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黑風高開.苞夜

我睜開眼,入目的是帳頂的春.宮圖,臉不禁一熱,頭卻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坐起身,我扶着陣陣發暈的腦袋,開始回想自己是怎麽躺在這兒的:花滿樓……鸨母……琴棋書畫美女……侍琴……奏曲……茶……茶!是茶!我想起來了,我喝了一杯侍琴給的茶,然後就人事不知了!

我與侍琴遠日無怨,近日……近日無仇,沒道理是攜私報複,若如李思韻所說,這花滿樓開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不會是個黑店才對,如此說來,此事許是僅僅針對我們三人,如今,只有找到瑾兒和李思韻,或許才能明白其中的緣故。

強打精神從床上起來,我跌跌撞撞撲到房門上,卻發現門已從外鎖上。我心中一驚,但又想到此時我既還活着,對方便不欲取我性命,此時最忌諱的便是自亂陣腳。一動不如一靜,我還是先且回床上養精蓄銳,對方此舉定是有所圖謀,我只需在此靜候他找上門來。

果然,在我閉目養神半個時辰後,門鎖被打開,我未急着沖出門去,只是在床上坐起了身。又是那撲鼻的脂粉香味,只見鸨母扭着腰從屏風旁擠過來,幹咳了一聲道:“咳咳,醒啦!”我擡頭望向她的眼睛,不作聲,見我不搭理她,鸨母用力一拍桌子道“哼!你道我花滿樓是什麽地方,竟由得你們幾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造次!老娘做了一輩子皮肉生意,想在老娘面前裝男人,先長出把兒再說!”

這我就奇怪了,明明是她将我們三人拉進來的,怎的又說是我們跑來造次?此事大有蹊跷。

我直覺這鸨母并非花滿樓的正主,想這花滿樓有如今之勢,定是有個十分強硬的後臺撐着,而這鸨母卻十分沉不住氣,絕不是能成此大事的人。對付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晾着,只要一直不搭理她,她定會暴露弱點。

見我始終沉默不語,鸨母氣得将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怒道:“怎的給老娘裝聾作啞!也罷,老娘瞅着你生得也算水靈,今晚便架起臺子,看看你這小娘子能值幾個開.苞錢!小曲小詞,把這丫頭給我洗幹淨了好好拾掇拾掇,晚上見客,若有什麽閃失,仔細老娘餓你們三天三夜!”說完便叉着腰出去了。

鸨母一走,兩個丫鬟便齊齊跪在我面前道:“求小姐行行好,我們姐倆日子過得一直都很苦,姑娘若是不聽話,我們就沒活路了!”我轉過身,冷淡地道:“倒水。”兩個丫鬟傻愣愣看着我,“不是說讓我洗幹淨嗎,還不去倒水?”兩個丫頭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退出房去。

将兩個丫頭支出去,我解開頭發用水浸濕,再用桌上的衣服将頭發擦幹,靜靜坐在椅子上仔細梳理整件事。首先,單從我三人的行頭便可得知我們非富即貴,花滿樓開門做生意,沒道理得罪權貴;其二,就算鸨母對我三人的行為不滿,頂多詐些銀錢,不應該直接送我出臺,花滿樓的生意這麽大,怎麽會讓一個沒有馴服的不明女子直接出臺?其三,我身上的銀票并未被搜走,想來鸨母并不為求財;其四,兩個丫鬟的表現實在不尋常,就算她們怕我不從,從情理講,也應該是先好言相勸,繼而跪求,但她們直接就跪在地上,顯得頗有些心急。并且,在我表示痛快接受鸨母安排時,她們的眼裏沒有感激,只有驚奇。

不尋常的事必有不尋常的原因,如此說來,事情恐比我想象的更難以對付,我仿佛能感覺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雙陰鹜的眼睛正緊緊盯着我的一言一行。摸不清對方的路數,我只有順其自然,伺機而動了。

想明白了這些,我喚兩個丫鬟進來,她們見我濕着頭發,便以為我已沐浴過。我将桌上的羅裙扔到一邊,冷冷道:“既然鸨母想看本小姐的開.苞費值幾個錢,我若不好好想些新意豈不是辜負了鸨母的期待?有錢人的癖好本小姐知道的可比你們多,行動些,将本小姐扮作玲珑的俏公子,到時賣了好價錢,鸨母定不會怪你們。”

兩個丫鬟驚異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趕忙站在我身側,謹小慎微地忙活起來。

看着鏡中巧笑倩兮的僞公子,我不禁感嘆花滿樓真真是家大業大,連兩個丫鬟都有如此靈巧的點金之手。眼下危機重重,顧不得自我欣賞,我打起精神準備接招。

沒等多久,鸨母便又來見我:“怎的你這丫頭這樣好命,還未上臺便被高價買了,快随我去看看你那恩客,說話妥帖着些,小心伺候。”恩客?想必這位才是花滿樓的正主吧!

被鸨母引進一客房中,但見房中立着的不是侍琴又是哪個。只見她若無其事地對我道:“屏風後的便是買你的客人,這位客人偶染風寒,不便開口,有話我會代為轉達的。姑娘有何話說?”

客人?不如說是你的主子吧!這女人真真是狠心,給我下了藥還能面不改色地同我說話,我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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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屏風後的人影,我猜想,這所有的事,恐怕均是這位仁兄的大作,此時我若再不主動,只怕會被牽着鼻子走了。“這位……公子,如此大費周章不知所為何事,但說無妨,尹月若能辦到,自不會推辭。”

屏風裏的人招了招手,侍琴會意地走了進去,耳語了一番後,侍琴走出屏風,道“這位客人說,他別無所求,惟願姑娘用心賜曲,一曲過後,若是客人滿意,定會念在這知音的情分,為姑娘贖身,還姑娘自由。”

我冷笑道:“用心之曲自當奏與有心人聽,我與公子尚無半面之緣,如何以真心為公子奏曲,此情此景,又哪裏是知音相會時該有的?也罷,雖然曲中無情,小女子卻還是自信能以技法令公子滿意。”說罷,便将手撫于琴上,奏了曲《莫歸去》。

待我奏完,侍琴從屏風中帶出話來:“客人讓我告訴姑娘,‘我知曉你方才的話是在諷刺我不懂曲中之情,只求技法之精。但是姑娘在此情此景之下選擇奏此曲,是不懂《莫歸去》中癡纏男女的情思呢,還是不屑男女之間的情愛?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找到答案。’姑娘,與你同行的幾位醉在房中,此時怕是酒已醒了,姑娘如何來的便如何回去罷。”

不懂還是不屑?此人果然非同一般,我一時竟想不出答案。“希望我能好好活着”?難道他知道我此行兇險?我愈發想知道,這屏風之後的,究竟是何人。

算了,瑾兒和李思韻還未找到,此時還是別想太多別的事情,盡快找到她倆,趕回客棧才最重要。

按着侍琴的指引,我很快找到了瑾兒和李思韻所在一客房。她二人都是剛剛轉醒,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我問她們遭遇了何事,兩人只說老鸨端出了十分甜美的桂花酒,不由貪杯多喝了些,不知不覺便醉倒了。

如此說來,此事從頭到尾算計的皆是我一人,但這原因,我卻是苦思冥想而不得。也罷,我相信,“他”日後定會再找我的。

隐瞞了我所遭遇之事,我同瑾兒與李思韻串好了供詞,打算說是因為在集市裏逛得太高興,又找了家不錯的館子用了晚膳,所以才久久未歸。

找了別家客棧,好好地洗去了一身的酒氣,我們一行三人急忙趕回了聚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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