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因為入了秋的緣故，片場所在的地區最近一直都在下雨。好的一點是，雖然這裏的雨都沒有停下來過，但卻也下的不大。這樣的細雨反倒是使得周圍的山川雲霧升騰，産生了一種極其缥缈、夢幻的美感。劇組之所以将拍攝地放在這兒，追求的便是這樣的效果。

符意舟和宿寧冬的第一場對手戲在這天午後拍攝，取景地是一個高約十米的小瀑布。雖然接連已經下了好幾天雨，但是瀑布上水流平緩依舊。這樣的淺溪再加上遠處的山巒疊嶂，單以肉眼不加任何濾鏡的看去，就恍若置身于山水畫之中。

看到這樣的風景後，導演也激動了起來。實景拍攝成本高昂，劇組所負擔的各項風險都會增大，不過看到這樣的風景，他便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因為那天聶知雍和聶知其兩人的到來，大家對符意舟的身份有了一個新的認知。甚至在這一場戲開拍之前，導演還親自去了化妝間，和符意舟仔細說起了一會拍攝時的注意事項。

《霜月百裏》的導演雖然有些勢利眼，但是實力卻不能否認。作為一個人精，那天發現符意舟沒有和自己計較的意思之後，他便趕緊轉換思路，态度一下子變的專業了起來。盡管瀑布上的水流并不湍急，但是連天陰雨還是叫石頭上生出了許多青苔。符意舟之前表現不錯，不過導演還是不太放心，所以這才特意過來和他這個“沒有經驗的新人”講解。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符意舟本來對這場戲沒有多大的感覺。但聽導演反複強調後，他的心底竟然隐約生出了一點點的不安來……臨時化妝間的窗外不遠處就是瀑布，一邊聽導演說着，符意舟一邊不由得看了一眼遠處的景象，接着将目光收了回來。

作為主演的宿寧冬戲份比符意舟多，在這一場戲之前，他就已經在瀑布這裏拍過了好幾場。兩人第一場對手戲之前，他也剛才結束瀑布上的單人鏡頭拍攝。

游戲中的破厄之所以被廣大玩家稱為男神，當然不是沒有理由的。除了莫名戳中中二少年的人設之外，破厄的顏值也是一大殺器。從開拍到現在，符意舟身上的戲服幾乎沒有重樣過。而今天為了配合瀑布頂上這場戲，他又換上了一件仙氣飄飄飄的白色紗衣，頭發也披散了下來，只留一根白色的絲質緞帶輕輕的束起一縷。

這一場戲同樣位于劇情的中後段，破厄與獲得奇遇後實力大增的主角在瀑布上對峙。眼見情況不妙，自己差點被對方壓制再回到劍內失去自由，破厄便直接抽出了一魂一魄去劍冢躲避。盡管因為劍魄不再完整的緣故，主角的目的落空了，但是破厄也因此而身受重傷。

暑假玩游戲的時候，符意舟就反複看過這一段的劇情……當時看到白衣飄飄一臉憔悴的破厄後，他就在心裏吐槽過游戲制作組的惡趣味。而現在換好戲服，看到鏡子中那張臉，方圓支承則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為什麽制作組要搞這種設定。

……好像真的挺帶感。

符意舟的臉色被故意畫的蒼白，他的睫毛本來就很濃密，這一場戲開拍前化妝師又為他加深了一條細細的內眼線，将這一雙眼眸畫的更加勾人。在蒼白的臉色與失去顏色的嘴唇的映襯下，符意舟整張臉只有那一雙眸子是明亮的。

宿寧冬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符意舟。

“你……”誰能想作為一名專業演員，一個符意舟和有着“舊日恩怨”的人，在看到對方以這樣的造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的想要關心一下對方。

自己這是怎麽回事？發覺這一點之後，宿寧冬突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自我厭棄感。他飛快的将視線移走，接着什麽也沒說便非常冷漠的轉身離開。宿寧冬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符意舟已經走到了他前方三米處。而原本想要和對方打個招呼做做樣子的符意舟，在看到宿寧冬的表現之後，也非常不屑的冷笑了一下“無聊”接着拿着劇本走到了另外一邊去。

看到符意舟和宿寧冬這架勢，導演甚至沒有來得及去想第一回 的對手戲要怎麽拍，便先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來。誰叫人是自己請來的呢？看到這兩個小祖宗的表現之後，原導只能在心裏默默的安慰自己：他們倆一會兒要拍的就是一場對峙的戲份，這樣的狀态似乎還挺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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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先不管剛才符意舟和宿寧冬兩個人的互動怎麽樣，準備一會之後，這場對手戲終于按時的開拍了。

