝的防備,二則倒成全了自己的名聲。

“德妃,今個你頭風犯了未到我宮中來,現下想是頭次見這些個丫頭,你瞧着她們有沒有你們當年初入宮時的模樣啊?”老太太剛坐穩就開始拿我們說事。“母後說的是,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臣妾還記得當時見了皇上,吓得站都站不穩呢。不過一直以來,母後對臣妾照顧有加,皇後娘娘也時常照拂臣妾,姐姐妹妹們又對臣妾十分體貼,臣妾倒是十分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我果然沒猜錯,這位德妃倒是真如尹老頭所言,言語間滴水不漏,不提皇帝的獨寵,倒是把太後皇後挨個誇了一遍。這才是真真聰明的人啊。

“今日孤很是開心,幾個丫頭有什麽絕活都亮出來罷,給孤助助興。”來了來了!我就知道這皇帝又憋着壞心眼呢。“思韻不才,願為陛下獻一支劍舞,請陛下賜劍。”李思韻不出意料地率先獻藝,皇帝眉毛點了點頭,示意侍衛将劍遞給她。

得了劍,李思韻便靈巧地躍到一旁的空地上,行雲流水地舞了起來。要說這李思韻倒也不是個空架子,這一支劍舞十分別出心裁,端看她将手中一柄極普通的劍,舞得美輪美奂,裙擺飄揚間卻擋不住其英氣。當真值得一贊。

李思韻這一舞倒是開了個好頭,緊接着,幾位小姐紛紛起身,唱曲的唱曲,臨字的臨字,作畫的作畫,場面好不熱鬧。待她們一一展示完,皇帝算計的眼神終于朝我飄過來,“素聞尹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今個孤倒是要見識見識我朝第一才女的風采了。”

件事什麽啊見識!我在心裏狠狠瞪他一眼。“回皇上,尹月實是個笨拙的孩子,比不得幾位姐妹靈巧,倒是有門手藝,想要在皇上面前獻醜,是以入宮時帶了些小物事。”

“哦?讓孤瞧瞧是什麽新鮮玩意兒。”皇帝揚了揚眉毛,頗感興趣地道。我朝方才的宦官點了點頭,他做了個揖,将我帶入宮的一包東西呈了上去。

“這倒是些什麽東西?孤從未見過。”皇帝撥弄着包裹裏的東西問道,“回皇上,這些是尹月從父親購自雲游道人的書中看到的,皇上稍等片刻,這手藝需耗些時候。

“這孤可要好好期待了!”皇帝又在添油加醋了!

向皇帝讨了個熬藥的小爐,我便開始忙活起來,身邊的小桌上各種瓶瓶罐罐一字排開,我熟練地擺弄着這些物事。一柱香的時間過去後,我将碗小心地呈給了皇帝。

“月丫頭,倒是與孤說說此為何物啊?”月丫頭!我什麽時候跟你這麽熟了啊,皇帝你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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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這是尹月熬制的藥茶,尹月曾聽父親提起,朝堂之上,皇上常按着額頭,神色隐忍,想是有頭痛的頑疾,據書上講,以此獨到之法煮制的藥茶有緩解頭痛的奇效。是藥三分毒,這藥茶卻均取于食材和鮮茶,皇上與其常常食藥,倒不如多飲此茶。”

待一旁試食的宦官禀了并無異狀後,皇帝将藥茶緩緩飲下,嘆了一句:“到底是花心思煮的東西,芳香留齒,飲後頗有神清氣爽之感。德妃,你不是頭風犯了麽,回頭讓月丫頭給你寫個方子,你且喝喝看有用沒有。”皇帝繼續不把自己當外人,理所應當地支使起來。

“如此,便有勞月兒了。”德妃笑得一臉溫良,我忙回:“不敢,尹月此次本就是希望此烹煮藥茶之法能派上些用場,尹月這就将烹煮之法寫下來。”

宦官遞過筆紙,我心中顫了一顫,這字可千萬得寫好啊!待我寫完,皇帝先一步将方子拿過去,端詳良久,嘆了句:“月丫頭的字,甚像……夜了,丫頭們今個不必出宮,長樂,引她們去宜清齋休息。”

像什麽?你倒是說清楚啊,算了,你還是別說了。等等,留下?合着皇帝這出戲還沒唱完,打算明日繼續啊!我眼前一陣發暈。

皇帝的随身宦官将我們帶到宜清齋後,恭敬地作了個揖道:“幾位小姐早些安置,明日皇上若還有他事自會着人傳喚。宜清齋是歷屆秀女所住之地,平日只有幾個掃撒的宮女,照顧不周之處,還望各位小姐見諒。”說完便弓着身子遁了。

幾位小姐見攏共沒幾個伺候的宮女,面上多少有些不悅,礙于是在皇宮裏,不好發作,幾人只得嘴裏碎碎念着挑房住下。我随意選了個房間,喚宮女打了盆熱水,便洗漱了一下,準備早早睡下。無奈我實在認床得厲害,到了大半夜還是睜大眼睛盯着帳頂,毫無睡意。正當我輾轉反側時,忽然聽到隔壁房間的開門聲。

那聲音似是被人刻意壓制,但我此刻清醒,自然是聽得到。想着這深更半夜還要出門一定有問題,跟去看看,也好早作準備,于是,我蹑手蹑腳跟着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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