瀑布上吹來一陣微風，符意舟身上穿着的那件紗衣的廣袖被吹了起來。他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投下了一大片陰影。在符意舟的對面，身穿墨藍色勁裝豎着高馬尾的宿寧冬正用劍指着他。兩人站在瀑布頂上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腳下氲來的水汽已經沾濕了衣袖，

劇組的攝像師操縱着高大的攝影搖臂圍繞着兩人拍攝，一圈結束之後符意舟所飾演的破厄終于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白衣人朝宿寧冬所飾演的角色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又要讓你失望了。”可以看到和劇情剛開始時不同，現在的破厄身上又多了幾分邪氣。

見符意舟睜開眼睛，宿寧冬也慢慢地将劍收了回來，接着直視對方的雙眼說出了下面的臺詞:“我不會失望，失望的是雇禾。”

雇禾就是千萬年前鑄造出破厄，并用他封印魔主的那位天神，他的畢生所求就是人間太平。

聽到對方突然提起這個名字，原本平靜的破厄然變的煩躁了起來，“雇禾已經死了！我只是一個劍靈，不必向天下蒼生負責！”他似乎很反感別人提起這個名字。

對面的男人搖頭沒有說話。

劇情發展到這段的時候，破厄的一魂一魄已經溜走，身體也随之變得虛弱，符意舟這句話說完之後他不由得踉跄了一下。這是劇情設定之中的動作，同樣按照劇情宿寧冬也向前一步扶住了符意舟。

“好——卡！”導演的這聲卡喊的非常激動。剛才還擔心符意舟和宿寧冬狀态的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場戲并不長，但僅僅是幾個鏡頭和兩三句對話，便将所有人都拽進了場景之中去。之前幾天他們已經發現，符意舟擁有将別人帶入戲中的能力。而現在當符意舟和宿寧冬站在一起的時候，他不但沒有被前輩所壓制，相反竟隐約的将對方帶進了自己的節奏之中。

宿寧冬也一改常态，開始将自己的鋒芒展露出來。總的而言，不管這兩人鏡頭外的關系怎麽樣。單是這一段酣暢淋漓的演出，導演就覺得自己的一切提心吊膽都值得了！

和被這一場表演驚豔到的工作人員形成極大反差的是，這邊符意舟和宿寧冬之間的氣氛非常詭異。畢竟是在瀑布上拍攝，兩人的身上都綁了威亞，宿寧冬只用做出扶住符意舟的樣子就好。但是現在符意舟卻感覺到自己被對方結結實實的箍在了懷中，甚至連氣都喘不上來。

宿寧冬葫蘆裏賣的又是什麽藥？

“放開我。”符意舟皺眉有些不耐煩的朝對方說道，但宿寧冬并沒有反應，他的眼神忽然失去焦距，竟像是跑神了的樣子。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宿寧冬覺得自己好像也曾經将對面這人抱在懷裏過……當時符意舟的臉色也像現在一樣蒼白，并且更加虛弱。宿寧冬呼吸的節奏都不由急促起來，伴随着熟悉感覺回籠，他腦海裏面的畫面變得更加清晰，有什麽東西好像即将破殼而出。

盡管兩人年紀相仿，但是一直有健身習慣的宿寧冬勁自然比缺乏鍛煉的宅男符意舟大。發現對方胳膊越來用力之後，符意舟終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宿寧冬先生，您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聽到對方的話後，宿寧冬終于回過了神來，然後發現了自己和符意舟詭異的姿勢。

從這一場戲拍完後，兩人就一直保持最後的動作站在原地沒有動。周圍人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并暗戳戳的将視線投了過來。雖然大家知道這兩人關系微妙，但誰叫他們都是娛樂圈裏的神顏帥，圍觀者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難以描述的興奮感。

“對……對不起。”注意到他們兩暧昧的姿勢之後，宿寧冬竟然破天荒的給符意舟說了聲對不起，接着将對方放開。符意舟被宿寧冬這一通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他本來想發火，但是看到對方明顯不在狀态的表情之後，最終還是只留了一句“希望宿先生能保持專業态度”的嘲諷，便離開了瀑布。

目送符意舟離開後，宿寧冬忽然感到頭部出現了一陣輕微的刺痛。因為一直站在水中的緣故，寒意也順着小腿蔓延了上來。宿寧冬不由得伸出手去按了按額頭，接着終于在涉水走來的助理的陪同下走出了瀑布，補妝等待下一場戲。

坐在椅子上等待補妝時，宿寧冬的頭越來越疼，但是腦海的圖像卻更加清晰。這詭異的疼痛仿佛是在提醒他，距離答案公布的時刻不遠了。